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不人不鬼

　　李道子师父让我每逢双日子时以‘请神术’接引他一丝神识来传授我道业。子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我再坚持一个小时，有李道子师父撑腰，即便来的只是他一缕神识，那‘大祸’我也是不惧的。

　　阴风呼啸，怪异的是超市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纹丝不动，这‘风’是我再‘见鬼识灵’状态下的一种感觉，并非真实存在。那个倒着的漏斗状阴云又出现在第三排货架上方，对这一幕我早已经习惯，但今天我还是很紧张。我在担心今晚会出现异乎寻常的变化。

　　十一点五十七分，五十八分，五十九分……墙上挂着的钟时针、分针和秒针合在一起，整十二点来了。滴答，滴答……我大呼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感觉有些口渴，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杯。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喝完，我正要坐下去，头一抬随便看了一眼，然后我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嘴巴张开，难以合上。我震惊了！那个倒着的漏斗状‘阴云’竟然还存在！这颠覆了我这阵子得来的‘常识’和养成的‘习惯’！

　　已经过了十二点，为什么它还在？超市大门方向传来一声轻响，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看过去，没有人。砰！一声巨响从超市里面响起，我打着胆子走出柜台去看情况，是休息室旁边的储藏室门开了。那扇门之前明明是锁着的，就这么开？我先摸出了李道子师父给我的一张符，然后走进储藏室，超市的灯光照进来，只能看到储藏室里的一半。咻！一道黑色的影子利箭一般从我眼前闪过，扑通一声，一堆叠放着的方便面箱子被打翻，储物室里乱成一团。我伸手去摸门旁边的灯准备打开，手上一阵剧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的感觉，钻心的剧痛！然后一种眩晕的感觉传来，天旋地转，我很快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我睁开眼，面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哪儿？我现在在哪里？我动了一下，然后手脚不方便，然后挣扎了几下，另一个严峻的事实是，我被人捆住了手和脚，只能这样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呵呵……”我沮丧的笑出声来。“你还笑的出来？”黑暗里一个声音回应了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阴森森的，是个男人的声音，却听不出具体的年龄。那声音听起来很渗人，非人的感觉。“我在笑自己真的很没用，离了周言他们师兄妹，没了江叔帮我，我就是一废物！”我语气凄凉，像是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喋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为什么要抓走小晴？为什么要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总该知道一个道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闭上了眼睛，语气尽量平静。“天理？报应？！哈哈哈哈哈……”这个声音像是听到多好笑的笑话一样，笑的癫狂，笑的凄厉。“啊……嘶！”腰间剧痛，感觉是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力道很强，我在地上翻了几滚，疼的忍不住叫出声来。差点被直接踢死，我感觉腰上的骨头像是断了，通的钻心。身上的汗直往外冒，身体能动的地方蜷缩成一团。

　　“呵呵……有种你直接杀了我！死了，我早点在下面等着，小晴下去后也不至于寂寞。”我大喘着气，很是视死如归的味道。“想死？哪有那么简单！小子，要怪只能怪你命太好，遇到了我，你的好命，就是最坏的命！”我眼前一花，半个人影出现我在眼里。我差点被吓得叫出声来，强忍住惊骇，然后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眼前看到的，是‘见鬼识灵’能力下看到的‘鬼魂’。让我惊骇的是，这真的是‘半个’人影。只有半边身体的鬼魂，而且是极为标准的半边，像是被从中间劈开了一样。“果然……你竟然真能得到那宝贝的认可，真正拥有了它！‘鬼契’的力量啊！多么让人向往的力量！”那半边身体的鬼魂察觉到我能看清楚‘它’，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你是冲着那张该死的‘契约’来的？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小晴！”我身上的疼痛感稍微减轻了些，好不容易坐起来，看向‘它’说道。

　　“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那半边鬼魂的半张嘴一张一合，很是吓人。“你要是想杀我，我现在早没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斟酌了一下语言，问道。那半边鬼魂沉默，然后那只独眼涌出有蓝色的光，直勾勾盯着我看。“你的心跳一直很快，你其实也很怕死的对吗？那么……你是在拖延时间？”我的心脏又不争气的加快了跳动，因为‘它’说对了。

　　我一边跟它说话，心里则默念《茅山十二咒》里的‘请神咒’，我能感觉到一缕缕阴凉的气息涌入我身体，那是阴气……我现在距离超市不远，鼻子里又不时闻到一股股恶臭，腐烂的垃圾味道。

　　这里是超市后面的那块空地，我曾在这里见过一群鬼盘坐修炼。‘请神咒’被我默念了数遍，我有种玄妙的感觉，冥冥中一丝联系，从我这边传出，延伸向遥远的未知所在。我感觉自己成了个信号发射装置，不停的默念‘请神咒’，就是在不停的发射信号，消耗的‘能量’，赫然是阴气。可惜的是，信号一直没有被接收，因为距离师父说的时间未到。师父那尊大神还请不来。“我就一普通人，哪能斗得过你。只是不想死的那么快，临死前也想问清楚一些问题，死后做个明白鬼也是好的。”我强装镇定，声音却没开始那么自然了，很紧张。

　　“你不用死！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死不了！”‘它’费工夫把我掳到这里来，没直接把我给杀了，一定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而且是那种只有我活着，只有我自愿，‘它’才能得到的东西。这一点我刚醒来的时候就想的明白。“你要我做什么？”“把‘鬼契’交出来，然后用你的血洗刷掉你的印记，再用你的血，让它成为我的东西！”这只有半边身体的‘鬼’表达清晰，目的很明确。“你自己去拿就是，就在收银台下面放着。”“嘿嘿！那东西现在除了你，谁都动不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只要你放了小晴，我就答应你！”

　　这只‘半鬼’直接无视我前面的两个问题，然后很粗暴的拒绝了我后一个要求，“时间不多了，给你一分钟考虑！如果注定是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了它！”

　　“放了小晴，否则休想！”

　　“你还有五十秒。”

　　“先给我松绑。”“四十秒。”“……”不管我说什么，那声音都不为所动，每间隔十秒钟倒数一次。最后十秒钟，一个数一个数的开始倒数。在它数到三的时候，我长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我答应。然后我被从地上拎了起来，就那样被拖着走。过了一会儿，我就被带到了超市。我判断的没错，刚才那地方，就是超市后面那块空地，绕了个弯我又被送回来了。灯光下，我看向抓着我的那人。黑色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我的视线停留在他一只胳膊上，再次被震惊。“你不是人！”那条胳膊不是人的，上面满是黑色的毛，抓住我的不是手，是一只爪子。黑色斗篷被掀开，我看清了‘它’的长相，这赫然是一头黑色的大猩猩！一头全身上下萦绕鬼气，两只眼睛血红，散发着暴虐阴森气息的大猩猩。“把‘鬼契’拿出来。”

　　很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扭过头一看，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它的声音就是空地上和我对话的那个。那只穿黑色斗篷的大猩猩爪子在我身上抓了几下，绳子被扯断，我身上的衣服也被抓烂，手上还多了几道狰狞的爪印，火辣辣的疼，血哗啦啦的流。

　　然后这只大猩猩站在超市门口，警戒一样，那个戴面具的跟在我后面，一股令我感到非常不舒服的气息，不是人也不是鬼。我背对着那面具人，把收银台的机器抬起，手在里面掏摸了一阵。“你去死吧！”我猛地转过身，一只手向后打过去！我手上拿着的不是鬼契，是李道子师父给我的三张雷符其中之一。那面具人不闪不避，只是一脸冷笑的看着我，早知如此的表情。黄色的符纸，七成蓝色三成紫色符文。这张不明品阶的雷符被我打了出去。正中面具人的肩膀，我看到他身体只是颤抖了一下，那是受到雷符外泄的电流刺激正常的反应。然后……然后那张雷符就那样慢悠悠的飘了下去，落在地上。雷符竟然不起作用！“你不是鬼？！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惊诧莫名，最后的反击竟然一点效果都没起到，这次是真的慌神了。

　　“死了吗？”这真是绝处逢生啊！我没料到自己最大的底牌翻开的时候，竟然没起作用；眼瞅着就要被面具人弄死，那张雷符又突然爆发。先是每晚都在十二点钟全部消失的倒漏斗状阴云消散时间大大延长，然后是那个戴面具的不人不鬼的家伙竟然对雷符免疫。

　　阴云全部消失的那一刹那，戴面具的那‘东西’身上气息大变，我能感觉到，那是‘鬼气’。然后就落在‘它’脚边的雷符发威。这个‘东西’竟然能控制极阴之地的阴气？那张雷符爆发的时候，连我都受到了冲击，我在柜台里面的原因躲不开身，逸散的雷光电火花打在我身上劈啪作响，身上一阵阵的麻痹感，我强忍着没叫出声来。

　　足足过了一分钟，那团笼罩戴面具那‘东西’的雷光才渐渐收敛，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它’，很是紧张。‘它’的面具和身上的衣服丝毫未损，一股烧焦的糊味传出，还有一股青烟从‘它’身上飘散出来。“你……差点杀了我！”‘它’竟然还能开口说话，也动了！我身体颤抖了一下，神色剧烈变化的同时，一只手飞快伸向衣服口袋。

　　一只焦黑的手闪电般抓出，我的手腕被它抓住，然后一股大力带着我飞出了柜台。砰！我被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一只手揪住丢出柜台，摔倒在地，晕乎乎的几乎不能动弹。那只守在门口的很古怪的黑猩猩踢了我一脚，我被踢翻了身正面朝上，然后那只猩猩的两只前腿抓向了我脑袋！这要是被抓中，直接就是脑浆迸裂而死。“等等！我配合你，再也不刷花样了，鬼契可以给你！”被黑猩猩踢了一脚的时候我就说出这句话，那黑猩猩的两爪距离我眼珠子不到半寸距离的时候才说完。我吓得亡魂大冒，紧闭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一个短促的古怪音节从戴面具那家伙口中发出，黑猩猩的两只爪子伸了回去，那双嗜血的眼睛紧紧盯着我，随时都要吃了我的样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那不人不鬼的东西声音虚弱了不少，我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的气息也忽高忽低，被雷符劈中未死，它也不好受。

　　我艰难的爬起身，慢吞吞走到柜台里面，然后找出鬼契，放到了柜台上。那‘东西’竟然谨慎的后退一步，它的呼吸声都急促起来，然后催促我赶紧给自己放血，而且必须是手指滴出来的血或是舌尖血。我抬头看清了时间，现在是零点五十六分。我心里默念‘请神咒’，还是不行。师父说的丑时，还真是几分钟都不能提前啊！

　　无奈之下，我拿出小刀，割破了一个手指头，然后滴血在那‘鬼契’上面。“快，快！把你十个手指头都割破！”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忍着痛照做。零点五十八分，我十个指头都在往外放血，全落在了那鬼契上，把那张毛皮染成了血色。差不多半碗的血滴了上去，那张‘鬼契’隐隐散发红光，那么多的血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样，很是诡异。

　　我的感觉，除了因持续失血而越来越虚弱，一阵阵的眩晕外，还感觉到自己和那张‘鬼契’之间的联系似乎越来越紧密。这不对！这个戴面具的家伙要的是先解除我跟这‘鬼契’的联系，然后再取而代之。虽然不清楚它怎样用我的血完成它的‘认主’，这第一步就不对。我感觉到自己跟那‘鬼契’之间，那根连着的‘线’越来越粗，越来越紧。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言语无法清楚表达出那种玄妙。我已经闭上了眼睛，强自集中精神，失血越多意识越模糊，我需要和自己抗争，要保持意识的清醒去默念‘请神咒’。

　　一点整！丑时到了！我十个指尖已经呈现惨白色，手上全是血，我感觉自己都快站立不住，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失血过多，快死了么？我不甘心啊！最后一次集中精气神，然后再次默念‘请神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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