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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碧峡水(十三)


一个无名的仰慕者。

  曲砚浓兴致寥寥。

  她是真的不记得也不知道从前有谁偷偷恋慕过她,如果一个人没有资格或者没有勇气站到她的面前,那么对于她来说,这个人就相当于没有。

  她打消了全部的兴趣,像是从前一样迅速感到乏味,抬起手,握住那缠在她手背上的魔气触手,轻轻地一拨,就将那细若游丝的触手拨开了。

  卫朝荣抿了抿唇。

  一缕魔元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是难以化解的可怖气息,但在曲砚浓的面前,实在是太过微弱渺小了,以至于她只需轻轻一拨,就能将他甩开,甩得干干净净。

  灵识戒里转瞬又分出了一抹细微的魔元,再次分化成数道触手,藤蔓一样朝曲砚浓延伸过去,细细地缠上她的手腕,即使被她懒洋洋地甩了两下手,也依然坚持不懈地重新伸长了,搭上她的小臂,一点一点向上攀升。

  曲砚浓甩了两下也没甩开,她有些讶异,抬起手细细地打量手背上的细长触手。

  卫朝荣的灵识通过魔元,骤然和她离得很近很近,他近在咫尺地望见她鲜丽明净的面颊,如同很多年前他所被容许的那样切近。

  他微微屏住了呼吸,下颌绷得很紧,露出流畅而沉肃的弧线。

  他的身影比从前凝实了,幽光再也穿不透他的身躯,只能盈盈地映照他胸膛里那颗不息跳动的心脏。

  在心脏的中心,笔画歪歪斜斜、横七扭八地拼凑在一起,写成一个“冥”字。很小,几乎看不分明,深深藏在心脏的中心。

  卫朝荣伸出手,虚虚地穿过了魔元凝成的身躯,摸到了那颗浑凝的心脏,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实体的部分,正一刻不息地有力跳动,几乎要蹦出这具虚妄的躯体。

  他凝神望着她。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的想法,到底是希望她能认出他,还是不要认出他。

  她越是观察那几根魔元触手,他就越是压抑,情不自禁地去猜测她现在在想什么。

  她会说什么呢?

  曲砚浓把手上的触手仔细打量了遍。"你有点丑。"她很客观地评价,  "没有更好看一点的样子吗?"

  有、点、丑。

  凝在她手背上的触手忽然不动弹了

  ,像是呆住了,一下子散架了,一动不动地瘫在她的手上,很无力的样子。

  申少扬轻轻吸了一[kou]气。他惊恐地望着曲砚浓:仙君,这话可不能说啊!

  "得到了我的玄霜,凝聚了魂魄,你现在应该没有那么虚弱吧?”曲砚浓似笑非笑地说,  "故意

  示弱?"

  魔元触手瑟瑟地攒动着。像是好不容易找回了力气,拼凑在一起,想要在她的手心里写字。

  “一缕魔气而已。”他说,  "谈不上美丑。"

  曲砚浓感觉这道残魂的反应很有意思。他好像真的很在意她的挑剔,又或者曾经极度自傲,无法容忍旁人的任何一点贬低。

  于是她笑得更愉快了,有种说不出的恶劣,充满故意作弄,  “那你以前长得也很丑吧?如果长得很好看,我不会不认识你的。"

  申少扬吸气的声音更大了。完了完了,前辈听到仙君这么说话,得气成什么样啊?  卫朝荣透过灵识戒看她。

  她还是这样,[xing]情总是那么恶劣,总爱把别人惹得浑身难受了,她在一边笑吟吟地看乐子。但她又没有檀问枢那么坏,不会为了折磨人而害人,旁人不主动凑到她面前,她就不会招惹人家。

  讨厌她的人当然很多,但是若非生死大仇、利益冲突,也没人会恨她,甚至常常有人被她吸引。

  他不就是这样吗?

  听到她充满恶意的作弄,卫朝荣反倒稍稍平静了下来。

  还是他[shu]悉的态度,从前他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时不时就来作弄人一下,非要把人惹恼了,她才满意。

  可若是真的让她如愿以偿,被她惹得生气了,也就再也不可能入她的眼了,她只会无趣地收手,不再来逗弄人了,放过这猎物。

  他要的本就不是放过。他要她牢牢握紧,永不松手,永远也不离开。

  “你又怎么确定你是否见过我?”他神[se]冷峻,冷静地[cao]纵着魔元触手,在她的掌心写道,  "不是每个仰慕者都打算站在你的面前,我从没这样的打算。"

  卫朝荣说的是真话。从一开始,从他透过灵识戒在不冻海上见到她起,他就没打算去见她。

  哪怕是现在,他

  也只是被浓重的不甘心所驱使着,极力克制着,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让他的千年苦守不那么可悲。

  曲砚浓微微讶异。

  这个回应出乎她的意料,很快让她唇边泛起一点笑意,  "那你现在又算是什么?"

  嘴上说着不打算凑到她面前,实际上却指挥着申少扬把戒指递到她的眼前,从镇冥关那里开始就明里暗里地想要吸引她的注意,言行不一啊。

  卫朝荣抿唇。

  他[cao]纵着魔元触手,在她掌心飞快地写下:  “我来看看我所仰慕的人一千年后是什么样。”

  不等曲砚浓回应,他又再次写道:  “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曲砚浓懒洋洋地望着手背上的黑[se]触手。“是么?"她漫不经心地问,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

  卫朝荣顿了顿。

  细小的触手不断攒动着,很慢很慢地在她的掌心画出几个字,  "我以为……你会想念他。"

  是的,他以为她会思念他。

  他不是没有心存奢想,指望她也像是苦守在冥渊下的他一样,念念不忘从前的那些时光,而不是把那份独一无二玷污,随便找些年轻的修士来代替他。

  他以为曾经沧海,却没想到巫山之外更有行云。

  曲砚浓几乎是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问卫朝荣。

  可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自称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的魔修仰慕者,会向她问起卫朝荣的事情吗?

  她几乎是瞬间收紧了垂在袖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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