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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被追上了


  呼延宴和刘粲现在可没有心情去关心自己这场惨败会给原本就根基不稳的匈奴汉国带来怎样可怕的影吃了,他们正带着残兵败往潼关方向没命地逃窜。

  逃难大军里有匈奴大军,也有羯胡大军。此役羯胡投入的兵力多达七万余人,石勒见势不妙带着一万多及时逃到了黄河北岸,近四万人因为黄河浮桥被焚毁没能跑掉而被晋军包围,非死即降,还剩下三万来人走投无路,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往潼关方向逃,试图逃进关中,以摆脱可怕的晋军的追击。

  为了逃命,这些残兵败将扔掉了几乎所有在他们看来碍事的东西,被遗弃的盔甲、兵器、车辆、牲畜、粮草……连绵数十里,可谓狼狈到了极点。追击的晋军一开始还追着辎重部队赶紧送点吃的上来,他们已经受够了炒面和炒粟米了,很快便不再催辎重,因为他们发现想搞到粮食真的太容易了,随便到路边找找都能找到成车成车被遗弃的粮草;再往后,他们又开始催辎重了,不过不是催着辎重给他们送粮食,而是让辎重赶紧过来将那些被胡人遗弃的粮草运回去,免得一场雨下来全烂掉了。

  而大道上也随处可见晋军扔掉的背囊甚至盔甲,这些东西太重了,严重拖慢了他们追击的速度,必须甩掉。现在双方都溃不成军了,不同的是胡人是输得溃不成军,而晋军是赢得溃不成军。

  在晋军凶狠的追击之下,胡人大数人数呈指数级下降。洛阳之战,一万多人人头落地;新安之战,八千多人被晋军追上、砍杀;逃到铁门关正想停下来喘一口气,北宫纯率领三千铁骑呼啸而至,一通狂杀之下又有九千余人变成了刀下之鬼……他们撤出洛阳的时候还有近六万人,然而短短三天,兵力就减到了不足两万。那四万多人要么被晋军砍了,要么成了俘虏,或者逃进山林里当了野人,反正就是从作战序列中消失了。可怕的是,他们的厄运还没有结束,减员仍在继续,而且是雪崩式减员。

  每一张脸庞上都写满了恐惧与绝望,再也看不出半点当年攻陷洛阳、横扫北中国时的骄狂了。在这些胡人眼里,晋人不再是软弱怯懦、自私自利的两脚羊了,那些红着眼睛在他们身后不管不顾地狂追的分明就是一群恶魔,一群从地狱血池中爬出来向他们索命的恶魔!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离这些恶魔越远越好!

  过去十几年时间里,他们无数次像附骨之蛆一般追在兵败如山倒的晋军后面疯狂砍杀,杀到晋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杀到晋军的尸体铺满战场,鲜血染红大地,可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了。晋军几乎是不休不眠的在他们后面猛追,派去阻击的部队基本上都是肉包子打狗,只一个回合便被潮水般涌过来的晋军淹没,连个泡都不会冒起来。到最后已经没有人愿意接受阻击任务了,都只顾着逃,哪怕呼延宴亲自点将都没用!

  呼延宴知道,这支军队算是彻底完了。他们的勇气,他们的骄傲,都已经彻底被晋军给摧毁了,就算他们能够逃回汾北,恐怕这辈子也很难再鼓起勇气走上战场与晋军作战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得竭尽所能将这些残兵败将带回去。遭受此等惨败,匈奴汉国必将受到极其严重的冲击,这个时候每一名军士,每一名将领都是极其珍贵的,多带回去一个,匈奴汉国的元气便多保住一分!

  跟呼延宴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蒲洪和姚弋仲,不过他们压根就不关心匈奴汉国的死活,他们只关心如何将残存的将士带回自家地盘去。

  这两个原本兴冲冲的搜罗部族中最精壮善战的勇士,拼凑起规模可观的大军跟追匈奴汉国劲旅奔赴洛阳,满以为可以跃马中原,抢到无数金银财宝,良田人口,却一脚踢上了铁板,撞上了军改后战斗力重新回到巅峰状态,甚至已经远远超越了西晋禁军巅峰时期的晋军府兵,持续两天的大战下来,他们麾下的人马十停去了九停,给打到灵魂出窍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跃马中原,成就霸业的想法了,只想缩回自己老窝去,能够割据一方当个土皇帝他们便心满意足了!

  临近灵宝的时候,这两个灰头土脸的倒霉蛋可算是碰头了。

  姚弋仲问:“你手头上还有多少人马?”

  蒲洪说:“只剩下九百来人了,你呢?”

  姚弋仲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着:“只剩下不到八百人了。”

  他用长矛狠狠戳了一下地面,恨恨地说:“匈奴人骗了我们!他们一直在跟我们强调晋军软弱,不堪一击,可是你看看白马寺之战中晋军的表现,哪里跟软弱沾得上边!”

  蒲洪同样恨得牙痒痒的。是啊,匈奴人一直在跟他们强调晋人软弱、不堪一击,歼灭数千、上万甚至数万晋军跟把一群羊赶进羊圈一样轻松。他们没怎么跟晋军交过手,自然也就信了,兴冲冲的出兵,想跟在匈奴人后面捡点便宜。结果在洛阳,他们一脚踢上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铁板,把他们脚掌都弄得粉碎性骨折了。

  白马寺之战他们可是打满了全场的,亲眼看到晋军在他们铁骑冲击之下死伤枕籍,然而却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更不会像匈奴人所说的那样“像受惊的羊群一样乱窜”,他们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死死钉在自己的阵地上,用长矛、斧枪、斩马刀和标枪凶狠地还击着,砍翻一排还有一排,撞破一个军阵还有一个军阵,那庞大的军阵仿佛一道高坚而坚固的堤坝,强悍的胡人骑兵一波波的撞上去,一波波的粉身碎骨!

  这是弱旅?这是懦夫?你他妈怕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他咬牙说:“这笔账,早晚要跟他们算!”

  放平时,要是蒲洪敢说这样的话,姚弋仲肯定会暗暗记下来,然后找机会跑到匈奴人那里打小报告,给蒲洪一点颜色悄悄,要是能让匈奴人勃然大怒,一刀把蒲洪给砍了,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现在他可没这样的心情了,甚至也想找机会给匈奴人一点颜色看看,跟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他麾下那几千羌族健儿死得实在太冤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正说着,后方再次响起了疾疾的马蹄声,惊骇的尖叫声传来:“晋军骑兵追上来了!晋军骑兵追上来了!”

  蒲洪和姚弋仲登高一望,只见后方尘埃翻卷如墙,数千晋军骑兵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地毯,朝着这边直接拉了过来。

  这是近卫军的胸甲骑兵。

  真的让人很意料,在这场持续数昼夜的、让追逐和被追逐双方都筋疲力尽、痛苦不堪的追逐战中,坚持来并且状态保持得最好的并不是乌桓突骑、秦骑、越骑等等那些征战了六七年,有着大批身经百战的军官和老兵的老牌劲旅,而是近卫军胸甲骑兵这支头一次上战场的新部队。

  这些骑兵身披黑色胸甲,头盔和盔缨也染成率黑色,一面黑色龙旗猎猎飞扬,就连他们的战马也是清一色的黑马,当他们移动的时候,就像冲入内陆的黑色潮水在移动,无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在降临,光是那种气势就足够让人胆寒。

  从洛阳到灵宝,直线距离是两百多里,这路程可不算短,昼夜不停地追了好几天,这些胸甲骑兵也显得很疲惫,驮着他们的印度单峰驼还好,但跟在骆驼后面跑的黑色战马的毛发变得干枯黯淡,膘都掉了不少,而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血丝,有些干脆就伏在马背上,显然也累得不行。但是看到前方大队大队的溃兵,他们马上便变得精神抖擞,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已经跑得筋疲力尽的胡人将士面色惨白,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晋军骑兵追上来了!晋军骑兵追上来了!”这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淹没了一切声响。

  刘粲也注意到了那帮即将发动攻击的黑色恶鬼,面色煞白,拉住呼延宴的袖子颤声问:“大将军,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呼延宴那消瘦的脸庞微微抽搐了几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太子勿要惊慌,我军尚有两万之众,而晋军仅两三千人,优势在我!只要我军冷静应对,晋军是占不到便宜的!”唤来一员将领:“你保护太子先行离开,本将军击溃晋军骑兵后便来!”

  那员将领拱手应喏,带着三百余名精锐骑兵护送着刘粲快速撤离战场。

  呼延宴喝:“蒲洪、姚弋仲!”

  蒲洪和姚弋仲心里暗叫不妙,这个死老头该不会是想拿他们当炮灰吧?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上前行礼:“末将在!”

  呼延宴说:“让你们的骑兵部队立即集结,此次反击,你们作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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