第55章 海上的血与火（一）
不论目标有多远，只要选对方向迈开脚步，总有抵达的一天。低声复述着父亲生前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洪文秀用它来给自己加油鼓劲。她担心如果不这样做，自己会尝试着偷溜回船上找提督撒娇。
原计划三天可以结束的航程，已经进入了第六天。随着联军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始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重樱方面终于开始现身。或许是对中路军的试探让她们心生畏惧，这些天所有针对联军的骚扰和偷袭都发生在南北两路。
不同于新联邦和利加人口稀少全盘照收，华夏的提督是有选拔的。这些过五关斩六将方能和舰娘们缔约的提督，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偏偏利加与新联邦的次世代舰娘部队都是仓促成军，搭配的提督基本都是七拼八凑。在本就缺乏时间磨合的前提下，彼此关系自然糟糕透顶。
提督们的好恶，影响到了舰娘的感受。华夏舰娘虽然钦佩那些次世代舰娘们的强大战力与斗志，却讨厌她们的高冷和漠不关心。随着航程的继续，最初的好感逐渐在重樱无孔不入的骚扰下消耗殆尽。要不是考虑到重樱的威胁依旧存在，联军估计会直接上演全武行。
答应了尼克森不把内情公开，两年为难的阎华强只得另谋出路。冥思苦想过后，他还真找到了一个折中之法：利加和新联邦的舰娘全都调到中路军，组成与重樱决战的王牌；华夏舰娘则大部分分配在北路与南路担任警戒与支援，仅有少量配属在中路担任协调与传讯。
除了少部分渴望建功立业者有些不满这形同于仆从军的安排，大多数人得知命令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总算不用去面对那些连军衔都认不出的狂妄菜鸟，以及怎么看都像性冷淡的异国舰娘。至于说战功..只要重樱的指挥官不是傻瓜，她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放任两翼支援中央。
作为一位普通的华夏量产型舰娘，洪文秀自然不知道上头的苦心积虑，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倒霉。软磨硬泡让提督把自己调到了南路军，结果清闲日子才刚过了两天就遭遇到重樱没完没了的偷袭。
对方的手段，翻来覆去其实就两种----要么让无人自爆艇停在雷达的侦测范围外待机，等舰娘或是载有提督的军舰驶近后突然发难；或者让重樱舰娘停在华夏方的攻击距离之外，肆无忌惮发射舰载机进行轰炸。短暂的慌乱后，华夏舰娘们很快想到了应对之策：让装甲最厚实的战列舰舰娘身处队伍的最外沿来充当最后一层堡垒，搭载有速射连装炮和高出力防空炮的轻巡舰娘作为主要攻击者进行拦截，重巡与驱逐舰娘则护卫在军舰周围以免意外发生。
当然，主动出击消灭敌人的别动队也并非没人提过。可在几次失败的尝试后，量产型舰娘们不得不承认一个有些屈辱的现实---她们在实力上确实逊色于那些重樱舰娘。离开大部队突击躲得远远的敌人？去得人少无异于肉包子打狗，去得多了对方直接望风而逃。拉锯的结果就是华夏舰娘们只能龟缩在军舰周围摆出铁桶阵，和重樱进行着毫无营养的消耗战。
耳边再度传来熟悉的嗡嗡声，被打断了思绪的洪文秀不爽地啧了一声。操作着身后舰装上的防空炮调整角度，她拉下头顶的护目镜开始用肉眼锁定目标。“借助太阳来躲避瞄准？是个老手呢~~”总是安静不下的少女随口嘟囔了两句，待到准心锁定那架正对着己方发动俯冲的舰载机时迅速扣下了扳机。
炮口喷出的白光，让太阳都相形逊色。巨大的‘砰砰’声中，火药驱动的弹头飞向了空中。一道由金属和火焰交织而成的网，把舰载机彻底罩住。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前端还带有螺旋桨的迷你飞机努力摆动机翼试图突破防空弹幕。在左躲右闪坚持了数秒钟后，一侧机翼被弹幕削断的舰载机重要失去了平衡。被紧随其后弹幕拦腰扫过的它，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了漫天的残渣。
被击毁舰载机的硝烟尚未散去，从中突然又冲出了一架舰载机。甩动着双翼的舰载机就像一个潜伏已久的杀手，机腹位置悬挂的重磅炸弹散发着森然的寒光。它的俯冲轨迹与前一架舰载机略有不同，但目标都是被舰娘们簇拥在中间的军舰。眼看着舰载机就要抵达最佳投弹位置，打光了弹仓的林文秀却一点都不慌乱。因为她相信，和自己同行的姐妹们足以应付这个状况。
在‘百灵鸟’哼着小曲启动冷却装置给防空炮降温时，又一道拔地而起的弹幕迎向了企图偷袭的第二架舰载机。虽然采取了更加花哨的规避动作，但它的命运并未好到哪去。等第二团绚烂的爆炸在众人头顶响起时，华夏舰娘们不约而同发出了欢呼声。站在林文秀身旁的某位重巡舰娘，甚至得意洋洋对远方海平面上的小点竖起了中指。“有本事你过来啊，看老娘不把你打得叫妈妈！”
总觉得这个傲慢的家伙有点面熟，洪文秀花了好一阵才记起来这是上次战斗时被她‘借’了弹药的某人。“哟，又见面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她熟络地将手伸向对方的弹药仓。“对了，你有带防空炮用的炮弹吗？”
似乎是被眼前这位绑着双马尾的舰娘那过于自然的态度给唬住，重巡舰娘仔细思索着回答道：“我是雷击强化型的，所以防空炮炮弹只是标准型号。如果你-----”注视着对方的双眼突然睁大，反应过来洪文秀是在不搞而取的少女愤怒地把她伸进自己弹药仓的手拍掉。“是你，小贼！！！”
“我才不姓小呢，我姓洪。洪门的洪！”没有否认自己的盗窃行为，懒得回去补给的洪文秀把得自对方的弹药一股脑塞进自己的弹药仓。启动供弹机开始装填作业，没去理会身旁之人喋喋不休的少女抬起头眺望着远处。在水天相接处，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观测到的黑点正逐渐消失。明白对方只是回去补给弹药，洪文秀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再度低语父亲的口头禅激励自己。
反正距离东京只有一天航程了，坚持到那自己就算任务完成。下意识忽略掉‘重樱航母舰娘该如何对付’的疑虑，强打精神的洪文秀突然给了身旁之人一肘。“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弹药上斤斤计较。反正这东西也是你提督从军需处领的，大不了我让我提督开份证明。”几句话把对方反驳得哑口无言，试图用闲聊来排解疲倦的她笑嘻嘻道：“要不交个朋友吧。我叫洪文秀，和我提督都隶属于第三十七军。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唱歌可厉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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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路军的华夏舰娘们正为再次击退敌人而欢欣雀跃时，她们并不知道被她们所守护的军舰会议室里，正进行着一场相当严肃的会议。
虽说是会议，但并未按官职大小依次落座有序发言。簇拥在占据整面墙的地图前，作风相对宽松的男人们自由表达着观点。“我觉得…这应该是某种消耗战。”面若冠玉的英俊男子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胸有成竹道：“不知各位是否发现，敌人每次攻击的数量都不多，但两次攻击的间隔极短。”
早在他开口之际，已经有手脚麻利之人把最近几天重樱方面投入兵力和战斗持续时间写在了旁边的黑板上。只要看看那经常是个位数的敌军数量和最短十五分钟的间隔，就能明白发言者所述非虚。
“妈的！”一脸凶恶表情望着窗外，皮肤黝黑面相不善的男人直接将手中半截香烟摁进烟灰缸中。“她们就是欺负我们没有足够得航母舰娘！这帮什么重樱的小娘皮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要不然……”
“要不然你还想怎么着，上她？小心你的舰娘阉了你哟。”语带讥讽‘刺’了对方一句，浓眉大眼的青年用低沉的语气平淡道：“战争，本就无所不用其极。我们的队伍只有两位航母舰娘，无法取得制空权是事实。”
明知道他说的一点没错，但房内的众人还是感觉心情沉重。借助航母舰娘的高侦查范围与作战半径，重樱方面肆无忌惮在舰队周围游弋。只要防守的舰娘们稍有松懈，她们就像尾随猎物的狼群那样扑上来狠狠咬一口。虽然到目前为止尚无人死亡，可受伤的舰娘已经超过了十人。尤其是擅于对空和攻击轻型装甲单位的轻巡舰娘，既要对付无孔不入的自爆艇又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舰载机。许多轻巡舰娘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而疲惫交加，甚至已经有昏迷的情况出现。
拍着手上的粉笔灰，总算把数据都写好的男人转过头。尖细的下巴配合上翘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更像个贼眉鼠眼的混混而非军人。“现在不是诅咒敌人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去弥补我们的短板。”点上一根烟，他坐在黑板旁的椅子上耸耸肩。“电讯处到目前为止，都没收到泉城的电报。”
房内众人皆非初上战场的菜鸟，自然知道这个猥琐男的潜台词。指挥部没有来电不是说他们不知道前线情况，而是说他们把处置权交给了自己一行人。只要能掩护好中路军的侧翼并在指定时间赶到东京，其他事情他们完全可以自行其是。
要是我们有强大的原型舰航母舰娘，准能把那些重樱舰娘揍得满地找牙。不止一个人心中，突然浮起了这个念头。可惜目前已知的原型舰航母舰娘，唯有利加的列克星敦与萨拉托加姐妹。她俩被利加当成战略兵器，是绝不可能派到这来的。
“不然，让部队加速吧。”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去演土匪都不必化妆的男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绝对不能按对方的步调来，这样太被动了。至于姑娘们太疲惫--让她们轮休如何？”话刚出口，他自己就摇头否定道：“不行，这样防御会削弱。按重樱之前的表现，她们很可能会直接偷袭。”
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众人表情各异陷入了沉默。伴随着香烟燃烧时的轻响以及男人们粗重的呼吸声中，最早发言的英俊男人再度开口了。“坏办法好过没办法。”先是用这句话表明了他对前一位发言者的态度，他伸手指了指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我们距离她们的老巢只有一步之遥，她们肯定会不惜一切阻挠我们。既然指挥部觉得我们可以解决这个小麻烦，那就别让他们失望。我部必须按时赶到目的地，这是死命令！现在我提议，对周提督的计划进行表决。”举起右手的同时，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我的百灵鸟，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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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好像开始提速了。”睁开微闭的双眼，和阳炎一样和风服饰但更有英气的成熟女性抖了抖头顶细长的兔耳朵。“似乎...是想甩掉我们。”“很明智的选择。”除了腿部穿着黑色长筒袜，其余打扮和白发兔耳舰娘一模一样的黑发美人停止了用绒布擦拭眼镜的动作。“就算我们在这场骚扰战中占到上风，只要他们能赢得正面战场，那我们的努力全都没有意义。”
正打开背后的航母甲板准备回收侦查用舰载机，听到对方分析的白发姑娘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苍龙姐姐，那我们该追击吗？”正唤过一头小黄鸡下达命令的黑发女性闻言，直接给了对方一个爆栗。“笨蛋！对方既然敢这样做，肯定估计到我们会追击。如果仓惶出击，只会品尝苦果。这是一航战前辈们的教诲，你忘了吗？”
尽管被对方重重敲了一下，但白发兔耳娘看起来并不生气。“我没有忘！！”挺直腰杆神情严肃，站在海面上的女人果断立正行礼。“我明白了，我这就让那些孩子们返航~~哎哟！”捂着脑袋，她的眼中满是不解。“为什么打我？”
“因为飞龙你就是个笨蛋！”挥手让小黄鸡退下，苍龙一脸对牛弹琴的无奈。“我只是要你别仓惶出击，又不是要你放他们离开。三笠大人的命令可是不惜代价阻止他们与主力部队汇合，你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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