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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强行


  在病院收集到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中,和自愿实验体“高川”有联系的病人大都是特殊的,因为这些病人往往比其他病人活得更久,在其他病人都不可避免地变成LCL的时候,这些特殊的病人虽然谈不上活得很好,但从常规意义上的生命概念而言,却的确还活着。在就连“高川”本人都化作LCL的现在,这些病人的特殊性就愈发显眼起来。病院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地使用各种疗法,但为什么就只在这些特殊的病人身上起作用呢?亦或者,并非是药物在这些特殊病人身上起作用,而是她们自身拥有某种机制抵抗了LCL化?总而言之,尽管至今仍旧没有一个定论,也没有找到至关重要的证据,但这些特殊的病人就在这里,谁也不能忽视。

  在这些特殊病人之中,更加特殊的当然是系色和桃乐丝,两者特殊到了几乎可以称为“彻底改变了生命状态和生存方式,从物理结构上已经和常规意义的人类属于不同的物种”,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涉其他病人的精神状态和人格变化。两者的珍贵毋庸置疑,在她们身上的任何实验都必须慎重再慎重,因为她们的出现并非是人为的,一种特殊的至今仍旧无法解析的病变作用在她们身上,很可能是无法复制的。退一万步来说,在病院的研究中,已经成为“系色中枢”的系色的重要性,已经可以从对它的称呼“中枢”一词上体现出来,一旦它有所闪失,病院研究就会更加遥遥无期。

  和系色相对的另一边,桃乐丝的生命形态也发生了变化,但在这个过程中,却因为诸多人为因素而消失在病院主流研究者的视野中,即便是安德医生也无法得知其下落。在闲言碎语的风声中,桃乐丝还活着,而且就在病院中,成为了比起“系色中枢”也不落下风的另一种中枢形态,大多数研究院都笃信这是真的,因为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到,除了自己这些人在病院研究之外,还有另一些人隐藏在病院的角落和阴影中——这意味着,在这个病院中,得到关注的研究方向并不只表面上的这些,而是更多,来自投资方的视野比病院自身的视野更加广阔。

  但是,谁都不想深入追究。在这里参与研究的人都明白,被隐藏起来的事物绝对有其被隐藏的理由,而深入挖掘,将之变得众人皆知,也只会被这个秘密反扑,令自己变成“为了重新让这些事物隐藏起来的弃子”。而已。也许这种明暗共存的研究方式会带来种种引诱,但是,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机密实验都会有这般见不得光的一面,这不是什么理由,而是切实存在的事实,任何参与这种机密研究的人都必须正视的事实。

  所以,在桃乐丝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中后,对它的搜寻也很快就不了了之。但这更加体现出桃乐丝不逊色于系色的特殊性。

  比起两者,其他和“高川”有关的病人也许从现象和变化方面,没有那么显眼的表现,但绝对不意味着这些人会被忽略。尤其是曾经和系色、桃乐丝一同注射了第一批试做型血清的三个女孩:咲夜、八景和玛索。如果说,系色和桃乐丝在其变化生命形态的过程中,有何种人为干预手段存在,那么,第一批试做型血清就是最大的人为干预,这是所有研究者的共识。当时病院还对许多事情不太清楚,当时研究血清的时机也很匆忙,可以说,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不立刻制造出那批血清并注射到这几个病人体内,这几人就肯定会变成LCL。

  当时的试做型血清比后来制造的各种特效药从工序和理论上而言都更为粗糙,也实际并没有从本质上改变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症,但确实是一种启发。可以说,当时的情况出现了许多巧合,尽管从逻辑角度来说,那都不是巧合,而是有着更深刻的联系,但是,通过深入解剖“高川”,让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后,最终得到的粗糙的成果,却比如今的大多数特效药都有用——当然,和之后的特效药一样,最初的试做型血清也是有时效性的,在一段时间后,再想复制当初的成果就做不到了,不仅无法制造出新的“中枢”,就连冒着人格破碎的危险,保存病人的人体形态也不可能做到。

  咲夜、八景和玛索,从变化的结果而言,的确不如成为“中枢”的系色和桃乐丝。但是,她们保持人形一直活到连“高川”都LCL化的现在,仍旧没有出现更大的恶化情况,已经足以让人惊叹了,哪怕她们始终处于一种人格破碎的状态,整天整日浑浑噩噩。

  无论从数量而言,还是从她们的表现而言,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珍贵性都毋庸置疑。倘若不是别无办法,病院也不会允许将她们当作消耗品一样被用来实验。和“高川”达成的协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研究者们都能够从她们身上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就保持生命形态而仅仅是发生严重的人格精神方面的问题来说,她们甚至比系色和桃乐丝更珍贵,更靠近“治愈”这个概念。

  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生活一直都被监视着,试图从她们的行为规律中找出线索的研究院很多。安德医生面前这个身穿防化服,守株待兔的人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且就研究能力上来说,公认并非是最优秀的一批。然而,从现况来说,比之更优秀的那些研究院都变成了末日症候群患者,所以,这个防化服反而成为了这方面研究最出色的那个人。

  安德医生虽然很想执行自己的想法,但是,防化服却对这三个特殊的病人看得很紧。安德医生十分清楚,对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方向,研究者之间的思路战争往往也是赤刀见红,危险得很,放在平时,他可以用自己在病院里的身份地位压倒对方,但在病院已经变得混乱的现在,自己已经无法掌控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了。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躲在密封的实验室内,直到想出新的出路。

  如果自己有所异动,对方一定会开枪。安德医生从对方的身上嗅到了血腥味,肯定有人已经被干掉了。而且,对方似乎真的找到了一点什么,就如同现在,自己的病症显然已经到了无法正常和人沟通的程度,但是,对方仍旧有办法制造出特殊的设备,来让双方的沟通成立,这便意味着,对方一定在某个方向的研究上得到了极大的成果。安德医生也想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成果。

  防化服在近距离观察咲夜、八景和玛索三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又是如何完成这个隐秘的观察点并掩藏起来的。安德医生跟随防化服走到下方的一层楼,来到正对咲夜三人的房间中,才察觉到原来这个房间竟然有密室。这间密室从宿舍大楼的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来,进入房间后也感觉不到异常感,可谓是设计精良,然而,到底是什么时候制造的呢?就安德医生所知,其实病院中的每一栋建筑都经过改造,而且不是一两次。安德医生本人并非是病院建设之初就呆在这里,而具体的建设情况也没有存档,所以,即便他是过去研究的主流带头人,明面上的全权负责人,也无法彻底弄明白这个孤岛病院的所有秘密。

  房间里有密室,这不是多么让人惊奇的事情,制造得精良也不是,但是,安德医生很想知道,这个防化服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这里的,是何须人与其合作,仅仅是他自身的话,绝对连这种秘密都无法知晓。

  于是,他很直白地问出来了:“什么时候?”

  虽然没头没尾,但防化服仍旧理解了他想问的是什么,回答道:“我和桃乐丝有联系,我是最初和桃乐丝达成联系的少数几人之一……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桃乐丝……”安德医生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但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他感到体内的热度又在上升了,脑子也似乎快要被烧坏了,视野变得扭曲,原先还能看到恶心的东西,但现在就连那些恶心的东西也扭曲得没了恶心味,变成了无法描述的东西,即便如此,他仍旧可以和身边人沟通,不能不说,这个防化服制造的沟通设备真的有点儿出乎意料,“她还好吗?”他忍耐着问到。

  “比你好多了。我看你也差不多撑不下去了。”这么说着,防化服从背包中取出一个试管,不过在安德医生眼中,根本无法分辨那到底是试管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无论形状、结构和质地都很奇怪,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东西,他听到防化服说:“喝下去,这个可以缓解一下你的症状,我可不想重要的帮手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这是……特效药?”安德医生沉重的呼吸着,一边问,一边毫无抗拒地接过了试管——就连触感都变得很怪异,尽管听懂对方说是“试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联系起来。

  “刚刚研究成功的,就这么一点,不过你也知道,特效药的量再多也没用,必须从本质上不断更新,才能避免抗药性。”防化服轻松地说着,但是他所说的事情一点都不轻松,如果每个末日症候群患者都能够反复通过增加同一特效药的服用量就能活下来,那自己等人的研究也不能说毫无成果。然而,事实上,每一种特效药不仅拥有时效性,而且也不是对每一个患者都通用的。

  其中的规律大致被研究者们统计为:必须针对不同病人的情况来专门制造,并且,必须在最多一周内完成新药的研究。

  随着研究迟迟没有根本性的进展,这个一周的时间也在不断缩短。安德医生对自己服用的特效药是否可以起效,并没有绝对的信心,而防化服当然也是明白的。只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安德医生的手顿了顿,便将试管里的药剂倒进了嘴巴里,他所观测到的自己这一行为,也已经变得奇怪了,就如同不是人在喝药,而是别的某种生物在做其他的事情,与“喝”和“药物”无法联系起来。但该说是好运还是怎样呢?在喝下特效药的几秒后,安德医生清晰感觉到了,体内的发热在减退,而自己对外界的观测和体会也正在恢复正常。

  很快,眼中的风景就变得正常了。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防化服的秘密基地,在这里进行研究的还有四个人,都是平时不太有所交流的边缘研究者,不过,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关注。这些人埋首在数据和资料中,显得憔悴,却仿佛有什么致命的东西在追赶着。

  就在安德医生四处打量的时候,防化服脱下头盔,露出意料之中的发色,正是安德医生所猜测的那人,一个亚洲的男性,大概四十岁上下,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此时他的眼中也带着那么一些狂热,和安德医生所知道的那些科学疯子没有太大的差别。

  房间里到处都是监视器,全方位监控着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生活状态,而这三个女孩也几乎不出自己的房间。巨大的机器吞吐着资料,有纸张的,也有完全数字化的,根据各人的习惯和研究方向的不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做着看起来不太相关的事情,没有任何交流,和安德医生最初所想的,被防化服男人组织起来攻克同一难关的景象十分不同。

  “所以,你们其实也还是各自为政?”安德医生问到,他已经感觉好了许多,有一种自己快要痊愈的错觉,而他十分清楚,这的确是错觉。

  “不,只是从不同方向找出同一份资料的规律。”防化服男人如此回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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