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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5 撤离


  “不,不不不不——”研究人员用力拍打控制台,他突然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将每一个控制键都按了一遍,就连那些已经注明“危险勿触”的地方都接触了。可控制台毫无反应,就像是已经损坏了一般,然而,从控制台发出的指令还在运转,信号的传输一直都在屏幕上输出。完全不受控制的控制台到底在执行什么?能够从数据中了解的部分极少,因为在这里的研究大都要经过系色中枢来进行调控和处理,但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对系色中枢有足够的了解。在失去安德医生后,团队里已经没有人具备长时间接触系色中枢的经验,更不清楚其运转的机理。

  系色中枢对如今的研究团队而言,其实就是一个陌生又带着点神秘感的东西,它一直存在于众人的认知中,但也仅浮于“知道有这么个存在”的表面而已。一直以来,众人也仅仅对系色中枢的运算能力有需求,从不去强求了解系色中枢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这么做。

  既然没有人可以拿出一个看起来确实有效可行的方法去针对“病毒”,那么,唯一能够拿出一个全面的,看似有希望的计划的系色中枢,就是如今所有研究的核心。每个研究人员都会被分配不同的研究任务,而每个人的研究任务也同时是系色中枢提出的研究计划的一个片段,关注每一个研究的进度,视需要分配不同的人手,将所有人的努力整合起来,这是众人所认为的,系色中枢最重要的任务。

  系色中枢是无法移动的,也无法直接对其自身之外的任何事物产生影响,在过去的日子里,它就是一台能力超强的计算机,一个针对末日症候群患者精神世界的额外接口——大多数研究人员对它的理解就是这些了。至于系色中枢为什么无法移动,为什么不能直接对外界事物产生影响,也许除了安德医生直接领导的研究团队外,没有人能够知道其中的缘由。

  但是,正因为系色中枢“无法移动也无法施加影响”,所以,无论它有什么计划,都不可避免需要额外的工作人员。在过去,这个限制一直都是让人安心的限制,但是,在病变异常扩大,乃至于整个病院都深受影响,生存和研究环境都极为恶劣的现在,也曾经有人提议取消这种限制。如今的研究团队并没有真的为系色中枢接上“手脚”,但却放宽了限制,让其指令可以通行这个研究所里的所有设备。

  放宽限制并不是说意识上的防备有所松懈,系色中枢是陌生的东西,这个最基本的想法哪怕主观上忽略过去,研究人员自身的素质仍旧不可能忘记这一点。只是,放宽限制是必要的,否则,这个研究所和新的研究计划都无法正常运转。

  其实,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以系色中枢作为研究团队的核心,风险是存在的,且比以往都大,因为系色中枢的原型“系色”本人,就是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系色中枢是基于其自身拥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种种性质,才能成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世界的“接口”。它不仅仅是“生物计算机”,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末日症候群患者。

  末日症候群患者有多危险,系色中枢就隐藏有多大的风险。

  只是,一直以来,系色中枢都在很好地工作,甚至于让人难以察觉其自身的主观意识活动,它可能带来的风险,在长时间的安全运转下,已经下降到了足以让人忽略的程度——如今,研究人员就是这么想的,自己等人被欺骗了,尽管,他不愿意将眼前的情况假设为阴谋论,然而,情况确实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些有关于系色中枢的细节,都不得不让他产生那些阴谋论的联想。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这种阴谋论想法的一些研究人员,仍旧不愿意在从这个角度太过深入,因为,他们这些人确实需要系色中枢的帮助。他们更希望,让系色中枢没有动静的原因,不是来自于它本身,而是来自于那些诡异的外在影响。

  “没办法了!”百般无奈,正陷入一种被自己人背叛的激动情绪中的研究人员大声对自己的同伴说:“不能指望系色中枢了,我们要自己想办法。”

  “手动开门的话,我可以立刻组装一些工具。”立刻有研究人员反应过来:“激光或高温的切割器……这里的材料或许可以用上……”这人并不是这么确信,这个宽阔如同广场,被简单分割成一个个实验区间的大厅里,确实存储有不少可能用得上也可能用不上的东西,然而,在他们可见的范围内,那诡异的血线和燃烧的高川日记,已经让地面、墙壁和大多数物品都爬满了神经血管一样的深红色,直让人觉得一切都已经被异常所侵蚀,让人必须考虑这些被侵蚀的东西是否还能够正常使用。

  尽管到目前为止,这些异常的景况都尚未对人体产生致命的负面作用,但谁也说不清,自己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包括一直都无法彻底燃烧殆尽的高川日记在内,眼前的变化都是从未有过的,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有许多现象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也许未来可以解释,但是,倘若有危险,危险就在眼前,而不是未来。

  太多违反自己所知的常理的状况,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来自未知的恐惧,眼前所见所带来的绝望感,正在消磨众人的信心。

  “不管怎样,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在这里等死而已。”一名研究人员脱下白大褂,扔到地上,顿时见到血线迅速缠绕在白大褂上,布料不再像是布料,那纹理和质感都在变形,变成一种活生生的皮质类,似乎还在呼吸。只是这些血线直接避开了他的双脚,没有缠绕在他的身上,当他开始行走,落脚点的血线也都弯曲,露出干净的落脚点。

  “看,它动了,这东西……不管是什么,似乎还没打算要我们的命。”这个研究人员若有所思地说:“也许系色中枢和我们的联系只是终端了,它没有放弃我们,但也只能通过间接的方式帮助我们。”他的说法并没有多少证据,但是,其他人也愿意这么想,至少这种想法要比那让人更加绝望的背叛和阴谋更加积极。现在,他们没有半点让状况变得更好的方法,只能去设想情况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动起来,全都动起来。这些诡异的东西就暂时先别管了,也别去碰高川的日记。我们无法解决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是,这里的隔离墙和大门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应该怎样才能破坏,应该有人知道吧?”这么说着,其他人也开始移动,尽可能去收集那些看起来还可以使用的东西。他们拥有足够的科学知识,只要知晓这些门墙的材质构成,就能够进行化学反应的设计。只要次材料足够,加工设备也仍旧可以工作。他们知道,只要万事俱备,自己就能够制造出破坏已知物质基本构成的东西来。

  直接对质量进行加速的暴力攻击机器,破坏分子键的化学药品,高温反应装置,激光生成器……种种被众人筛选过的材料在专家手中变成了相应的工具,徒手制造这些东西是不可能的,但是,这里的一些设备,包括被血线爬满的设备,都仍旧可以工作,精度也仍旧准确。这里的研究人员有理论的专家,也有应用的专家,更不缺乏亲自动手的专家,尽管每个人最擅长的科目都不同,但都不是只专一某个领域的单领域人才,即便是完全研究理论的专家,在非自己擅长的领域给他人打个下手也同样绰绰有余。

  众人的行动远比平时要快,他们只觉得自己的思维非比寻常的活跃,这恶劣的环境以及预示的危机似乎并没有摧毁自身的健康,反而让自己的脑子转得更快,灵光闪闪,那些平日里从未想到的东西,从未做过的东西,只需要短短几分钟时间就能够上手,并继续增强到让自己都吃惊的程度。每个人都觉得,如果平日里自己就是这么灵活强干,绝对能够在自己的领域获得更高的成就,这种现象显得异常,让人在吃惊之余,也有些忧心忡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十分清楚:突然在自己身上爆发出来的潜力和才干,才正是让人忧心的地方,看起来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实际情况确实是在恶化的。

  异变正在让所有的计时工具失效,这是对他们眼下工作的最大妨碍,他们通过自身的生理活动确认时间,但是,越是精确的工作,就越是对时间有着严格的要求。根据自身反应的计时毫无疑问是粗糙的,因为人体反应并不稳定,也许有人确实能够通过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把握住连机器都无法达到的微妙,但是,自己是这样的人吗?没有人拥有足够的自信。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将工具组装出来。没有任何检验的机会,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去操作这些工具,将通往研究所更深处的出入口打开。与此同时,也有人锲而不舍地联系系色中枢,但是,每一次追问,都无法得到理想的回复。

  正在燃烧的高川日记和不断蔓延的血线,几乎被他人抛之脑后,因为,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甚至于,不想在没有任何保险的情况下,再去接触它们。

  高温、腐蚀、切割、冲击……所有他们可以设想到的破坏效果,都在实物面前运作起来。构成研究所门墙结构的物质是一种特殊的合金,或者说,原本是这样,但是,在被血线侵蚀后,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检测出来——从初步检测数据来说,一切都是老样子,但是,真的只是老样子吗?没有人能够下定论。

  他们只是尝试,必须尝试,必须去假设一种不变的情况,针对性采取一些措施。

  然后,比他们之前设想的还要轻易,那紧锁的大门被破坏了,一切化学反应都如同他们预计的那样,即便如此,仍旧让人感到不安。因为暴力的行为,警报已经唤醒,研究所顿时陷入了充斥着红光和警笛的躁动中。位于豁口外的研究人员朝豁口内窥视,完全看不到多余的事物,越是深入,就越是陷入一种让人感到焦躁不安的黑暗中。

  血线开始朝豁口蔓延,他们为自己打开了出入口,也仿佛为这里的异常打开了出入口,只是,他们的动作似乎更快,如果一切顺利,当他们穿行到了对面,或许还有机会将入口封闭——这样是否就能阻止血线的侵蚀,同样没有人能够肯定。但他们必须这么想,因为不这么想的话,自己等人不就是无路可逃了吗?

  “一个个进去,谁打头阵?”一名研究人员问到,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畏怯,最终还是问这个问题的人率先钻了进去。之后隔了一秒,第二个人也钻了进去。接下来,第三个、第四个……排在最后的人也下定了决心,环顾一眼周遭已经差不多完全变质的事物:宛如有机生命体的律动正在产生,所有无机的质感全都消失,就像是某种巨大的活体的内脏。以及,在这一切异常的中心,那不断燃烧的高川日记,以及不作夫那破破烂烂的尸体——绝望之余,有一种强烈的悲戚感抓住了他的心脏,在宛如背水一战的使命感的催促下,他宛如舍命一般钻进豁口,不消片刻就消失在深处的黑暗中。

  在最后一个研究人员也离开后,血线横向扩散,彻底将大厅染成了深红色。深红色的控制台就像是被内脏消化了一样,其形体渐渐溶解。以之为中心,就像是将控制台中信息打印出来般,一个个稀奇古怪的符号和公式逐行烙印在肉质的地面上,扩散到肉质的墙壁上,直到将整个异化的深红色大厅表面全部铺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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