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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大礼


  第二天一大早,十几万晋军便用罢战饭,在各自军官、将领的带领下面朝西方跪下,朝着洛阳,也朝着关中方向虔诚地跪拜,默默祈祷,希望能够得到列代先贤的保佑,助他们旗开得胜。

  尽管洛阳、关中都成废墟了,但那里始终是他们无法割舍的梦。大汉灭亡也不过是一百二十年前的事情,而始皇帝统一六国也不过是四百年前的事情,横扫六国、南征百越北击匈奴的铁血大秦,追亡逐北饮马翰海封狼居胥的煌煌炎汉,在这一代人心中记忆依旧鲜明,秦汉第一帝国的辉煌越发显得西晋亡国时是那样的窝囊与不堪。所以军士们向秦皇汉武祈祷,甚至向魏武帝魏明帝祈祷,唯独不会向司马家那几个祈祷,生怕沾了晦气。

  祈祷完毕,一面火红的、充斥着铁血肃杀之气的大纛在中军大营升起,邙山大营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作战序列,依次吹响号角。一座座军营大门打开,成千上万的晋军迈着坚定的步伐沉默地走出大营,走向必将血流成河的战场。

  白马寺始建于永平十一年,距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了,是佛教传入后第一座官办寺院。在东汉时期,这里是全国第一的译经道场,从永平十一年到黄巾起义,一百五十年时间里共有一百九十二部,合计三百九十五卷佛经在这里译出,不难想象那种盛况。可惜诸侯讨董的时候袁绍那个大聪明一把火将白马寺给烧了,一切都化为灰烬。曹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白马寺重建起来,气都还没喘匀,西晋八王之乱爆发,张方又一把火把它给烧了。

  真是多灾多难。

  以白马寺为中心,羯胡在左,匈奴在右,十几万胡人大军布列开来,一面面大旗如同颜色各异的云朵,遮蔽天空,一支支长矛密如丛林,覆盖大地。身穿皮甲的轻装飞骑士手握强弓,背负箭袋,精神抖擞;人马俱披重甲的铁甲重骑兵屹立如铁塔,目光阴沉。在他们后面是数量众多的步兵,排前面的盔甲齐全,装备精良,这些无疑是精锐中的精锐;后面的别说盔甲,连那身臭哄哄的鼠皮大衣都千疮百孔,手里只有一支做工粗糙的长矛,一面用木板甚至芦苇做成的,勉强可以挡住流矢的盾牌。

  而大踏步开来的晋军就比他们强太多了,超具装重骑兵人马俱披铁甲,而且不止一重,这家伙,别说用刀剑砍用长矛桶,就算是用钉头锤抡,没砸中脑袋的话估计也只是呕两口血;具装甲骑连人带马都包裹在厚重的铁甲之下,只露出眼窝,甲叶上一个个小小的瘊子密密麻麻的,军士脸上戴着一张张狰狞的鬼面具,使得这些铁罐头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重装步兵手持四五米长的长矛,腰间挂着强弓、箭袋、长刀,弩手的强弩固定在背后,手持大棒甚至斧枪,准备射完了扔掉弩就拿起这些沉重的兵器抡人。剑盾兵负担是最轻的,但也是一身制作精良的链甲从头裹到脚,手持厚实的盾牌,腰间长剑剑身遍布云纹,犹自带着血腥气息。这是全军剑术最为精湛的一群人,他们的任务就是在敌军出现混乱甚至被打出缺口的时候不惜代价的冲入敌军中间,疯狂砍杀敌军长矛兵,制造更大的混乱和恐慌,绝不给敌军重新站稳脚跟的机会。

  看着晋军俨然钢铁浪潮一样推过来,在自己面前森然布列,孔苌眉头紧皱,低声说:“这就是晋人真正的实力么?这一仗……不好打啊!”

  石勒说:“确实是兵甲精利,士饱马腾,诚为一时劲旅……可惜,过了今天,这些都是我的了!”

  双方列阵完毕,石勒策马越从而出,来到阵前大呼:“自永嘉五年冬襄城之战后,我与李丞相已有七年未见了,实在是想念得紧!听闻李丞相亲临前线,不知能否出阵一见,以解相思?”

  李睿浑身一哆嗦,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喃喃说:“相思?相思你妈个头呢,都是大男人,你跟我扯你妹的相思,恶心!”

  许浑说:“丞相,我去砍了他!”

  李睿说:“不用!”打了个手势,一名近卫军捧着个锦盒走了过来。李睿接过,将他交给许浑:“拿去送给他!”

  许浑说:“好咧!”抱着锦盒兴冲冲的策马出阵,来到石勒面前,大咧咧的盯着石勒,问:“你就是石勒?”

  石勒说:“正是,不知你是……”

  许浑冲自己竖起个大拇哥,得意地说:“听好了,我乃大晋近卫军统帅、建威将军李烈麾下火字营第八团团尉,许浑!手下管着八百号人的那种,很厉害的,不要忘记了我的名字!”

  就在前年,晋军对全军军衔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改制,比较显著的一项就是将团帅改为团尉,营一级将领改称校尉,全军实行四进制,二百人一旅,四旅一团,四团一校,四校一军,许浑这个原来的团帅理所当然的变成了团尉。他算是最早追随李睿的人之一了,结果都八年了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团尉,换别个肯定心中不忿,但他却满意得不得了。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就算李睿给几千人他带他也带不动,还不如老老实实跟在大丞相身边作一名只带几百号人的亲卫军官,一个月领八十来贯钱的月俸,过得滋滋润润。

  他很知足的。

  这也是李睿喜欢他的原因。人不怕平庸,最怕的是不知道自己平庸,千方百计去追求自己根本就不配得到的东西,两晋南北朝这么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种不安分的庸者太多了。许浑这样就挺好,只拿自己的能力允许自己得到的东西,从不怨天尤人,真的挺好。

  石勒:“……”

  这货厉不厉害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发自内心的想拔出腰间的弯刀,一刀砍了他。什么玩意儿,一个小小的团尉也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真以为他的刀是装饰品啊?

  他冷着脸说:“许浑?没听说过这号人!李丞相何在?为何不出来一叙?莫不是怕了?”

  许浑哼了一声:“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配我们丞相害怕的!只是你这老小子阴险得很,但凡是敢靠近你的人都会遭遇不测,我们丞相是君子,君子自然得离小人远点,免得为小人所害!”

  晋军全体将士都用力点头。可不是嘛,石勒这货不讲究,谁敢走近他那就蜞个死!王弥跟他拜把子,然后王弥高高兴兴没了脑袋;南阳叛军想投靠他,于是南阳叛军的将领死了一堆;段务勿尘跟他拜了把子,结果好好的段部鲜卑给折腾得七窍生烟;王滩接受他的效忠,然后脑袋搬家,万余精锐被坑杀,媳妇都成了人家的……最惨的是曹嶷,跟他拜了把子,结果死了一户口本,以至于大丞相想厚待曹嶷后人以表他善待山东百姓之功都找不着人了!这么阴险的家伙,自然得离他远点,万一被暗算了可就糟糕了。

  “大丞相托我把一件礼物转交给你。”许浑亮了亮手中的锦盒,中气十足。

  石勒心脏突突一跳:“什么东西?”

  许浑也不废话,打开锦盒,从里面擒出一颗用大量珍贵药物加工过,保存得还不错的人头高高举起。

  那颗首级五官扭曲着,临死前的痛苦和恐惧依旧鲜明,显然,他死亡的过程绝对称不上舒服。羯胡大军看着这颗人头,发出巨大的喧哗:

  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正是在博昌之战中被俘的少将军石虎的首级!

  不少胡人将领都露出骇然之色。石虎虽然凶残嗜血,无恶不作,让人很不满,但是没有人否认这位少将军的军事才华。在大家眼里,这位少将军的军事才华可能还在石勒之上,进入河北之后很多苦仗、恶仗都是石虎打下来的。现在这位骁勇善战的少将军居然就这样死了,首级还被人保存下来当战利品!?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以石虎的军事才华,被俘后尚且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如果是他们被俘会怎么样?会不会也是这个待遇?

  许浑将那颗恐怖的人头举得高高的,待众人都看清楚后才将它放入锦盒中,随手扔向石勒:“这是大丞相给你的礼物,拿好了!”

  石勒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扭着嘴唇接住这份悲惨的礼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悲伤和怒火,一字字说:“李丞相的大礼,我收下了!今日我定要回赠他一份同样的大礼!”

  许浑傲然一笑:“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说完勒转马头,大咧咧的返回自家军阵之中。就这么将自己后背暴露给石勒,是一点也不担心石勒在后面放冷箭呢。

  石勒捧着锦盒的手青筋暴起,忍了又忍才压制住内心的杀意,没有扔下锦盒冲上去一刀砍了这个混蛋。他恨恨地望向晋军大纛所在的方向,咬了咬牙,盖上锦盒的盖子,策马回到自家军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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