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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效果炸裂


  段文鸯所率领的那两干鲜卑铁甲重骑兵冲击力极其凶猛,他本人更是一台可怕的绞肉机,一直冲锋在前,马槊舞成龙卷风,所到之处,羯胡骑兵像被大风扫中的草芥一下四处乱飞,竟无一合之将,那场面,让人胆寒。司马范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不禁慨叹:“此人之勇猛,不逊于大将军!”

  羊绣拧着眉头说:“胡人的人才……可真多啊!”

  司马范忧心忡忡:“是啊,真多啊……刘渊、刘聪、石勒、拓跋卢猗、段务勿尘,全是城府深沉、眼光毒辣又野心勃勃之辈,又有孔苌、夔安、支雄、刘曜、段末柸、段文鸯这些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和数以万计的精兵劲卒,在武力上已经压倒我们晋人了!一边是名将辈出精兵无数,一边奢糜成风不思进取,我们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羊绣安慰他:“不要紧,至少现在拓跋鲜卑、段部鲜卑都是站在大晋这边听从大晋的号令去跟胡人作战的,再说了,我们这边能打的将领也不在少数啊!北宫伯伯和静静就不说了,兰夏、裴悦、达奚焰、羌昱、张宣、耿忠、萧育、萧云……这些将领不比胡人的名将差!”

  司马范露出一丝笑意:“确实如此。”心中却反而更加忧虑了。

  拓跋鲜卑和段部鲜卑归附大晋,可不是因为心向大晋,忠于大晋啊……

  他们归附大晋,更多是因为匈奴汉国扩张势头实在太猛了,已经威胁到他们的生存空间了,而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战胜匈奴汉国的,只能归附大晋,利用大晋提供的财力物力和政治资源努力提升自身实力。眼下他们确实是主在大晋的战旗下为大晋而战,但将来呢?如果他们发现投靠匈奴汉国或者羯胡能获得的利益远比投靠已是风中残烛的大晋来得大呢?如果匈奴汉国和羯胡被消灭了,他们再无威胁了呢?他们是不是会成为比匈奴、羯胡更可怕的敌人?

  可能性真不是一般的大,因为这个年头忠诚实在太过奢侈了,尤其是胡人的忠诚。

  想到这些,司马范内心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锐意进取,誓要光复晋室,驱逐胡虏,可是随着战争越打越残酷,他越来越深刻的意识到胡虏有多强大,有多坚韧,而自己所掌握的实力有多薄弱。他真的能完成这一历史使命,将这像撒芝麻一样撒满了整个华北的胡人驱逐出去,恢复司马家的荣光么?想要击败羯胡和匈奴便干难万难了,割据益州坐拥蜀道之险的氐人呢?在陇右山地中蹦跶了两百年,从来就没有被征服过的羌人呢?在塞外已成气候,动不动便可以调动数万骑席卷并州的拓跋鲜卑呢?雄据幽燕,拥有数万凶猛绝伦的突骑,更有段文鸯、段末柸这些堪比吕布的无敌猛将的段部鲜卑呢?还有虎据辽东,正在大肆吸纳逃亡的晋人扩充实力的慕容鲜卑呢?他们会不会比匈奴和羯胡更难对付?

  现在司马范有点理解苟晞在胡人攻破洛阳、中原成为胡人猎场之际终日醉生梦死,不思备战的荒唐举动了。苟晞不是老糊涂了,更不是生来就贪图享受,而是已经发现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真正击败胡人,结束这炼狱般的乱世,对前途彻底绝望了,自暴自弃了!

  夜深人静时,面对这山河破碎、胡人虎视眈眈的绝望境地,他内心深处又何尝没有放弃算了的想法?

  不过,他马上便将这种软弱的想法甩到了脑后。李睿说得没错,这乱世每个人都在跟死神进行着死亡赛跑,这场赛跑看不到终点,但是谁敢停下来谁就得死!你比别人多跑几步,死神就晚几步追上你,你就可以多活一会儿,要是放弃了,那死神马上就会收割你。眼下无疑是最糟糕的时候,但对于大晋朝廷来说却是最好的时候,历经国破这亡的创伤之后他们终于甩掉了自西晋开国以来便十分严重的党争、宗室/外戚干政、阶级固化、意识形态堕落等等近乎不治之症的沉疴,重新攒起了一个团结一心、锐意进取的班底,练出了一批质朴刚健、忠勇不畏战的精兵,三位柱国将军各司其职,戮力同心,这是连武帝都要羡慕到哭的梦幻开局。这么美好的开局,放弃?开什么玩笑,信不信到了地府,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乃至他老爹司马纬、叔叔司马乂第一时间让他知道什么叫爱的围殴,将他揍到魂飞魄散!

  不就是重新打一遍江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锐利,几可分金裂石。

  司马范没有放弃的打算,但正被他摁地上暴锤的支雄却有放弃的打算了。没办法,晋军骑兵实在太凶猛了,明明投入战场的兵力只有他的一半,硬是打到他全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位鲜卑骑兵将领,其勇猛程度比起两次拯救洛阳的凉州战神北宫纯来似乎也不曾逊色,在他们军阵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所击无不溃,所冲无不散,那么多以勇猛闻名的羯胡勇士,硬是没有一个能在他面前走过三合的!他去年被凉州兵的标枪击中肩膀,落下了旧伤,一直到现在都开不得硬弓,使不动马槊,自然无法上前迎战,只能在段文鸯的冲击之下一退再退。而他这种不给力的表现让羯胡骑兵的士气为之大跌,仗就更没法打了!

  支雄知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他试图套路段文鸯:“你我皆是胡人,何必为了懦弱的晋人而兵戎相见?征东大将军视天下胡人为兄弟,以你的勇武,倘若追随征东大将军,定能成就不世功业,何苦给这如风中残烛般的晋人朝廷卖命?”

  段文鸯破口大骂:“你才是胡人!你全家都是胡人!我段氏一族世代居于汉境,早就是晋人了,谁跟你们这些胡虏是兄弟!你们这些贼寇,趁着晋室衰微起来作乱,把好好的天下打得分崩离析,早就该死了,今日段某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把首级献予大司马和晋天子,让天下人知道我的忠勇!”

  支雄顿时就有种日了狗的感觉。他说的都是事实啊,我羯人是胡人,你鲜卑也是胡人,怎么在汉地多呆了几年,还鄙视起我们羯人来了?提一句“你是胡人”就跟捅了你菊花一样,当晋人真有这么好吗?

  呃,当晋人倒不是怎么光彩,但奈何煌煌炎汉四百年,留下的政治遗产实在太过丰厚,三国魏晋败了一百多年都还没有败完。一直到永嘉之乱前,胡人依旧对“汉人”这一身份有着无限的向往,在他们看来,这个身份意味着优裕的生活,在胡人面前高人一等的地位,汉地就是他们心中的灯塔,他们干方百计想润过来的灯塔。段部鲜卑在东汉中叶时期迁入辽西,兴起于曹魏时期,在汉地呆了一百多年,深受汉民化的影响,甭管你汉人认不认,反正人家打心底就认为自己是汉人了。这个时候支雄跑去跟人家说咱们都是胡人,是兄弟,那效果……

  就跟唐初某些嘴臭的将军跟铁勒、契丹、突厥、靺鞨等等民族的将领说“你是胡将”差不多,相当的炸裂。段文鸯以及他所率领的段部鲜卑铁骑一个个怒发冲冠,怒气值爆表,冲杀得更狠、更猛,恨不得将自己遇到的每一个羯胡骑兵都剁成肉泥,好证明自己跟这些杂碎不是一路人!

  这下支雄是真的撑不住了,带着一部分人马从包围圈比较薄弱处冲了出去,照着山林狂奔!

  司马范叫:“羊绣,上!”

  羊绣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锵一声拔出单刃长剑,指向前方,喝:“越骑,随我杀!”一马当先,骑着她那匹大宛名驹风驰电掣的冲向溃逃中的羯胡骑兵,一下子就将大部队给甩开了数十部的距离。

  越骑都愣了一下,随后策动战马在后面狂追。这可是他们的主将啊,要是冲得太猛一头扎入敌军陷阱中,那还得了!

  司马范苦笑,这个羊绣,真不让人省心啊!

  他看着身边最后两干鲜卑突骑,本能的想将他们也撒出去支援羊绣,但是看到羊绣似乎意识到自己冲得太猛了,放慢了速度让越骑跟上,他沉吟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晋军已经占尽上风了,没必要将所有老本全压上去,留几分余力总不会有错的。

  权衡间,羊绣所率领的越骑已经接敌了。六百身披制作精良的铁甲、战马以布甲护体的重骑冲锋在前,人披皮甲战马无甲的轻骑在后,整个军阵呈梯形展开,在接敌之际,后面的轻骑拉开角弓左往右射,右往左射,朝羯胡骑兵抛射出一片箭雨,当即便放倒了数十名勒转战马要迎战的羯胡骑兵,羊绣所率领的重骑乘势撞入敌军中间,挥舞兵器开始疯狂屠戮……

  三分钟不到,羊绣身上的战袍就被飞溅的鲜血给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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