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他是谁
如雾般飘散的血在空中凝滞,那是如丝如缕的猩红杀气。
本该如剑般取人性命,现在却真的像雾气般溃散了。
大龙眼眶低了低,眸子伏着,握剑的手紧了紧。
他看着一个方向,从茶摊的一侧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蜀绣的华贵绸缎,只是一片鲜红颜色。看不清她的脸,不只是因为那半张银色的面具,更多的是一种真气朦胧的遮掩。而她身段高挑有致,乌发随意扎着,本该穿红的张扬却偏生一股清新冷淡。
她负手走进茶摊,卷去的杀气便如同遇到什么克星一般烟消云散。
邓三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汗,而后背早已湿透,被风一吹有些发黏的凉。
“吓死我了。”他嘟囔一声。
大龙眼神凝重而好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无视他的杀气,而且从眼前之人身上,他更是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
可偏偏对方只是那么负手站着,并无动作,甚至连半点气息都未曾变过。
“这是谁?”
“曾经六扇门的神捕,公子无,十多年前便是绝顶高手!”
“公子无竟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
不知何时起,公门里便少了一位神捕公子无,而多了一个柳姓的名捕大人。虽然威名不显,最为低调,但从前只凭身份和武功,今日这般直接视江湖凶名正盛的青冥剑的杀气于无物,想来她的声名很快便会传开了。
大龙莫名一笑,“原来是六扇门的高手,说起来,还从未领略过衙门的高招呢。”
他想着,拇指一顶,青冥剑已然出鞘,剑柄如锤,登时破空而去!
真气撕裂,带出刺耳鸣啸,让不少人一下脸色发白,捂上了耳朵。而也不见柳施施有什么动作,撞来的剑便在茶摊外诡异顿住,兀自轻颤不止,就像是碰到了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大龙眨眼便至剑前,探手一抓,握住剑柄,反手便是一剑刺出。
如崩塌般的声响碎裂,他连人带剑重新进了茶摊之内。
他的眼凝着,杀意凛然,他的剑变得血红,像是血。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底都泛起一股厌恶,如同面对尸山血海般的恶心,心底难受,内力紊乱难继,恍若着魔。
“不好!”
“好强的剑!”
有人直接盘膝而坐,以内功调息;有人噔噔后退,避开这般意境感染;更有不堪者眼中爬满血丝,竟突然对身边之人出手。
场间因大龙这一剑而有些乱,有自负武功者看着那躲也不躲的一人,瞳孔缩起。
下一刻,铺天盖地里,满目便出现了一抹刀光。
没有多余,天地一片素白,继而只有一线绯红,绯红如血,却给人一种凄艳之美。
大龙瞳孔一张,刺出的剑势轰然崩溃,一声脆裂的悲鸣,他手中的剑竟然直接崩碎!
他脚步一个踉跄,低头看着手中剑柄,兀自难信。
而他眼前的人,就像是刚来那般,负手未动,就连那身红衣,都不见有丝毫起伏褶皱。
“败了?”
“竟然只是一刀便击败了青冥剑!?”
“谁看清她出手了?刀在哪?”
“难倒是武道宗师?”
他们纵然惊叹骇然,也只敢窃声而言,当然声音再低别人也是能听见的,但这种刻意的压低声音更像是一种忌讳。
……
大龙额上已有冷汗,被风一吹,有些凉,更让他心神猛跳。
自己竟然会感到害怕?
可手中的剑,四下崩溃的杀气都无不在表明,他败了,被人于正面一招击败,甚至说方才想要杀他也完全是心情好坏之间。
大龙长得并不好看,很平庸,只是此时耷拉着眉毛,却有些心酸。
不过才几年时间,从一个勉强的后天武者一路走到今日,成为江湖有数的高手,而年纪也不过三十来岁。他一直所秉持的杀戮剑道,在眼前这人的面前,仿佛只是个笑话。
而从对方出手时的气机来判断,她分明也只是绝顶高手而已!
大龙握紧了剑柄,眸光微眯,既然败了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就想想怎么走吧。
大龙压制着心神里翻涌的杀意,他知道自己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不是养伤,而是杀人,从容地杀人,用血来压制自身。
然后,他终于听得眼前那人开口,声音有些天然的冷,微颤,似乎是包含了许多情绪在内,只不过如今他心烦意乱,难以揣度。
“你的剑,是跟谁学的?”柳施施问道。
这话一出,场间登时一静,而所有人的目光便尽皆看向了那个微微弯着肩背的男子。
是啊,青冥剑师承何人,这一直是江湖上的谜团,有太多人想要知道。
究竟是一方隐世的剑道宗师,还是某个苟且避世的魔头,亦或是某个隐藏很深的宗门?
或者,之前江湖有传能教授出这等剑法的宗派,必然要是当今五大剑派的极高传承,或是御剑山庄这等剑道圣地,更有人怀疑是那剑庐的绝学,想以青冥剑作为入世的试探。
但凡此种种皆是猜测,得不到证实,而很多人想亲口问一问,却不得其言。
现在,有击败青冥剑的人问了出来。
四周的人便不由得朝前靠了靠,这或许是一种施压。
因为这里是神都,是天子脚下,又有这位在,你一个杀人魔头,还能去哪?
大龙看着,感知着四下之人隐约的心境变化和的表情,不由得嘴角一咧。
柳施施在面具后的眼神却忽而一眯,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她早就从对方的剑势中感觉到了一抹熟悉,事实上从这人名传江湖之后,六扇门便有收集对方的一应资料。
被他所杀的人身上残留的剑意,所中的剑招,留下的剑痕。
他的出剑习惯,作风,所说的每一句话。
乃至现在,对方不经意间所表现出来的一些小动作。
最主要的,是方才她亲自出手,从对方那一剑中感受到的‘意’。
那种早前莫名的熟悉感,于此刻终于勾勒出一张存于记忆中却从不褪色的脸。
“你的剑,是跟谁学的?”
柳施施再次问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语气恢复平静,隐有笃定。
大龙慢慢直起腰背,道:“一位前辈。”
“名字。”
“他只称‘本座’,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大龙淡淡说着,目光牢牢看着眼前之人,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这是从对方的语气里与自己先前的猜想印证而出的答案。
他忽而有种被骗的错觉,然后便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柳施施顿了顿,然后道:“他现在在哪?”
问出时,她一直与之对视,同时感知已然放开,判断对方是否说谎。
大龙却只是摇了摇头,眼睑借此一低,语气低沉而落寞。
“早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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