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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7 心灵附生


  灰尘聚集成灰烬,灰烬中点燃火星,散发出余烬的光和热,最终凝聚成人形。肢体、皮肤、毛发、五官纷纷被勾勒出来,成为一个少年。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就在我的眼前恢复他本来的样子,他就像是尚未睡充分就被唤醒般,脸上带着丝丝疲倦,但气色还不错,不像是受到太多的折磨。从这些灰尘出现的地方,就可以想象他遭遇了什么,而又为了躲过更糟糕的情况,而将自己维持于那样的状态。亦或者说,在这个地牢中,有某些神秘让他不得不维持灰尘的形态分散于角落中。

  这个地牢是特制的,牢笼本身的坚固就很不同寻常,如果没有意识行走的力量,我大概也会对这个牢笼束手无策吧。我猜测,是“交谈者”赋予了这个牢笼不寻常的力量,毕竟“交谈者”曾经和某个“它”进行过交谈,哪怕他的能力并非展现于这个方面,“它”的异常同样会让他拥有这样的力量。现在,“交谈者”的力量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交谈了,我想,之前和他交谈时,那种幻觉般的方式,以及眼前的牢笼,很有可能是从“交谈”延伸出来的,确保“交谈”的能力。

  无论是以幻觉的方式交谈,亦或者是用牢笼囚禁他人再进行交谈,都是一种交谈方式。这些被囚禁的人从精神上被击垮,如果不是意识行走的力量,很难想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做到这一点。对普通人来说,常识中的折磨是很有效果的,然而,这里的囚徒中,不仅仅有普通人,也一定有神秘专家,尽管这些人都精神失常,而无法展现出自身的特异,进而判断他们之中到底哪些是神秘专家,不过,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存在证明了,他们之中不可能只有普通人。

  更何况,能够出入这个噩梦,哪怕仅仅是存在于这个噩梦中的,大概都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人吧。

  要折磨这些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利用意识行走的力量,直接对他们的精神发动攻击,在理论上完全可以做到。

  不过,在我的记忆中,在这之前,还真没有看到过,有哪位意识行走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正因为意识行走者经常于意识中行走,直接接触他人的精神,能够深入意识态的世界,所以,才会更加清楚,意识中的恶性是会随着意识本体的负面状态增加而增加的。无论是恐惧、痛苦、怯懦和怨恨,所有的负面情绪,乃至于身体的负面状态,都会让意识态中的恶性成倍增加,直至超过意识行走者的承受能力。

  恶性的增加有可能会死温和的,持续性的,但也有可能会死爆发式的,意识行走者的死亡,大多数是出于爆发式的恶性。而为了尽可能避免恶性的突然爆发,以直击精神的方式,直接去折磨他人的手段,一向都是意识行走者的自我行为准则中的禁止事项。

  而眼前这些备受折磨的人,如果真的是直击他们的精神,那么,做出这种事情的意识行走者本人必然在这个过程中,面对着超乎寻常的恶性压力。能够抵抗这种恶性压力的意识行走者,其能耐也是相当可怕。能够制造出这个牢笼,也就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了。

  困难的,从来不是要做什么,而是有没有能力做到。“交谈者”以前或许并没有这么强大,但在和“它”交谈之后,我不得不尽量假设他已经变得足够强大,而所有的判断,也都基于他很强大的基础上。

  “高川先生……”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完成身体的重构,抬起视线看向我这边。

  “似乎你的同伴不再是和你们一条心了。”我说到。他们是NOG队伍的成员,既然做出了连自己人都埋伏的事情,也意味着双方已经彻底分道扬镳。不过,对我来说,既然“交谈者”和“它”接触过,那么,产生这样的判断也不是太难想象。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目光中微微浮现一丝痛苦,让我觉得,他似乎很在意做出了这种事情的那些人。他和他们的关系不错,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踏入陷阱而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最终沦落到如此田地。

  我觉得,哪怕告诉他,“交谈者”和“它”进行过交谈,所以才发生这样的异变,他大概也很难理解,那个“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旦对其进行观测和交谈,就会让观测者和交谈者本身产生异变的怪物,在末日幻境中也是极为少见的。更何况,“交谈者”身为队伍中的意识行走者,其能力一定早就得到肯定,能够扭曲意识行走者的“怪物”,对于没有亲眼见到的他人来说,都是很难想象的吧。

  这个世界,理所当然是存在许多怪物的,但有这样的认知,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在亲自接触前,对怪物的可怕有深刻而直接的认知和体会。

  “至深之夜有改变一个人内心的力量。”我将情报混淆起来,以一种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对他说:“知道吗?在这个噩梦中有一个高塔,所有抵达高塔顶端的神秘专家,都不可避免地发疯了。至深之夜也好,高塔也好,都有许多例子证明,这个噩梦充满了恶性。你们的人在这里活动,就不可避免会受到这种恶性的侵蚀。”

  “我的确知道一些情况,但是,从来都没想到,实际已经变得这么糟糕。”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脸色显得颓然而阴沉,“接头人和安娜被他们带走了,她们身上有他们下一步行动所需要的力量。但是,我和特纳的能力却不是他们需要的。”

  “特纳已经被杀死了。”我没有详细说明特纳受到的折磨,外面房间的情况一定对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打击更大。

  “果然如此。”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语气复杂而伤感,“如果我不是可以化作灰烬,下场也好不到哪里。”

  “然而,你哪怕化成灰烬,也没能逃脱这个地牢。”我说。

  “这可不是普通的牢笼。”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用有些怪异的目光看向我,“反而,高川先生,你能够打破这个牢笼,才是让我感到惊讶的。高川先生,你也是意识行走者?四级魔纹已经可以涉及到意识的层面了吗?”

  “四级魔纹大概不会让每一个魔纹使者都获得意识行走的力量,你应该知道,魔纹使者的能力,都很有自己的特色。理论上,不同的人会得到不同的能力,这是由魔纹使者本人相对于其他人的特性和个体所决定的。意识行走也是能力的一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我按着还有些抽搐的左眼,说:“我的意识行走只从其他途径获得的,而且仅仅是半吊子而已。”

  “半吊子的意识行走就能破坏这个牢笼吗?”三级魔纹使者少年摇着头说,根本就不相信。不过,我并不需要去证明什么。

  被囚禁的人们在牢笼破碎后,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有了反应,但是,更多的人也仍旧是蜷缩在原地,仿佛在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个牢不可破的囚笼,囚禁了他们生存的希望。暂时而言,我没有看到真正想要离开这里的渴望,哪怕是因为之前的大动静,而不自觉站起来的人,也没有让我感受到,他们身上有求生的**和被解放的喜悦。

  这些人被过度折磨而变得十分麻木。哪怕督促他们离开,也一定十分费劲吧,只是打破牢笼是无法让他们真正得救的。这个噩梦的至深之夜已经开始,恶性滋生,随处都有怪异的诞生,而哪怕不被怪异袭击,仅仅是眼前这些人的状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至深之夜的恶性侵蚀扭曲。

  “我觉得,必须有一个地方来安置他们。”我对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说:“他们之中并不全都是病人吧?”

  “交谈者背叛了队伍,看来,你已经和他交谈过了。”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这么说着,看向我的目光带着一丝谨慎,“你要小心,交谈者的交谈是很诡异的。”

  “他不可能完全如他所想的那样控制我。”我说:“别担心这种事,如果我和你们作对,那必然是因为我必须这么做,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与这种事情相比,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里的其他人吧。”

  “高川先生,你想带这些人一起上路?”三级魔纹使者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劝告我说:“这是得不偿失的行为,外面的怪异太多了,把他们留下来或许更好。”

  “我要带他们回庇护所。”我已经做出决定。

  “这里距离庇护所还不知道有多远,也不清楚是哪个方向。你执意要带他们离开,是认为自己可以保全他们所有人吗?而且……”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环顾这些人,“交谈者对他们的折磨过头了,我不觉得,他们还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我们没有一路保护他们的力量。在这里杀死他们,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解脱。”

  “不,我会带他们走的。保护他们抵达庇护所。”我仍旧坚持:“如果他们被至深之夜的恶性侵蚀,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我可以保证,怪异无法伤害到他们。”

  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皱了皱眉头,说:“不是我不信任您的能力,高川先生,但是,如果真的出现差错,我希望您可能尽力减轻负担。”

  “他们对过去的我,或许真的是负担,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平静地回答道到。

  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用意外的眼神认真审视着我。最后还是缓缓地点头了。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末日真理教,如果他们活下来,完成自己的计划,那么终点必然会是庇护所附近。他们打算用献祭的方法,对某种东西进行扭曲。”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这么说着,脸上浮现一丝惊悚,“安娜和特纳还活着的时候,做出了新的指引,但很明显,虽然救了我,但下一次遇到,一定是更糟糕的情况。”

  “偏差的恶性趋势。”我点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再参与进来。在这个噩梦里,NOG的人就这么多,现在已经全部完蛋了。”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叹息着,率先走出门外。

  我不清楚这个噩梦中的末日真理教人员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既然“交谈者”行动了,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机会。不过,根据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情报,我更愿意相信,他们的终点,会是在庇护所附近的山丘祭台上。哪个祭坛,一开始就给人怪异和不详的感觉。

  我目送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走出门外,他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我觉得,他一定想要找回接头人和安娜。

  然后,我看着其他囚徒,说到:“也许你们不认识我,不相信我,但是,我仍旧希望你们可以和我一起离开。”

  有几个人对这句话有了反应,但更多的人还是没什么动静。仅仅是语言,已经无法和他们进行沟通,他们的内心已经封闭起来了。不过,没关系,我同样拥有意识行走的力量,他们失去的希望,他们所面对的绝望,他们亲身经历的痛苦,侵蚀了他们心灵的恐惧,就让我来分担吧。我不知道,“交谈者”等人到底是如何折磨他们的,我也无法扭转时间,提前去阻止,但是,进入他们痛苦的记忆中,让当时没有伸出援手的自己,成为他们记忆中的同伴,去鼓舞他们,分担他们的痛苦,让他们分享我所经历过的美好,所看到的坚强,和所坚持的希望,哪怕不能真正改变什么,也一定可以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吧。

  带着这样的祈愿,我强行让他们凝视着我,而我则从他们凝视的眼睛中,推开那扇通往众人心底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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