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分析
看着李睿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北宫静在疲惫之余也有点无奈……
打从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之后,这家伙的态度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前在他眼里,她是所向无敌、坚不可催的少将军,现在则变成了柔弱不堪、风吹便倒的小公主!别说带骑兵跑几十里路这种颇有难度的事情,哪怕她多走几步,这家伙都会急眼!
她说:“李睿,我还没弱到这种地步……从昆阳到襄城也不过五六十里路,对我来说跟散步差不多。”
李睿绷着脸说:“那是以前!你以为自己还像以前那样,带兵在荒野之中转战半个月都跟没事一样啊?现在你的身体……”
北宫静打断:“我的身体没你想的那么差。”说着在侍从的帮助下翻身下马,来到司马范和司马诠面前半跪行礼:“拜见太子殿下,拜见王爷!”
司马范还没有开口,司马诠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扶起北宫静,脸上带着欣喜,说:“少将军戎装在身,不必多礼……一路远来,辛苦了,身体可吃得消?”
北宫静笑笑,说:“我谢太子殿下关心,还吃得消。”
司马诠说:“少将军乃我大晋的镇国柱石,架海金梁,请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万万不可让自己过于劳累!”
李睿重重一哼,心里说:“还算这个兔崽子有良心,知道要关心人!”
双方寒喧几句,司马范便叫来一员将领让他带这支规模有点儿吓人的骑兵部队去挑最好的营房安置,自己则带着北宫静以及她麾下一众将领进入中军帐。
直到现在,李睿才发现不光北宫静来了,羊绣、诸葛慧、张宣、达奚焰、李烈等等也到了,称得上是精英云集。他不免有些惊愕,问北宫静:“你把这么多将领都带过来干嘛?不是让你们在昆阳休整的吗?”
北宫静说:“我倒是想在昆阳好好休整一下,奈何这形势不让啊。”
李睿有种大事不好房子要倒的感觉:“怎么了?哪里又出事了?”
北宫静说:“昨天江州刺使派人前来求援,说王如、杜弢大军已经将拔掉了豫章城外围最后一座堡垒,将豫章城团团围住了。豫章城中兵不过万,且大多都是不习战阵的新兵,形势极其危急,恳求襄阳王马上发兵救援,否则豫章必失。同样也是在昨天,羌昱派人来报说新野遭到一股叛军袭击,被他给打退了……”
江州其实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州,成立于元康元年。当时朝廷可能是觉得荆、扬二州实在太过庞大了,治理多有不便,所以分扬州之豫章郡、鄱阳郡、庐陵郡、临川郡、南康郡、建安郡、晋安郡,荆州之武昌郡、桂阳郡、安成郡等十郡为江州,治豫章————哦,所谓的豫章,就是今天的南昌。这个郡的疆域横跨湖北、江西、广西、福建四省,主体在江西。
又是一个庞然大物。
跟此时南方大多数地方一样,江州也是地广人稀,别说那连绵的山区了,就连鄱阳湖平原都还没怎么开发。在那穷山恶水中,生活着一股股极为剽悍的山民,他们披发纹身,茹毛饮血,擅长使用毒箭,被称为“山越”。这些剽悍的山民与中原王朝的对抗十分激烈,叛乱极为频繁,两汉搞不定他们,东吴搞不定他们,西晋更搞不定他们。如今天下大乱,那些凶猛的越人一个个都跳起来造大反了,江州境内烽火四起,乱得不可开交。
当然,西晋成立江州并不是为了方便那些越人造反的,他们弄出江州,是为了制衡荆、扬二州。在荆、扬二州,江东士族的势力十分强大,一个不留神就整出第二个东吴来,这谁吃得消?而成立江州,便在荆、扬二州之间锲入了一颗钉子,只要江州刺使愿意,分分钟可以断绝荆扬二州之间的水上联系,荆扬二州往来的公务书信,江州刺使可以随心所欲的查看,只要把江州抓在手中,就不怕江东再冒出一个东吴来。
这一手无疑是比较高明的。不过西晋似乎忘记了,他们建立江州固然是有利于制衡荆扬二州,但同样的,也为野心家提供了一个温床。后来攻破建康让司马睿忧愤而死的王敦,造反前的职位就是江州刺使。在王敦之后,江州简直就成了造反家的窝,自东晋到南陈,一位位造反家在这里竖起反旗,顺流而下威胁建康,让南朝不得安生。司马炎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设立了这么一个州?
说句题外话:那个首开纪录攻破建康、为后面的造反者提供了一个绝佳造反样板的王敦,真不是个东西。这货在祖逖面前乖得跟个孙子一样,祖逖得知他有不臣之心后勃然大怒,声色俱厉的对着他的使者直呼他的小名,扬言要他老实点,不然自己就要带几千兵去教他做人了。被祖逖这样骂法,他也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把爪子缩了回去。当时不少人还以为他是个怂货,不足为虑,结果做梦都没想到祖逖321年去世,他322年便起兵,对着那帮嘲笑过他的人重拳出击了。直到他兵临建康城下,大家才惊恐的发现,这家伙是怂货没错,但人家只是在祖逖面前才会怂,对上他们?那简直就是一拳一个小朋友,不要太轻松。
而唯一能够压制王敦让他认怂的祖逖,已经让他们这帮外战无方内斗有术蠢猪给活活气死了。
现在的江州还远没有十多年后让建康寝食不安那么威风,相反,现在它苦逼得很。现任江州刺使华轶是天子司马炽任命的,对天子自然十分忠心,可好死不死的,现任荆州刺使王澄和现任扬州刺使王敦,以及正在建康城中跟江东士族打成一片的王导,对天子那是半点忠心都欠奉。这就好比已经被共谍渗透成筛子了的军统里来了个对校长忠心耿耿的、真正的军统,能有好果子吃那才叫见鬼了。现在王如、杜弢这两个大魔头全都来打他,他多次派人前往建康求救,建康那边都十分敷衍,找尽各种理由硬拖着不发兵救援,碰的壁多了,华轶也就明白了,江东那帮混蛋都盼着他死,好一口把江州给吞了呢!
实在没辙了,只好冒险派人翻越桐柏山前往南阳向司马范求救。他谂事马范也是忠于天子的,肯定会出兵救他。
得知江州危急,而王如那货又派兵袭击新野后,司马范大怒:“王如、杜弢这两个贼子,已经吃了教训还敢四处作乱,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不把他们灭了,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李睿也很不爽:“王如那孙子还真是烦人,几个月前被我们打得跟狗一样,才几个月啊,又觉得自己不含糊了,我非削他不可!”
北宫静看了他一眼,说:“你想削他也得先把石勒给解决了再说吧?北面有石勒几万大军虎视眈眈,你敢放手去对付王、杜叛军?”
李睿窒了窒,咬牙说:“石勒这货更烦人,有机会也得狠狠地削他!”
北宫静说:“想削石勒以后有的是机会,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结束这种两线作战的窘境,腾出手来支援江州。王爷,目前战况如何?”
司马范说:“目前我军与羯胡大军依旧在对峙中,我军一万禁军加三千荆州老兵外加四千骑兵,再加上豪强私兵,总兵力近四万人,维持着连绵百里的防线,皆坚守不出,羯胡由于缺乏攻城器械,迟迟不敢攻城,只敢派出小股游骑四处烧杀抢掠,但大多被我分散部署到各城池的突骑给截杀,无法突破我军防线。”
北宫静说:“王爷用兵当真滴水不漏,颇有宣皇帝之风啊。”
司马范不大好意思的说:“少将军快别夸了,我这不是打不过石勒,才不得不坚守不出么!我要是有少将军这样的军事才华,早就跟他决一死战,杀他个血流成河了!”
北宫静笑笑,说:“只要能取胜并且保存实力,坚守不出与敌军消耗,把敌军耗走,也不失为良策,不一定非得硬碰硬杀得血流成河才叫胜利。”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击几下,沉吟片刻,说:“依我看,石勒很快就要退兵了。”
司马范诧异:“为何?他现在人强马壮,锐不可当,正千方百计要将我军一举歼灭呢,为何要退兵?”
北宫静说:“他没粮食了。去年豫州闹蝗灾,蝗虫铺天盖地,把牲畜的毛发都啃光了,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田原荒芜,他再怎么榨也没办法在豫州榨出多少粮食来供养他那支规模庞大的大军。换作以前他还可以从河北运粮过来,但现在洛阳沦陷,北方成了胡人的天下,他们该想想如何瓜分战利品了。别人不好说,王弥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石勒在中原发展壮大的,搞不好要给石勒捣乱,有王弥在后面虎视眈眈,石勒胆敢继续跟我军对峙下去,那死的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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