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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6 夜鸦鸣叫


  夜鸦夸克的头发是火焰,如今这火焰则披散下来,笼罩了它的全身,渗入它最细微的构造中。

  每一根发丝,都像是一根导管,从不知名的地方,接引来无穷无尽的光和热。这些光和热最先从发根注入脑袋,让每一次思维转动时,都好似在溅射着一大蓬火花。然后,光和热会流经“神经”和“血管”,注入身躯和四肢的每一个类似于细胞和原子的“最小构成提体”中。这个时候,夜鸦夸克整个身体所带来的感觉,让人不禁联想到“全身都在进行核融反应”。

  所以,不如称之为“点火装置”。

  光和热都是可以感受到的力量,我的感官搭载在夜鸦夸克的身体上,十分清楚这种力量有多么强大,就好似在高速跑车上改造出氮气加速装置,能够在最高动力的基础上再次进行爆发。不过用这个比方,自然也说明,这种超有力的状态是不可以持久的。我的记忆不禁回溯到自己与病院现实中自然的那一幕,当时的感觉,和此时的感觉,是如此的相似。自燃现象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末路之一,无论从哪种意义上,都意味着失败,按照那个时候的感觉来说,大概就是挣扎到了尽头,虽然在死亡的弥留之际,记忆中的时光,会再一次凝聚起来,或许让人能够有所感悟,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希望自己走到那一步。

  因为,人生并非一场战斗的胜利,就可以称为“完整”。我清楚记得,自己当时虽然已经觉悟了,但是,当自我渐渐模糊的时候,那种不甘仍旧是如此强烈。即便如此,因为自己就要“死”了,所以,不得不放下心中的不甘,将一切后事交给下一任“高川”。

  我十分确信,如果我还能“存在”下去,绝对不会将这份责任交给重新开始的“另一个自己”。

  是的,超过极限的力量,或许可以获得一次胜利,但是,这份胜利,却不会持续下去。如果没有奇迹,那么,当燃尽自己的一切时,就意味着失败。

  “点火装置。”我如此称呼夜鸦夸克此时的状态,亦或者,是打开这种状态的某种开关。这样的状态和开关到底是怎样出现的,又是怎样开启的,我不太明白,不过,有可能是因为我曾经“自燃”过。在感官搭载的现在,我可以感受到,“开关”是存在的,而且,开关打开之后,在这种自燃状态下的消耗,也是十分严重的。

  被当作燃料消耗掉的东西,并不仅仅是体力和精力那么简单,而是构成电子恶魔的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被转化为了燃料,一旦燃尽的话,大概——夜鸦夸克会“死”吧。

  夜鸦夸克是电子恶魔,一旦它死亡,是否还能重构,也还是一个疑问,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可以重来一次,也绝对是已经失去了什么东西。

  我不想夜鸦夸克“死”掉,不,更确切地说,我不想再被逼迫到过去的老路上。虽然,当时也是没办法,但是,由此产生的强烈情绪冲击,让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以更切实的方式,去取得胜利,而并非将一切都燃尽,却仍旧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我用力握紧拳头,夜鸦夸克也用力握紧拳头,我们的精神意志,在这一刻交融在一起,在巨大的光和热的推动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穿梭在死体兵之间。速掠超能的性质是“相对快”,但是,在参照物的速度不如意的情况下,速掠本身也是有一个稳定的启动速度的,而现在的夜鸦夸克,在这个启动速度上更胜一筹。

  我挥动拳头,就是夜鸦夸克挥动拳头,我们奔驰、跳跃、翻滚,挤入死体兵之间的我缝隙,用炙热的拳头击打出去,连武器都不需要,仿佛从无法感受到的体内深处涌现的力量,如同长河一样滚滚涌入拳头,直击在死体兵的身上。

  沉重的打击声响起,死体兵那坚硬的身体顿时凹陷,发黑,一眨眼就被击飞出去,而它被击中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火焰在灼烧。

  夜魔夸克在地上奔驰,拳打脚踢,我只觉得浑身有发泄不完的气力,但是,过去速掠的经验,让我始终维持在“只比敌人快一线”的速度和节奏上。虽然只是快上一线,不过,因为不必要的动作最大程度地降低了,所以频率很快。

  死体兵射出的弹幕在空中翻滚,在他人眼中只是一瞬间的****,在搭载于夜鸦夸克的感官中,就如同秒速五厘米的花瓣从四面八方被飞吹来。

  我的原体就在这个激烈战场的另一边,注视着正在活跃的夜鸦夸克的身体,就像是自我意识同时存在于原身和影子之中,彼此对视着,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上的联系,也成为了兼顾原来身体的最佳辅助。死体兵似乎在战斗中察觉到了,夜鸦夸克和我的原身的联系,所以,在被击飞五只之后,剩下的死体兵有一半的攻击转变为牵制夜鸦夸克,而另一半则朝我的原身突袭而来。

  它们对战斗细节的把握真的很厉害,虽然在逻辑行动时,选择会显得有些生硬,可是,这种生硬也造就了它们那可怕的执行力,让人感到棘手的优势所在。如果换做是其他神秘专家,大概就算留心了,也会因为速度上的问题,以及对方严密的牵制性封锁手忙脚乱一阵吧,在这个时候,要做到游刃有余,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覆盖性的强力攻击”和“超快的速度”两种方法。也许还有其他令人惊叹叫绝的应变方式,但是,对我来说,“超快的速度”就是最大的仪仗。

  死体兵们的攻击变化干脆利落,然而,就算让它们先走一步,我也能够后来居上。

  “夸克!”我心中呼唤着,我的信心,好似也成为了燃料的一种添加剂,让点火装置的光热进一步爆发出来。听不到声音,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死体兵们或者跃于半空,或者刚被击飞,亦或者落地蹒跚,又有几只好似豺狼一般,朝我的原身狂奔而去——它们以这样那样的姿态,在这一瞬间,宛如即将陷入最终的定格般,仅以极其微小的速度前进者,明明是张牙舞爪,没有表情的五官显得比平时还要狰狞,却无法在我的心中溅起半点涟漪。

  这个平静的,极度迟缓的世界——充满了怀念的安宁。

  “诸位,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无形的高速通道,贯穿了这些人形异态的死体兵,接驳到我的原身前。夜鸦夸克的双臂弹出刀刃,纵身跃入,在和近似凝固的死体兵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挥砍,穿刺,切割,在尽可能快的节奏中,斩出上百次。我没有去数,那美丽而清冷的刃光,在灰雾中闪烁,划出一道道连自己都不禁悸动的弧光。和死体兵接触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它们的外壳一如既往的坚硬,但是,点火装置打开时,那燃烧的拳头,清冷的刃光,却好似可以穿透这层外壳。

  反馈回来的手感很生硬,肉眼也只能看到凹陷和划痕,但是,在我的感觉中,有额外的力量渗透到了它们的体内。说起来,之前被拳头打飞的死体兵,明明只是外壳受损,却到现在都还没能站起来。

  有这个可能吗?不需要临界兵器,就能对死体兵的构造体外壳产生效果?不,电子恶魔本来就是在某种意义上,整合了使用者的特性和能力,以神秘化的方式凝聚起来的产物。而且,之前也有过“倘若和电子恶魔融为一体的话,就和这些死体兵以及素体生命十分相似”这样的感觉。所以,或许电子恶魔在以这种实体的方式呈现时,其实就拥有了类似死体兵和素体生命的性质?

  构成身体的材质——不明。

  构成力量的本质——复杂。

  构成灵魂的方式——**。

  也因此证明了,它先天就拥有足以伤害到死体兵的神秘性?是我的个例,还是每一个电子恶魔,都可以如此强大?

  无法确定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神秘事件中,有夜鸦夸克在身边,真是太好了。尽管从直观感官上来说,果然还是临界兵器更加强大,但是,夜鸦夸克不也有战胜敌人的资本吗?

  “鸣叫吧!夸克!”我在心中大声呼唤。

  和死体兵交错的刃光发出嗡鸣声,转瞬间就放大为像是一群乌鸦枭叫的声音,灰雾剧烈流动起来,就像是被它们吸允而去。

  “三千世界鸦杀——”我的脑海中,回响着这样的节奏。于是,宛如实质化的刃光好似自我复制版,眨眼间就出现了成百上千的数量,以夜鸦夸克为原点四下****而去。

  结束了。直觉如此告诉我,于是感官回到原身上,夜鸦夸克徐徐降落在我身前的半空中,而我的前方,那一片被死体兵填充的空间,就好似火花绽放般,被肉眼可见的,数不清的华丽刃光覆盖了。死体兵的身躯在转眼间就变得残破不堪,甚至有手脚被切断,被刃光卷起灰雾洪流,一鼓作气推向远处,在落地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扬起的烟尘在冲击的风暴中吞没了旧厕所的轮廓,呼吸之间就抵达我的跟前,又被夜鸦夸克当下,分成两股从我的两侧掠过。

  “点火装置……”我看着这仿佛是由临界兵器造成的破坏现场,抑制着澎湃的情绪,说道:“关闭吧。”

  夜鸦夸克身上的火焰一寸寸退缩,尽皆凝聚回头发飘扬的状态。在亲身经历之前,我还真没有想过,可以凭借电子恶魔就将这数十只死体兵全数消灭。这样的成果在过去往往都是只有手持临界兵器时才能得到的,可现在——我盯着夜魔夸克没有任何动摇的身姿,心想,创造出电子恶魔的家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就算是敌人,也真的很厉害,让人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要用对方制造的电子恶魔,去战胜对方?即便,夜鸦夸克凝聚了我的特性,就像是我的分身和影子一样的存在,按理说,也不可能做到的吧?如果,制造者真的是“病毒”,而不是“江”的话……

  “算了,这种事情已经想了很久,都无法理出一个头绪,还是暂时放在一旁吧。”我放弃了,虽然思考这种事情也是十分重要的,但是,今晚的事件可还没有结束,还是暂时将精力投入到这一边。将这种紧绷的思维和情绪解开时,我感到一种仿佛从灵魂中传来的强烈疲惫感,似乎只要再放松一点,就会连站稳都做不到了。

  过负荷了吗?果然是自燃吗?点火装置还真是不得了的手段啊,不过下次的话,能不开启,还是不开启为妙。我这么想着,撑起一口气,抓住夜鸦夸克的手臂,在它的携带下沉入阴影中。在旧厕所那边还没有出现新的敌人前,先将那些校外人士安置好再说。

  之前试图让夜鸦夸克利用阴影跳跃的能力,将他们送到灰雾边缘,也就是异常会波及到的边缘,为了避免他们在专家意气的驱使下,再次深入进来,所以还特地用一点暴力手段,“妨碍”了他们的自由活动能力。不过,事实上,夜鸦夸克没能抵达“边缘”。它带回来的“感受”是:整个学校都已经被灰雾笼罩了,根本就无法抵达校门之外,而且,就连正常留宿校内的师生和工作人员,都被卷入进来了。暂时来说,那些人大部分已经睡下,就算还清醒着,在这种大雾弥漫的场景中,只要没有遭遇死体兵这种充满攻击性的敌人,也不会对“异常”有太过深刻的认知。

  发现“走不出学校”,也只是会认为自己迷路了,听到或看到奇怪的动静,也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就算在好奇的驱使下,前去检查,只要没有发现实质性的东西,也只会觉得这个晚上“有点不对劲”而已,大都不会产生更深入的联想,就算真的联想起一些神秘怪诞的故事,也不会是认真的。

  然而,正是这种没有防备和警惕心降低的现象,会让这些人会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更加无法反应过来。幸好,这是在晚上,否则会发生更大的骚乱吧?这个校园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清静”了。

  如今,类似死体兵这样切实的异常之处,似乎真的是以旧厕所为中心出现的,在它们扩散之前,在外围的其他人应该不会有事,但是,在进入旧厕所之前,还是要临时改变一下计划,让那些校外人士帮忙保护校内人士的安全。他们已经见识到神秘,遭到过一次冲击,在缓和下来之后,应该可以在战斗中,发挥一个普通人战斗专家所具备的能力,就算无法战胜死体兵这样的敌人,但是,拖延一下或许可以做到。

  哪怕只是拖延了一秒也是好的,一秒钟的差距,足以让我做到许多事情。况且,灰雾扩散的范围是如此之大,将整个校园都拖入了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就算不是旧厕所的中心地带,但也保不定会在其它地方出现比较弱小的异常之物,一旦我被旧厕所中的状况拖住,就必须麻烦这些人来保护校内的师生了。

  虽然事前就已经做过计划,但是,事态的变化,果然变成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战斗的话就会变得棘手”的状态。在计划中,虽然无法肯定学生会和相关社会团体会采取怎样的行动,但是,这些校外人士的到来的确在预想中,而将他们变成帮手,也是在相应的糟糕事态下,所能预先设定的计划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要自己解决,但是,万一不行,我也不会勉强自己。战斗中,利用临场的资源,也是十分重要的。我从其他神秘专家那里学到的知识,在这里同样可以用上。

  在思维电转间,夜鸦夸克带着我一跃而出。

  和以往利用使魔夸克进行阴影跳跃不同,整个过程太过短暂,只有“一瞬间景色就变换了”的感觉,以及下沉和跃出的动感,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其它的观测和感受。

  同样是阴影跳跃,但是,很新鲜的感觉。

  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五十六名校外人士的身影,他们被困住了手脚,堵住嘴巴,好似待宰的乳猪般,堆在阴森的树荫下,和我的视线对的几人,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支支吾吾地表达强烈的不满和愤怒。

  “很时髦的捆绑,不是吗?”我随口说到。

  听到我的声音,更多人勉力转过视线,和我接触时一愣,立刻和其他人一样挣扎起来。他们想表达什么,我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么多人被一个高一学生干掉了,毫无还手之力,身为战斗专家的自尊也很难忍受吧。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想要“认真起来和我战斗一次”,来证明自己吧?虽然,在我看来,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但是,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有想象力的,而且,就算尽全力失败了,感觉也比现在这种“掉以轻心结果全灭”的结果更来得安心一些——

  “不,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安心吧?”我对他们说:“无论是否尽了全力,失败都是让人感到痛苦的,尤其是败在自己不想承认的人手中。不是吗?”我这边说着,连锁判定的涟漪则不断朝旧厕所的方向推进,时刻监控着那一带,假设敌人都是死体兵这样的大个儿,那么,就算降低观测精度也没关系。只要降低观测精度,就能将观测范围放大,这是过去的连锁判定无法自如做到的事情,但是,夜鸦夸克可以,它的神秘度和力量的凝聚度,应该比三级魔纹使者状态的我更高。

  旧厕所那边很安静,被打败的死体兵好似大型不可燃垃圾般,没一个可以爬起来,也没有新的死体兵出现,似乎之前击倒的那些就已经是全部。我记得,死体兵也被称为安全警卫,彼此之间的联系是通过“安全网络”进行的,而“安全网络”虽然已经失控,但是,覆盖率却相当惊人,一个安全警卫在一处所得到的资讯,会在第一时间在安全网络中传递和备份。如果旧厕所所接通的“另一侧”真的是统治局遗址,那么,在这种灰雾弥漫的环境下,说不定就算在“这一边”,安全警卫也能接驳“另一边”的安全网络。我也相信,只要死体兵在行动前已经得到了指示,亦或者,在现在的状态下,还有接驳网络的能力,那么,下一波敌人的到来应该很快……

  但是,现在的情况,比预计的似乎更好?毕竟,没有新的敌人出现,从直感来说,也有一种“风暴暂时削弱”的感觉。不管怎样,总比敌人如潮水般用来更好。

  我在自己熟悉的四名头领前蹲下,摘掉他们口中的布团。

  “臭小子!赶紧放开我们!”脾气稍微暴躁点的,立刻破口大骂起来,因为随后的口语中,夹杂着太多的地方俚语,所以根本就听不明白,只是想象中,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听不懂的话,也就没有被攻击的效果,不是吗?我无动于衷地盯着他,夜鸦夸克上前,阴影盖住了他的脸,于是,他的气焰渐渐弱了下去,最终用“啧”的一声当作结语。

  “我需要你们的帮忙。”我平静地对他们说。

  不少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眼神更是复杂,其中最多的就是冷嘲热讽,但是,没有关系,我需要说服的就只有头领而已。一个真正能办事,想要做事的团队,要听头领的吩咐,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些人并非一盘散沙,就算有些不如意,但也不会抗拒头领的决定,这样的队伍,我见得多了,能当上头领的人,都有让其他人信服的一面。头领的能力和威信加起来,成为极高的统帅力,从而最大程度上提升执行力度和决断速度,不过,也往往会因为头领的消失,而变得比其他本就松散一些的团队,更缺乏凝聚力,想要重整起来,会在新头领的人选上变得有些麻烦。

  如今,这支队伍中,令人信服的头领,都在这里,等着做出决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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