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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破陈留


  孔苌很精明,他知道北宫纯乃是当世名将,一般的疑兵之计根本就骗不过他,因此他也下了血本,将上万由胡汉坞堡势力提供的杂兵派往柳园口方向,让他们以柳园口为中心列阵,广竖旗帜,并且叮嘱骑兵每天夜晚悄悄离开大营,到第二天白天再大张旗鼓的开往大营,营造出羯胡不断往柳园口增兵的假象,尽最大限度迷惑北宫纯。

  这一路杂兵依计行事,一路浩浩荡荡的来到柳园口,扎下营盘,广竖旗帜,站在黄河南岸往北望,只见北面烟尘滚滚,战旗招展,连绵二三十里,声势骇人。再看到每日都有大队大队羯胡步骑兵开过来,绝大多数晋军将领都为之心惊。

  耿忠对北宫纯说:“大将军,看样子羯胡是打算从柳园口渡河,直接增援陈留了,我们得早作准备呀!”

  北宫纯说:“从柳园口渡河?我信他个鬼!这一路是疑兵,不用管他!”

  耿忠愕然:“为何?”

  北宫纯说:“洛阳那边有一道完好的浮桥,可供大军迅速渡河,而我军在洛阳没有一兵一卒!好几万大军,所携带的粮草、辎重,是一个可怕的数字,放着好好的浮桥不走,跑柳园口辛辛苦苦的架浮桥渡河?想骗鬼么?”

  耿忠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羯胡放着富平津不走跑柳园口集结,实属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脑残。但他还是有点担心:“不管怎么说,敌军都在柳园口集结了重兵,如果我军疏于戒备,敌军在该方向渡河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大意不得。”

  北宫纯略一沉吟,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分出几千兵盯住他们吧,警戒的重点依旧是洛阳!”

  唐蛟皱着眉头问:“大将军,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开进洛阳去,将富平津的浮桥给毁了,断绝敌军渡河的路径?”

  北宫纯叹气:“我军一旦开进洛阳,刘聪定然会作出反应,到时候我们就不得不同时面对刘聪、石勒这两个劲敌了,得不偿失啊!”

  唐蛟说:“可就算我军不进洛阳,匈奴人也随时都有可能自潼关杀出,插手战事啊!”

  北宫纯说:“那就要看看我们是否有这样的能力抢在匈奴人出兵之前击败羯胡军队了!”

  这一战,晋廷的战略就是逐个击破,先打石勒,再打刘聪,然后视情况而决定是否向拓跋部、慕容部用兵,最后是成汉。对于晋军而言,火候的掌握非常重要,打输是万万不行的,一旦输了,那帮饿狼立马就会迅速结成联盟,疯狂的扑过来,将经过几年重建已经重新富裕起来了的晋地撕得粉碎。必须要赢,但又不能赢得太过离谱,如果晋军在战场上展示出来的力量强大到令胡人恐惧,他们同样会迅速结成联盟,一致将枪口对准大晋!

  毕竟西晋在强盛的时候是怎么对他们的,没人会忘记,他们可不想看到大晋重新站起来,让他们过回以前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要打赢,但不能让匈奴、羌胡、氐胡、鲜卑、丁零、乌桓等等那些胡人势力认为晋军强得过份,最好就是让他们觉得晋军要击败羯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样他们就会认为晋军跟羯胡很有可能会拼个两败俱伤,自己有一石二鸟的机会,长时间保持中立、观望。

  晋军要做的就是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干掉羯胡和匈奴。只要干掉了羯胡和匈奴,他们便可以将战场推到塞外,到时候甭管怎么打都不会影响到汉地了。

  只要河北、河南、山东、山西、江淮、荆湘、关中、雍凉这些地方都控制在晋军手中,不受战火波及,老百姓安居乐业,海量的粮秣军械源源不断地供应前线,晋军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输的理由!

  制订好作战计划后,北宫纯便不去管柳园口的羯胡军队那些虚张声势的举动了,下令猛攻陈留。

  现在他手中已有十四门炮,都是可以打十二斤重的铁球的那种,威力跟北宫静手中那些能打二十四斤重的铁球的重炮没得比,但陈留的城墙也没有许昌的那么变态。他将十二门大炮集中在一个方向,朝着一段新建不久的城墙猛轰,同时向以敢战士、乞活军为主力的辅兵许诺:

  “谁能从城堞上撬下一块砖头来,他便可以得到等重的铜钱!”

  说到底还是穷,没有七百年后的狮心王理查阔气。七百年后的理查参与十字军东征,面对十字军久攻不下的阿克城,他许下的诺言是:“谁能从阿克城墙上撬下一块砖头,他将获得等重的金子!”命令一下,十字军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狂叫着往阿拉伯军队据守的城墙猛冲,只一天便将这座围攻了八个月都打不下来的坚固城池给打下来了。

  不过等重的铜钱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现在李睿比较头痛的问题就是生产力正在井喷式发展,粮食、布匹、食盐、铁器等等商品的产量一年翻一番,一年再翻一番,但是铜钱的数量始终都跟不上商品增长的速度,导致五铢钱的购买力强到离谱,一个月能收入一千来文钱,基本上就衣食无忧了……属实是有点离谱。从城堞上撬下一块砖换成等重的铜钱,那少说也得有好几万钱甚至十几万了吧?照目前这物价,说一辈子都花不完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但节省一点的话在宛城置办一处不错的房产,买一匹驽马,悠哉悠哉的过上五六年富家翁的生活,那绝对是足够了。

  命令一下,辅军们都红了眼,抬着长梯推着云梯,顶着羯胡倾泄下来的箭雨,不管不顾的往城墙猛冲。北宫纯让火枪手和弓弩手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陈留城四周枪炮声震天动地,利箭密如骤雨,投石机轰鸣不断,带着火焰的石块陨石般从天而降,给已经被打得满目疮疤的陈留城造成新的破坏。在火力掩护下,辅军他冲到了城墙下,一架架长梯爬山虎般攀上城墙,大队辅兵手持刀盾长矛,争先恐后的往上爬。城墙上羯胡守军矢石如雨,一锅锅滚油不要钱似的往下泼,那粗大的、遍布尖锐铁钉的滚木从城墙上砸落,挨着就死,擦着就残,不断有人惨叫着从高处飞坠而下,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越积越高,鲜血汇成一条条小溪四处流淌,这场面只能用“尸山血海”来形容。然而没有人后退,都是红着眼不要命的往上冲,死了就死了,没死只当爹娘多给了一条命,继续上!

  靠着这股不要命的劲,辅军在付出了近两千人伤亡的代价后终于在城墙上打开了十几个小缺口。羯胡守军很清楚,以晋军这疯狂的战意,只要是打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他们都会前仆后继,疯狂地涌上来,将这个小缺口扩大,再扩大,直到拿下整段城墙为止。他们将那一支支打开缺口的小部队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以五倍的兵力和十倍的疯狂一次次发起反击,双方围绕这些缺口展开惨烈之极的厮杀,两边都是整队整队的打光,又整队整队的填进去,尸体层层堆积,几乎堆平了女墙。

  就在厮杀直趋白势化之际,轰隆隆的一声巨响震撼了战场,在羯胡守军绝望的目光中,那段被晋军炮兵连续猛轰了好几天,早已打得千疮百孔了的城墙在最后一次猛烈的炮火齐射中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埃。原本坚固的城墙多出了一个宽达十几米的巨大缺口,如同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不同的是,这张血盆大口吞噬的,是羯胡守军最后一丝希望。

  北宫纯放声怒吼:“冲进去!杀尽每一个还能喘气的胡人,鸡蛋黄都给我摇散!城中的财富留下两成上交国库,剩下八成都是你们的!”

  辅军们欢呼声震天动地:“大将军万岁!大丞相万岁!大司马万岁!”像潮水一样往那个缺口涌去,不少身中十余箭,躯体都让利箭贯穿了的伤兵在这一刻居然也变得龙精虎猛,手脚并用跟在大军后面往城里冲,那份疯狗,任谁见了不得倒抽一口凉气!

  羯胡守将见此情景,面色煞白,颓然说:“陈留完了……陈留完了……”

  陈留确实是完了。虽然羯胡见事不可为,果断放弃外城,以内城为支撑,与晋军展开惨烈的巷战,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被巨大的财富以及新仇旧恨激起滔天战意的辅兵们异常狂暴,压根就不知道伤痛、死亡为何物,只要一息尚存都怒吼着往前冲,斩杀每一个还能喘气的胡人,不管那是孔武有力的士兵、颇有几分姿色的妇女还是未及车轮高的小孩,只要是让他们撞上了,都得死。没有人会手软,因为羯胡未曾对他们手软过,他们现在不过是还以颜色而已!

  拜这些辅兵所赐,整个陈留一半是血,一半是火,连天空都变成了病态的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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