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0 凶手在身边
这个休息点发生的神秘事件至今仍旧扑朔迷离,虽然说“神秘”本就难以猜度,但是,如果“神秘”并非自然事件,而是由某些人的阴谋产生,那就应该具备目的性。我们这些神秘专家所遭遇的神秘事件,也大都是人为的,换句话来说,没有目的性,而仅仅如同自然现象一样的“神秘”,解决的难度将会成倍提升。自古以来,人们惧怕的是不测的自然,而并非同类,至今也仍旧如此。
对我来说,同样也是人为参与的神秘事件比较容易解决,整个解决过程其实很简单:弄明白对方的目的,然后针对性对其目的所需的一切进行打击和破坏。其中的难点不需要多说,倘若是敌人一直藏头露尾,依赖“神秘”始终藏匿幕后,即便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也不打算现身的话,基本上是很难捉住对方的。
这次神秘事件就是这样,所有的参与者都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至今为止,我所猜测的参与者,最终确定的也只有夜鸦夸克和异化右江,乃至于,到底是它们的自行其事,还是真的有纳粹在背后对整个事件做背书,都是不确定的情况。我曾经预想过,NOG应该会针对性采取一些行动,然而,被困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哪怕他们真的有行动,也没能察觉到,反过来说,也意味着,NOG的行动没那么大张旗鼓,其影响力甚至无法渗透到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
阴谋者,执行者,观察者——这三种角色在大多数人为造成的神秘事件中,通常是同时存在的。大多数人在遭遇神秘事件的时候,往往只能观测到执行者,而是否可以从执行者的相关信息,顺藤摸瓜找出阴谋者和观察者,是一个神秘专家必须面对的问题。
我所采取的方法,和其他大多数神秘专家没什么不同,手段也不见得新颖,确切来说,我所能想到的办法,都是十分大众化的。但是,过去大多数时候,这种普通的,大众化的,只要有点经验的人,都清楚应该怎么做,而没有经验的人,认真想一想,也大都可以做到的方法,在眼前这次神秘事件中,并没有发挥理想的作用。
最终,我被迫使用最为暴力的手段,强行驱逐了“神秘”。可是,换个角度想想,倘若其他人没有我这样的能力,其下场大概好不到哪去。这次的神秘事件,掺杂了许多元素,但让我感到混乱的,仍旧是那些隐藏在手段后的阴谋味道。
那是一种十分浑浊的味道。倘若只是为了单纯一个目的,而造成了这次神秘事件,其味道应该是十分澄澈而直接的,只有在多方纠缠,使用不同的手段,去干涉彼此的阴谋时,才会产生这样浑浊的味道。
如果说,这次神秘事件真的有一个胜利者,以我所能感受到的情况,应该就是所有活下来的普通人吧。亦或者,还有卡门?至少,卡门真的带来了许多重要的信息,他让我认知到“异化右江”的存在,即便“江”就在我的体内,让我可以无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神秘”,但是,异化右江这样的存在,仍旧是一个十分棘手的敌人。
不使用“江”的力量,就无法击败的对手,一直以来都是存在的,曾经杀死过我的“最终兵器”,就是这样的存在。也正因为在过去有被“最终兵器”杀死的经历,所以,我才无法肯定,这一次,“江”的力量一定会在与异化右江交锋时释放出来。
富江独自离去,一直让我认为是一种“征兆”,而这种“征兆”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无法使用“江”的力量的情况下,遭遇“江”或“病毒”的某种强力映射。
“江”的力量,对于非人的思考方式来说,是百无禁忌的。然而,我虽然是个精神病人,也一度认为自己非人,但实际上,我的思考和情感,仍旧保持着人类的诸多特质,而无法做到百无禁忌。对我来说,“江”是底牌,是希望,是隐藏在体内的怪物,但也正因为如此,使用这种力量的地点和时机,都需要更多斟酌。毕竟,那是以我这肤浅的人类思想,所无法揣度的存在,我虽然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着它,而它也是如此,但是,也仅仅是感性上如此。事实到底如何呢?理智上,仍旧是无法完全下决定的。
正因为,人类的思想和认知,无法观测和定义这样的怪物,所以,哪怕从感性上,希望它可以和自己同步,但是,当它开始活动的时候,会不会给身边的人造成伤害呢?我希望不会,但是,过去所观测到的“江”的侵蚀,却告诉我的理性——一定会,它根本就不在意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东西,若说有可能在意的,也大概就是咲夜她们吧。然而,这也仍旧是不确定的事情。
“江”不是“真江”,即便从感性上,去认为两者之间关系密切,可是,太多的线索都可以证明,两者并不相等。
将真江的希望,真江的做法,真江的思维方式,套用在“江”身上,一定是愚蠢的做法。
正因为“江”就是这样一个同时带来希望和恐怖的存在,所以,我所有的计划,都不会以“江”的力量可以展现为前提,而是把“江”的存在,当成一个潘多拉宝盒,一种底限状况,尽可能不要让事态变得非“江”不可解决。
哪怕对手是末日真理教、纳粹、异化右江和夜鸦夸克,也都是一样。
在这次神秘事件中,我之所以进行高强度的意识行走,其必然有“江”的作用,不过,我没有感受到它的活跃。“江”的存在感很强烈,比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更加强烈。我哪怕是在做梦,都会受到它的影响。但在感觉上,这种影响还仅仅是在它无意识的状态造成的——倘若它有意识地去摆弄什么,我想,自己一定会体会到那种无比熟悉的恐惧感。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在计划中,“江”应该是在最终时候,一发逆转所有不利,进而攫取胜利。
这样的思维,在面对异化右江,面对最终兵器时,无法带来优势。这一点,我也是清楚的。
可是,因为暴力解决了神秘事件,所以,反而无法确定异化右江的更多情报,实际上,如果神秘事件持续下去,“异化右江是否会出现”本身就具备很大的信息量。不过,这些情报的前提,被我提前扼杀了。直接处理掉这次神秘事件,所造成的结果,自然是相关信息的匮乏,不过,当我看到其他人可以带着忧虑、紧张和恐惧匆匆逃离时,却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
虽然已经有人死去了,看着这些尸体被收敛,也同样觉得,其中隐藏着一些负面且庸俗的想法,但是,有更多人活了下来,倘若神秘事件持续下去,他们会一一被杀死吧,现在,他们尝到了恐惧的味道,而决定离开危檐之下,本就是我创造出来的机会。
这一次,自己又救了一些人——我这么想着,被浑浊的阴谋破坏的心情,就不由得干净起来。
我尽量不去想这个世界的末日进程,不去想如今活下来的人必然要面对的死亡和噩梦。就是现在,仅仅是当下也好,我也拯救了一些人,不是吗?
我看向阮黎医生,她应该是无法理解我的想法的,但是,她仍旧可以在这里苦恼、犹豫、猜测、试探,想方设法进行研究,对我而言,也已经十分让人欣慰。
“死者里有我们的人。”健身教练说:“比例大概占了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并不是针对我们的杀人事件?”我顺着她的话,将视角拉回正常,“死者有什么共同特征吗?”
“没有明显的特征。”占卜师说:“所以,才认为凶手不是针对性的杀人,甚至于,杀人也不是最终的目的,而仅仅是附带的情况。”
“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实验自己研究出来的致幻物质?”我看向阮黎医生,在众多猜测中,我一直觉得,阮黎医生最靠谱,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看待事物的立场一直十分纯粹。尽管她的想法,是在完全撇开“神秘”的情况下形成的,但对异常的情况,也仍旧具备参考作用。
例如,对方不是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为了别的某种目标。如果可以证明,我们找到的白色克劳迪娅就是幻觉元凶的证据,基本上也可以确定末日真理教参与其中,以后自然也可以追索和白色克劳迪娅相关的线索。反过来说,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想要让NOG配合行动,大概是不可能的。
NOG有自己的任务,而且一直都很繁忙。尽管我不清楚铆钉他们打算怎么做,做什么,但他们的计划已经展开了。正因为缺乏足够的人手,所以才外聘了我这个曾经和他们有过矛盾的外援。约翰牛说得十分清楚,我的目标是弄清楚末日真理教打算做什么,但也仅仅如此。我认为有威胁的情况,对NOG来说,却有可能是可以利用的。
这次神秘事件中,NOG的动作不明显,其中可能有想要利用这一情况的想法在其中。但除非从约翰牛那边得到准信,这种想法也仍旧只是猜测而已。
而无论NOG有怎样的想法,这次研讨会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神秘因素,我们这些人大概都是无法中途下车的。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没有人打退堂鼓,所以才让人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命运感,仿佛我们是注定了要越过这重重的危险和困境,去参加一场私人性质的研讨会。
“尸体可能被回收。”阮黎医生突然说:“凶手杀死这些人,虽然并非他的本意,但也一定有必然的原因。哪怕是杀人为乐,大多数情况下,被害者身上也一定具备凶手所嗜好的特质。这种特质,就像是米,杀人方式则是将米洗干净,按照某种方式进行烹饪。但是,巧妇也会难为无米之炊,受害者自身的特质,仍旧是最重要的一环。”
“这是警察的事情,不是吗?”三井冢夫插口道。
“你觉得,这些尸体会留给警察吗?”健身教练反问,三井冢夫露出讪讪的表情。
“不,回收尸体的人,很可能和凶手有关,或者就是凶手本人。”阮黎医生解释。
她的想法让其他人都感到惊异。说实话,我也不太能理解,她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一结论的。
“还是按照之前的那些猜测去推断。”阮黎医生不得不继续解释了一下,“假设杀人事件的真相是一次人体实验,那么,活下来的人,都是正常的,死掉的人,才是不正常的,虽然检查活下来的人也非常必要,但是,倘若实验目的不是为了杀人,那么,死掉的人绝对更有价值。但是,这个推断的问题在于,为什么在这些受害者死亡的时候,凶手没有立刻回收尸体。在大家都处于幻觉的状态下弄走尸体,不是更加方便吗?”
“也许,接下来他们还有更多的想法,所以不打算掩人耳目?”三井冢夫的说法和我想的一样。
“也许……”阮黎医生说:“假设,他们是希望有人注意到这些情况,进而利用这种情况做点什么,恐怕接下来的行程也不会太平静。”
“和研讨会方面联系了吗?”我插口问到。
不过,一看其他人都一脸愕然,就知道他们还没有将心思从这次神秘事件中拉出来。在我看来,在研讨会的接送中出事,找研讨会要一个说法,商讨接下来的行程,是一件十分理所当然,而且,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想到的事情。这里的人,说得好听点,都是心理学专家,但实际上,像阮黎医生这样有执照的专业人士却不都,社会地位也不尽相同,面对这样的杀人事件,哪怕凶手只是些普通人,也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遇到问题,就应该找组织,只要组织还可以相信,那么,以组织的力量,对行程进行调整,无论是去是留,都比自己一个人瞎琢磨要好得多。
尽管,这一次研讨会充满了神秘因素,有许多隐藏在背后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但在心理学专家们齐聚一堂前,都应该是可信的。他们或许会利用,却不会故意伤害前来与会的人们,否则,花费了心力组织这次研讨会,只是为了做一个骗局,在路上杀死所有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次研讨会不是一个骗局吧?”果然,三井冢夫还是这么问出来了,他忧心忡忡,就像是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谋害。我总觉得他的心理水平,不像是一个可以参与研讨会的心理学专家。研究了人类的心理,却不应用在自身上,维持一个健康的心态,在我看来是十分怪异的行为,如果有这样的行径,其精神状态有毛病的可能性,起码要高出一两成。
“不可能。”健身教练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占卜师疑惑地看过来。
“我可以保证,因为研讨会的组织方里有我认识的人。”阮黎医生直接把话摊开了,对三井冢夫说:“我得到邀请,在研讨会之后加入对方的研究小组,他们花了大价钱去搞这个项目。”
“你确信?”三井冢夫说:“已经花了很多钱?”
“是的,我有自己的律师,不客气地说,我在这个专业领域也是享誉世界的佼佼者。到底哪些项目是确有其事,哪些项目是空头骗局,我难道还会看错吗?”阮黎医生平静的陈述,没有半点夸耀的感觉,但却有一种让人信任,平静下来的力量。
“啊,阮女士既然也这么说,那一定就是这样吧。”三井冢夫松了一口气。
“不过,阿川也说得对,我们应该联系研讨会的人。”阮黎医生说:“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这次行程的负责人去做的,但现在连他本人都不见踪影,实在无法依靠。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巴士的乘客们基本上都已经在这里了,除去死掉的那几个,其他不在这里的,都有一些嫌疑。”
“你,你的意思是——”三井冢夫就像是相声演员般,带着捧哏般惊疑。
“还没有证据,只是就我个人的想法而言,他们是有嫌疑的。”阮黎医生摇摇头,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大家大概都能明白她的意思——凶手如果不是巴士中的乘客,也有可能和乘客有关系,所以才利用了这次的行程。虽然初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既然判断凶手拥有制造如此幻觉的造诣,又猜测过凶手如此行事的缘由,而研讨会也无法让人完全相信,那么,两者的行为和目的,当然有可能交织在一起。
这种交织,并不单纯是指“凶手就是研讨会的人”,亦或者“凶手被研讨会利用”。研讨会的邀请,以及这次的行程,应该是不具备恶意的,只是,凶手有可能想要借助研讨会达成某些目的,而杀人事件就有可能是一种展现自身才华和产品的刻意表现。
听起来,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做,但是,制造了这样的杀人事件,谁都不敢保证,凶手是正常人。反而,假设对方是“疯狂科学家”,反而得到认可。
“我不觉得这是一次偶然事件,虽然,死者中不仅仅只有我们的人。”阮黎医生说:“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偶然。可以制造如此强大的致幻物质的凶手,也不可能是随便选择犯罪地点,一切都充满了目的性。这里,最具备某种特殊性的人群,无疑就是我们。”
“疯狂科学家为了自己的未来,混迹在一群被邀请者中,利用这次邀请犯下罪行,以展现自身的才华。”占卜师突然笑了笑,说:“挺有故事性。”
“不过,挺符合我的美学。”健身教练点点头,仿佛是在认可般,说到:“虽然对那些死者很抱歉,但是,我现在挺希望真相就是这样。”
“为,为什么?”三井冢夫露出意外和紧张的表情。就连我也知道,他为何意外,因何紧张。健身教练的直白,并不符合普通人的想法和态度,反过来,也证明三井冢夫的心态,其实真的和普通人差不多。他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希望杀人凶手混迹在自己一行人中,虽然故事听起来不错,但凶手展现出来的心机和手段却是实打实的威胁。
况且,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哪有心情讲究什么“美学”。
“别在意,我只是说说而已。”健身教练只是笑了笑,用一句敷衍的话岔开了话题。
陆续有人从身旁离开,不远处路灯闪烁了几下,让路过下方的人们不由得加快脚步,看热闹的人逐渐稀疏,但是,打算彻夜离开的人却多了不少。本来有好十几辆车的停车场,很快就只剩下五辆,其中我们乘坐的巴士因为体积最大,所以也格外明显。已经有一些专家赶到那边集中了,但因为司机不在,所以只是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你们有研讨会组织方的电话吗?”三井冢夫突然说:“他们是直接通过网络邮箱联系我的,不过,现在再用那个电子邮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没有官方接待的电话,但认识的人是组织方的。”阮黎医生掏出手机,说:“私人电话,但应该没问题。”
“说起来,我们也没有得到官方电话呢。”健身教练突然说:“虽然当时也觉得挺古怪的,但是,既然对方不主动提出来,我也忘记了要号码……现在想想,也挺意外,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没关系,显然是有古怪。大概是心理学和话术的应用吧。”占卜师冷眼看着聚在巴士门边的乘客,说:“我相信,并不仅仅是我们,他们也一样。唯一有号码的,大概就只有那个负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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