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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2 玄虚


  “击中了。”桃乐丝注视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末日真理教中继器,却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但是,这么容易就被击中的话,也代表对方早有准备吧。它们是想要利用‘诛仙剑阵’的力量吗?但是,‘诛仙剑阵’虽然只是试做型,但在理论上的确具备堪比资料中那些超限兵器的性能——它们真的对这种程度的力量有所评估吗?”

  在屏幕上,末日真理教中继器那庞大如山脉的外壳并没有被那怪异的黑点吞没,尽管被击中的部分所产生的黑点正在扩大,却没有那种一口气将整个中继器包裹起来的势头。反过来看伦敦中继器的各项性能数据,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到足以发射第二次“诛仙剑阵”的水准,而且,这一发“诛仙剑阵”所带来的后遗症也仍旧在持续,让伦敦中继器无法即刻脱离“量子位移为零”的现象。

  如果这个时候发生了对伦敦中继器的冲击,也只能依靠伦敦中继器本身的防御机制来硬抗了,当然,要突破围绕“量子位移为零”这一现象所特制的种种防御机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尽管量子力学的基础无法被证实,是一种基于无法验证的假设上的学说,并不是真正的正确,但是,目前伦敦中继器这种“量子位移为零”的现象,也并非是科学理论所导致的结果,而完全是神秘力量发挥作用后,用量子力学进行测量时所得到的结果——在桃乐丝和近江眼中,“量子位移为零”这个说法根本无法描述其真实,这个说法仅仅是为了能够让走火这样的“普通人”能够较好地认知而已。

  毕竟,就算是走火这样时常接触神秘的专家,也对量子力学有所了解,用对方能够认知,有所了解的方式去解释一些东西比较省事。反过来说,如果不使用这种看起来较为科学化的说法,大概走火也是从头到尾都听不懂吧,尽管用了什么“量子位移”之类的说法后,会将原本更加复杂的东西简单化,进而远远偏离其本质,但这样的解释至少对走火本人而言算是“友善”的。

  “你和我共同打造的防御体系,就算站着不同任凭对方攻击,也不是几下就能打破的,这一点我倒是很有信心。”桃乐丝这么对近江说,近江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看起来对眼前的景象毫不在意。

  “你一直都在说,这个世界只是你所在的‘外界’的一种精神表现,真正的物质性是基于你所在的‘外界’。你们可以在‘外界’通过干涉物质,来影响精神,进而影响这个世界,但是,末日真理教似乎从来都是在你们的控制之外呢。”近江这么说到:“你们到底能够在‘外界’对这个世界产生多强大的影响力呢?我一直对此抱有疑惑。”

  “不算大,也不算小,当然,我也不可能给你一个确切的数值。因为就连我们自身,也是构成这个世界的‘物质’之一,也仅仅是其中之一罢了。”桃乐丝倒是没有对近江这种绵里藏针的说法带上情绪,只是平静地回答到:“只要我们还是‘病人’,就意味着‘病毒’仍旧占据上风,至今为止,我们都没有看到好转的迹象,要说我们对末日幻境的影响力有多大,当然不可能大过‘病毒’。不过,要说可以干涉什么,却又比百分之九十九的病人能够干涉得更多。就如同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和‘高川’有过深入接触的我们,是特殊的。这种特殊性就像是从‘高川’体内延续下来的一般,毕竟,最初对我们所用的特效药,的确就是第一批用‘高川’制造出来的试做型血清。”

  “最初的试做型血清吗?”近江发出夸张的叹息,“那到底算是倒霉还是幸运呢?试做型的东西,总会有那么一些不靠谱的地方,而试做型的成功之处,也有很大可能是无法复制的。”

  “既幸运也不幸,半对半吧,但是,如果没有‘高川’提供的最初血清,我们也就无法用这样的姿态站在这里,也没有半点对抗‘病毒’的可能……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只要还有希望的话,就算痛苦也是可以接受的。”

  “……为了追逐希望吗?”近江的眼神变得深邃,似乎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情感在其中酝酿,但当她眨了眨眼后,眼睛便又重新变得清澈起来,“无论如何,就算攻击生效了,但是,只是凭借试做型的东西所带来力量去反抗,所能得到的结果也往往是半吊子的。这一点,桃乐丝你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

  “没错,这也是我一直都在尝试阻止走火使用‘诛仙剑阵’的原因之一。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最初所预料过的最坏发展之一。”桃乐丝盯着在屏幕上扩大的黑点,在那黑点表现出来的怪异衬托下,末日真理教中继器那怪异的外壳似乎没有半点反抗之一,虽然不快,但的确呈现出被剥离的状况,然而,在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前,哪怕是桃乐丝和近江也不能下定论,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理论上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击破的,而且对方那始终平静的,仿佛没有半点准备的情况,也始终让人感到在意。

  “没有S机关束具的约束,走火就会更早地追上末日真理教中继器,一旦追上了,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启动‘诛仙剑阵’,然而,‘诛仙剑阵’只是试做型,其效果也许不会如他所想。”面对近江的沉默,桃乐丝继续解释到:“从最坏的发展来说,也许使用这个试做型的‘诛仙剑阵’去攻击,反而会殃及自身,发生一些得不偿失的结果……不过,算了,事实证明,我们无法阻止这样的发展,不是吗?导致如今状况的主因不是我们,而是‘高川’本人,就连我也很难想象,毕竟这位‘高川’可是我们亲手调制的‘阿川’啊,以我们对他的了解,就算他可以进行意识行走,也应该无法做到这种程度才对。不,哪怕算上其它已知的意识行走者,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都是不存在的,哪怕是轮椅人和成为三柱之一的常怀恩也不可能做到。”

  “理论上,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始终没有上浮,没有以更明显的姿态活动,必然有其原因。但无论什么原因都好,如果想要影响它,首先就得将信息传达到它那儿,这意味着需要能够抵达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的刺激,这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严格来说,只要是构成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人类个体,就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因为,如果能做到这件事就意味着,个体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意志,能够对全人类的意识产生覆盖乃至于扭曲的力量,儿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其本质就已经不再需要社会性了,并且从根本上颠覆了至今为止对“人类”的定义。”近江也在思考,“我们对阿川的调制,强制让他处于人类和非人类之间的暧昧边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直接影响‘全人类’的事情的。”

  “所以……果然还是‘江’搞的鬼?无论是‘病毒’还是‘江’,都有借助‘高川’做成这件事的能力和需求。如果‘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也是‘江’或‘病毒’的另一种体现,亦或者,是‘末日’到了新阶段的标志,那么,阿川在无意识中成为了诱饵,多少还是有一些可能的。”桃乐丝摩挲着下巴,自己也无法对此下定论,因为,在这个世界存在的‘高川’不止一个,至少在她看来,另一个少年高川应该比己方的义体高川更适合完成‘提前唤醒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这种事情才对。

  因为,被“江”选中的,是“少年高川”,而不是“义体高川”。

  “话说回来,如果这是末日的必然阶段,那么,对其进行诱发的一方,是少年高川还是义体高川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桃乐丝你们将两者视为不同的个体,但是,他们确实不能用‘不同的个体’这么轻松的说法来形容。在我看来,他们就算不是一个,也不能算是两个。”近江这么说着,看了看桃乐丝那毫不理会的表情,也知道对方根本就不可能接受——这可不是“哪一种说法正确,哪一种说法错误”的问题,因为,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证明其正确或错误,而完全是主观上自身更加倾向于哪一种说法,并要在最终结论出来前,必须坚信这种说法。因为,如果不去坚信的话,那就连战斗的意志都会崩溃。

  就如同科学发展史上不断产生的那无数次学术争端一样。在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自身的错误前,不相信自己理论的科学家是不存在的。所谓的学者的战斗,从来都不是肉体的战斗,而是思想和精神上的斗争。桃乐丝虽然外表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其内心中所坚持的东西,那些一直以来支撑她走到现在,仍旧不放弃希望的东西,已经被灾难和痛苦磨砺得无比坚实了,如此才能够在这个疯狂又让人绝望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无论如何,一旦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现在就被释放出来,对我们实在太不利了。就算有再多的弊处,也只能让走火继续干下去了。”桃乐丝这么说的时候,交叉的十指轻轻挑动,显得其内心并没有声音那么镇定,“近江,就算‘诛仙剑阵’是试做型的,也不可能是纸老虎吧?”

  “破坏力是超一流的,像现在这样被直接命中的话,绝对不可能没有半点损失,这点我敢肯定,但是,末日真理教中继器是否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种破坏力就不清楚了。”近江终于叹了口气,“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个大家伙呢。谁知道它到底有怎样的本事呢?”

  不仅仅是桃乐丝和近江两人对当前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选择感到疑惑,走火本人也在更加活跃的精神和情绪中,变得更加焦虑,正在眼前放大的黑点,已经扩大到和伦敦中继器截面积相当的地步,放在这巍峨的“山脉”上,理论上也已经不容忽视了。那从黑色部分表现出来的,对比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外表也有着压倒性的扭曲和不详,已经到了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末日真理教真会置之不理的程度。可是,哪怕有针对性的运作,也没有从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内部泄露出来,实在让人感到不安,就像是将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恶事会发生,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走火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可以的话,应该立刻让伦敦中继器脱离锚点,远离末日真理教中继器,否则就会被‘某种情况’卷入——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确已经对‘诛仙剑阵’的攻击做了相应的准备。虽然从直觉来说,不是会对伦敦中继器直接造成伤害的情况,但却会产生某些所处状况的改变,具体是什么,无从想象。

  ——到底是什么?这些家伙默默承受了‘诛仙剑阵’的攻击,仅仅是为了改变伦敦中继器的处境吗?但是,不是直接破坏的话,又能是怎样的处境变化呢?有什么理由,让它们选择保存伦敦中继器的力量而进行别的改变吗?

  走火的思绪沸腾着,却一直无法突破脑海中那莫名的枷锁——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想到,明明觉得已经有了头绪,却仍旧难以串联起来。

  有东西在阻止自己思考——在那么一瞬间,他不由得这么想到。

  就在这个时候,末日真理教中继器上的黑点——已经是一片比伦敦中继器的截面积更大的黑影了——陡然出现崩碎的裂痕。一种破坏性的咯吱咯吱声,充满了穿透力,直抵伦敦中继器众人的耳中。在他们的注视中,以这片黑影为基点,裂痕一直延展到视野所无法企及的远方。

  简直就像是,整个末日真理教中继器都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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