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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9 庇护


  沿着“交谈者”等人开辟的路线抵达庇护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期间我们没有再遭遇到“交谈者”一行和其他的神秘专家。虽然有些担心庇护所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被敌人攻陷,但实际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因为没有具体坐标,也处于视野范围之外相当远的距离,我不打算轻易尝试阴影跳跃,这种来自使魔夸克的力量虽然好用,但也并非没有限制,但更大的问题在于,我实际并不明确这种限制,而仅仅在于,我认为有所限制,就如同使用速掠的时候,虽然可以把“光”作为参照物而超越光速,却一直在自我限制,不去抵达那样的速度。

  实际上,我并非没有尝试过超越光速,用阴影跳跃一次性抵达视野不可及的,没有任何坐标的某个地方。这么做的时候,我也的确成功了,而且,没有感觉到自己消耗了什么,就像是只要自己想,就可以无数次这么做。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到恐惧,就像是,每当使用“神秘”实现这样超常的效果时,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失去了什么。然而,正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失去的是什么,所以才觉得难以释怀。

  我一直在限制自己,尽可能不将自己的力量,施展到那种自身都无法接受的程度。也许这种自我限制,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卵用,而自己也真的可以随便超越光速,随便抵达任何地方。但或许,这就是我身而为人的愚蠢,也是身而为人的证明吧。

  人类,总是有极限的。

  被我击倒的神秘专家们躺在简陋的木排上,用绳子拽着,而剩下的精神病人,同样坐在木排上,由我拉着他们前进。如今的队伍中,能够活动的神秘专家,就只剩下我、接头人和安娜三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两位女士做这种苦活儿。

  被“交谈者”等人囚禁在地下室的,幸运地活下来的几个精神病人,的确就是半岛精神病院木屋区的精神病人。他们有的一直是精神病院的常客,有的则是被研讨会从其他精神病院转院过来。最大的相同点,就是他们的精神状态虽然同样不正常,但在大多数时候是温和的,看似正常的,他们的发病几率相对半岛精神病院中的其他精神病人更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没有危害的,实际上,尽管半岛精神病院以“放养”的方式,对他们提供治疗,然而,被“放养”的地方相对整个半岛区域的偏僻,就已经证明了许多事情。

  我对他们的了解不多,大部分是从阮黎医生和这些精神病人的交谈中得知。这些精神病人在看似正常的情况下,并不缺乏沟通能力,但他们的常识观念明显和正常人不同。他们之中,不仅仅存在真正温和的病人,也存在对普通人来说穷凶极恶的变态。更有一些病人,哪怕被确证了精神病态,所做下的事情也应该会判处死刑,然而,研讨会接手了这批人,将他们圈禁在这个半岛精神病院中。

  在各方神秘组织的推动下,研讨会的研究所需要的病体是多种多种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多样化的病人中,找出最符合标准的一批人。这个过程,已经“消耗”了不少病人,不过,研讨会的背景足以弥补这些消耗。

  木屋区的精神病人哪怕服用了研讨会的药物,也并非每一个都能进入至深之夜的噩梦中,而进入这个噩梦的病人们,在遭遇“交谈者”等人后,可以幸存下来的,也寥寥无几。正如我在地下室看到的场景,不少精神病人在我找到他们之前,就已经被“交谈者”等人折磨至死。尽管我不清楚,“交谈者”等人折磨他们的目的,是仅仅一种性格上的恶劣,亦或者有着更深远的目的,被杀死的病人,是否本来犯下判处死刑的罪案,但是,仅仅是现场的场景,就很难让人觉得,“交谈者”等人的行为是正确的。

  正好相反,如此对待这些精神病人,反而让人觉得,“交谈者”等人的精神也已经产生病变。

  幸存下来,被关押在囚笼中的精神病人,同样遭遇了可怕的意识行走。哪怕由我用心灵附生的效果拯救回来,我也确定,他们此时的精神状态,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而。我不断和他们进行交谈,正是为了确认他们的病态,然而,收获不大,我虽然了解过心理学方式的知识,也时常运用于冒险中,但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专家,学习的时候也并不系统,因此,对于不少神秘专家和精神病人也时常感到苦手。

  但无论如何,在救援他们,返回庇护所的一路上,这些精神病人的表现十分安静。他们和昏迷的神秘专家呆在一块,仅仅是有时看向这些神秘专家的时候,眼神有些古怪,但并没有真正做出异常的事情来。

  很多时候,精神病人们就如同幽灵一样,沉默地消除着自身的存在感。并在遭遇怪异袭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大呼小叫,他们有时会显得兴奋,也让人无法判断,他们是因何而兴奋,不过,这种兴奋并没有真正体现在言行上。

  我就这样拉着木牌,载着他们,一路斩杀怪异,回到了庇护所。接头人和安娜在经历了这种种事件后,都是一副兴致平平的态度。期间我对她们进行了几次意识行走,但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心灵附生的效果没有再展现出来,进而无法确认,她们的意识中,是否残留着“交谈者”的影响。她们的自我感觉一直都很“正常”,不过,在之前和“交谈者”等人交战时,她们也同样是在这种自我感觉正常的情况下,对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意识行走的受害者,是无法由自身来判断自身到底是否正常的。正因为有这样的标准,所以,网络球才建立了一整套处理程度,去对受害者进行意识层面的诊断和清理。

  如果可以的话,让友好的意识行走者重新对接头人和安娜进行一次检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然而,NOG队伍已经被打散,哪怕是从“交谈者”手中幸存下来的神秘专家,也无法确定,自己的队伍里,除了“交谈者”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意识行走者。

  单纯以数量来说,意识行走者可比魔纹使者要少多了。在整个神秘圈中,这极为少数也极为特殊的群体,有着一般神秘专家所不拥有的地位,也同时被更多的神秘专家以有色眼光看待。

  缺乏有效的意识检测手段,接头人和安娜在队伍中的位置,其实是十分尴尬的,若是其他的神秘专家还清醒着,大概会对两人表现出一定的排斥感吧。然而,最终可以清醒地抵达庇护所的神秘专家,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她们两人。

  在远远可以看到庇护所的建筑时,仍旧没有发现有人入侵这片区域的痕迹,不过,这片范围的怪异数量和质量,也已经远不是我最初抵达这里时可比。我们绕过高川墓地的时候,发现所有的坟墓都被挖掘开了,而里面本该存在的尸体,也已经无影无踪。

  哪怕用肉眼看不到,也能从空气中,嗅到一股蠢蠢欲动的味道。有不少人已经抵达这里,隐藏在周边。他们的目标基本上已经清楚。在我的判断中,他们现身侵袭的时机,应该会在至深之夜抵达某个阶段的时候,此时的至深之夜还远远称不上完全,我也并没有感受到,这些神秘专家所说的“解放之力”。这种力量的爆发,似乎具有相当严格的条件。

  靠近庇护所的时候,接头人和安娜两人的情绪有了明显的放松。我想,她们并非不清楚,这里已经被虎视眈眈,说不出的敌人就隐藏在暗处,观察着这个庇护所,乃至于我和她们的一举一动。

  情况不怎么好,但是,却仍旧没有演变成最坏的结果,就我个人来说,同样能称得上松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的风格,中世纪?”安娜进入庇护所后,兴致似乎就被提了起来,饶有精神地观察四周的情况。她对我说,“假设这个噩梦是以病人的认知为基础,那又为什么在这个至深之夜的噩梦中,最常出现的风格,却又是现代化的景象,而是一副中世纪幻想风格的深宅大院和独栋小楼?”

  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给出另一个假设:这个噩梦并非完全由做梦者独立构建,各方神秘组织在这个噩梦中的活跃,至少证明了,有其他的力量正在对病人的认知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

  既然是有除了病人之外的存在,那么,这个庇护所形成这样的风格,乃至于整个至深之夜的噩梦都产生一定程度的扭曲,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打算将我们怎么办?高川先生。”接头人说:“我知道,我们现在无法得到你的信任。”

  “意识行走者就是麻烦。”安娜抱怨地说着,但就像是玩笑一样,没有太多生气的脸色。

  “礼拜堂里有熟人。”我温和地对她们说:“我会将其他人安置在哪里。你们也不例外。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我想,这个礼拜堂仍旧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吗?”接头人抬头看向礼拜堂顶端的异形十字架,少许展露微笑,说:“如果这个庇护所是为了集中病人而设立的,而集中病人是为了更好地献祭,那么,高川先生您又如何能够相信这个庇护所中的这么一个特殊之地呢?礼拜堂里的东西,有可能就是献祭的核心,如此才能体现它的特殊,不是吗?”

  “也许。但礼拜堂里,存在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我只是这么回答到。接头人的说法有几分道理,庇护所的存在,于这个至深之夜的噩梦中是特殊的,而这种特殊,很难说是因为噩梦本身的“历史”,亦或者是因为各方神秘组织的促成。而在这样的庇护所中存在的,在任何神秘学中,都具备特殊意义的“礼拜堂”这种信仰场所,无疑是特殊中的特殊,居住在其中的人,往往扮演着某种核心的角色。

  我的信任,并不来自于这种特殊中的特殊,而在于里面的角色,那个名为“系”的人形——尽管她和我所见过的所有“系色”都有所差别,但是,她的名字,她的气质中所蕴藏的东西,仅就直觉产生的即视感,都让我无法消除,这个“系”同样是“系色”的可能性。

  哪怕如今的桃乐丝和系色合谋,站在和我相对的路线上,执行一直以来的计划,上一次遭遇的时候,就已经被当成是“不应该存在”的阻碍。我也仍旧对她们抱有非同寻常,不以立场来划分的亲密感和信任感。

  我可以不信任这里的每一个人。但是,一定要说“信任”的话,在这个噩梦中,在这个庇护所中,就只有人形“系”了吧。

  面对我的回答,接头人有些诧异。不过,我对她说:“你很快就能明白。”因为,桃乐丝就在网络球,那么,与桃乐丝合谋的系色,也必然在网络球,身为网络球的接头人,她当然有很大可能接触过系色,进而从礼拜堂中的人形系身上,找到熟悉的味道。

  大概,在某种意义上,比起我这个“不应该存在的高川”,人形系更能接纳接头人和安娜这些NOG的神秘专家吧。实际上,假设人形系和系色有关系,那么,网络球一直在注视着这个中继器的攻略进度,就不再是什么臆想,而是不争的事实。

  礼拜堂的瓦顶、过道和矮阶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烬,但是,它本应该更厚一些。如今仅仅是和鞋底平齐,相对于漫天飞舞的灰烬来说,也是一种异常。我放下纤绳,木排后方的痕迹和脚印,迅速被落下的灰烬填补。接头人和安娜已经跑上台阶,每人一边,推开外观厚重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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