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0 临界兵器与最终兵器
管道里存在陷阱,不仅仅是刻意留下的陷阱,也有激战后残留的异常现象,高川的连锁判定、义体结构和速掠超能有机结合在一起,可以识别并无损摆脱百分之九十九的陷阱,他自身的神秘性已经足够强大,哪怕最终兵器前来也不可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即便如此,随着事态的一步步变化,他越发感到一种死期临近的紧迫感。对于死亡,高川人格虽然排斥,却已经习惯了恐惧。死亡的恐惧在高川人格面前是脆弱的,执着、幻觉和噩梦是构成高川人格的一部分基石,如果没有这些,高川恐怕早就自杀了吧。在对待自我死亡的态度上,高川有近似于末日真理教真信徒的地方,几乎每一个高川都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水深火热,所有人都在痛苦中挣扎至小王的世界里。
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是客观存在的,恶意往往比善意更加强烈,没有神明来拯救众人,而当人们想要拯救自己,首先面对的就是自身在“诞生到死亡”这个短暂时间中的局限性。如果生命可以延长,如果抗争可以通过血脉的延续和理想的传递持续下去,那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吧。然而,在高川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人的生命是长久的,理论寿命倘若是一百年,那么,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连三十年都无法达到。“病毒”的感染在短时间内就会摧毁人们的人格,沉沦人们的意识,而末日现象是如此的频繁而迅速,从意识到末日的存在到末日摧毁眼前的所有,往往不超过两年的时间。
当一切死去,自己能够观测到的世界又会重新运转,然后,又会在如此短暂的期限内毁灭。这种反复、刺激、苍白又可憎的世界,竟然是客观存在的。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感到死亡才是这个世界的最终真理。
有哲人说过,人从诞生开始就是在走向死亡,所以,思考如何死去才是人生的最大命题。在高川眼中的世界里,这个负面悲观的哲学性说法是如此的****而真实。
高川在活着的时候,一辈子都在思考如何拯救自己所爱的人,并切身去实践,而只有当他死亡的时候,才能得到稍稍的安息——即便如此,为了在死亡之后仍旧可以继续思考和实行这个自我认可的拯救,他甘愿如同亡魂从地狱里爬出来,高川人格的运转机制因此变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试想想,有谁可以接受思维方式、知识、记忆和经验等等构成人格的要素都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其它人格呢?高川可以。
高川对高川人格的要求只有一个:承认并执行自我赋予的拯救行动,直到自己所爱的人得到一个安宁的生活。
放在末日幻境中,在末日到来之前,这个愿望是十分平庸的。放在病院现实里,对于没有受到病痛折磨的人来说,这个愿望并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在一个现代化的世界,在一个拥有水平线上生活水平的国家里,正常的生活方式,正常的生活态度,正常的生活秩序,普遍可以让人轻易获得一个平稳的人生。
然而,无论在末日幻境还是在病院现实,这些高川所能观测到,认知到自己生存于此的世界景象,都不存在这些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东西。无论是末日还是病毒,最终都会摧毁人们的安稳和健康,从生理到心理对人们进行折磨,最终在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将一起化为乌有,又再次重复。
高川从来都没有彻底经历过那些书本中描述过的,在认知到“神秘”和“病毒”之前,人们普遍相信的,那样正常又秩序得理所当然的世界——他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日子,在平淡无奇的日常中,感到乏味,寻求冒险的刺激,想象诡奇的故事情节,将自己代入其中,如今在他的眼中,那些跳脱的行为和精神状态,正是美好的证明。
只有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人们才能通过想象,通过无理的耍闹去寻求刺激,因此,那些让人感到痛苦,感到刺激,感到悲伤的事情,在他们的人生中只是稀少的点缀品而已。
而在这么一个宛如地狱的世界里,人们是不需要刻意寻求什么冒险和刺激的,因此,这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义体高川一直都听说,少年高川将自己的遭遇写成故事,似乎曾经在过去,有过出版小说的年头——义体高川最初听闻的时候,只觉得疑惑,觉得那个家伙是不是在开玩笑,但如今,少年高川所写的东西,呈现出可怕的神秘性,反倒让他觉得,少年高川所写下的故事,恐怕已经违背了当时的初衷,相对的,当时写下这些故事的少年高川,大概是一个比过去所有高川都要天真的少年人格吧。当然,现在的少年高川,只是一个有着少年模样的怪物而已。
少年高川的魅力,义体高川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们彼此之间一直存在若有若无的联系,那种紧密成为一体的感觉,以及必然成为一体的感觉,从来都没有减弱过。义体高川的自我格式化程序在执行的的时候,不仅仅获取了已经死去的高川人格的情报遗传,更比正常情况下还要强力地获取如今少年高川的情报。哪怕少年高川的背后是“江”,是“病毒”,这个由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联手打造的超级高川预执行程序也没有产生过实质上的干扰中断。
无论义体高川是否愿意,哪怕先期否决了立刻执行到底的提案,这个程序的进度也只是相对变得缓慢了一些。
自我格式化程序在认可后的执行加速,是高川如今可以执行当前计划的基础——倘若义体没有完善,自身的能力没有增强,无法得到三仙岛的帮助和各方面人马的支持,面对如今的蜉蝣废墟、置换伦敦乃至于深处的统治局遗址,到处乱窜的素体生命和末日真理教,不走寻常路的黑巢等等,早就成为了无足轻重的角色,只能束手待毙了吧。
义体高川不是正常的魔纹使者,但他获得魔纹的时候,直接就明白如何去使用,他也不是正常的意识行走者,但他拥有意识行走能力的时候,本能就知道它的极限。速掠和连锁判定都和最初义体化的时候截然不同,但他却不需要任何磨合的时间。这正是因为过去的高川人格资讯在背后支持着他。
高川的义体所拥有的神秘性让他最初只相当于一个弱化的素体生命,以义体支撑的速掠在效能上远远逊色于魔纹超能的速掠,连锁判定更不具备更多的扩展潜力,对抗意识行走者仅仅依靠脑硬体自身的防御能力,没有临界兵器的话,攻击完全没有击破素体生命的可能,哪怕是对上其它的三级魔纹使者,也不敢说自己具备有效的攻击手段。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乃至于近江等人,给义体高川的支援,和“江”对少年高川的支持力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义体高川在最初也只是一个不错的神秘专家而已。然而,这些日子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冒险和挫折。从一个半球转战到另一个半球,从地下打到天上,从正常的世界打穿了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从地球到宇宙,他去过脆弱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去过特殊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去过危险的统治局遗址,对抗过被精神统合装置增强的阴谋者,对抗过来自“江”的瓦解和侵蚀,对抗过不知其极限所在的意识行走者,对抗过理论上不可能战胜的中继器和最终兵器,面对过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不可名状的恐怖。
他所经历过的敌人,就类型而言是过去所有高川中最多的一个,其处境之恶劣,就自身强度和敌人强度的差距而言,也是最为巨大的。少年高川还有“江”的力量会在他濒临绝境的时候陡然一现,但是,义体高川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不够聪明,也不够机敏,纯粹而理性的脑硬体可以瞬间计算大数据,却无法在那神秘莫测的事态评估准确。他总是处于一个准备中,却没有准备完毕的状态,总是需要在自己并非在巅峰的状态下,想方设法去击破已经把阴谋执行到最后的敌人,他从来都没有一次上风的待遇,也从来没有人会对他说一句了不起。
然而,他仍旧走了过来,也许有太多的机缘巧合,也许是一种必然,但是,他并不十分在意这些东西。他所见的世界是如此的残酷,人们被从无知中叫醒的时候,已经无法避免痛苦和死亡。他有过竭尽全力也无法拯救的事物,也总是认知到那些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取得一个相对较好结果的情况。
他总是想:自己在智慧和能力方面,根本没有什么独到的地方。如果自己所看到的世界是如此的悲惨,那么,其他人也定然可以看到。但是,许多人没有拯救自己,也没有去拯救他人。所以,当自己决定去拯救自己和其他人的时候,哪怕是这样平庸的自己,也一定有自己不得不完成的责任。
是的,他要去完成自己的责任。
他走到了这里,哪怕感受到必然的死亡,也仍旧来到了这里——他的脚步在管道深处短暂停留,他又一次嗅到了不详的气息。多么熟悉的不详,伴随着淡泊的微风吹拂在自己身上,让他就如同置身在经历了千百万次的战场。虽然没有看到身影,也没有明确留下的痕迹,无法判断对方在哪,处于什么状态,但是,他已经知道了,在这条管道中究竟存在什么。
一如他事先就已经准备好的那样。
——最终兵器
席森神父和黑巢就在这里,可是,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末日真理教的最恶武力。在所有出现在高川生命中的敌人之中,最终兵器都是最直接,最熟悉,也最恐怖的东西之一。还在地球上的时候,高川就好几次差点被杀死,死在它手中的高川人格也不知凡几。自己之所以可以活下来,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强,乃至于现在和三仙岛保持连接的特殊状态下,也无法确定能不能从它手中逃亡。
席森神父和黑巢被干掉了吗?虽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但却又有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情况。虽然末日幻境中一直流传着最终兵器的强大,但是,高川亲身见证过的有最终兵器出现的战场,直接死在最终兵器手中的人并不太多,在某种程度上,高川反而觉得,最终兵器就像是特别针对“高川”的存在。他几乎可以肯定,最终兵器杀死的“高川”数量,要远比它杀死的其它神秘专家,乃至于普通人的数量还要多。
高川点燃了第二根烟,抖了抖风衣下摆,从袖口中拔出一把长刀——他身上本来没有这些武器,但是,在眼下的状态中,只要他想,这种程度的兵器就会出现。不过,没有临界兵器的话,任何武器都无法给予最终兵器实际的伤害。而他曾经握持过的临界兵器,不是被借出,就是被拿走,那都是一些“只能那么做”的情况,所以,直到如今,他仍旧没有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临界兵器,而不得不转向利用近江和桃乐丝的技术,将义体升级到近似临界兵器的程度。
和三仙岛的结合,自然也是尝试之一。可是,哪怕已经尝试过那强大的攻击力,却仍旧觉得,和临界兵器相比似乎差了一点什么。如果只谈论破坏力,哪怕是素体生命自带的武装也能接近临界兵器。在规模和程度上,三仙岛先天灵宝攻击似乎已经超过了临界兵器,其本质更是脱胎于人类集体潜意识,接近中继器的程度。即便如此,高川仍旧有一种感觉,两者在某种本质上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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