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章 温情调笑之后,战争终究残酷
本来牛皋一片好心相劝,然而平素也甚忌讳别人说他年幼而不比其他壮年将士的岳云听罢却当即面露忿色,遂厉声说道:“牛将军!念在长辈情分尚还能唤恁一声伯父,可如此说却也忒小瞧了我!家父教诲,好生恶死,天下常情,若临大难而不变。视死如归者,非忠臣义士有所不能。我年纪虽轻,可既已投军入伍,哪里有临阵退缩的道理?既必然要刀兵相见,晚辈斗胆,倒要领教下牛将军本事如何!”
眼见岳云这个当初生在萧家集中,平素也都有弟兄前去逗玩的后生小子也如他的老子、自己的结义兄长一般,口口声声的要忠于宋廷偏要与己方为敌,在旁王贵心中本来已甚不是滋味。而再听得岳云执意寻牛皋搦战,王贵更不由动了些火气,倒也似是当初闹得乡里鸡飞狗跳的张狂纨绔习气发作,他遂擎刀戟指,而指向岳云大声呵斥道:“你小子如今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倒来与俺们夸能说会!你阿爹对我们虽割袍断义,可多少年来同生共死的情分,又岂是说断就能得断的尽?
就算彼此是非争执早晚有个了结,也轮不到你小子来抢出风头!如今颠倒着来与俺们舞刀动枪的,殊不知你小子换尿布时,我们这些做叔伯的都不知瞧了多少遭!你倒还要与你牛皋伯父翻脸动手?殊不知你小子当年皮实,你牛伯父却待你最好,还曾搭手给你把尿时,你小子却光个腚扑腾胡闹,倒还浇了他一脸...而你牛皋伯父哂笑一番,倒规劝你老子与你娘亲小孩子又懂个甚么,还说权当童便淋头辟邪讨个吉利了...如今你小子倒学你老子,一句不必手下留情,便轻易要断了当初的情分,倒做势要与你牛皋伯父翻脸作色,如此可还有半点人情味可言?”
然而王贵这一番也只是话赶话而忿然脱口而出的言语,然而却如以往两军交战之际甚么骂阵声讨的攻心路数,对于岳云的心理打击,那可说是相当的严重了......
本来岳云自小受他父亲岳飞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与其说是将忠君如孝亲的纲常早已刻到了骨子里,他投军报国的心思更是一个筋、认死理。父亲说为国效死尽忠,从军必当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磨砻砥砺,岳云也会毫不打折扣的谨奉施行;父亲说萧唐一伙反贼虽其情可悯、恩义情分也须当铭记心中,但做下谋逆背反官家这等忤逆乱常的大罪也决计不能相饶,岳云奉令出征,奋死力战也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可是通过自己当初于萧家集时印象里其乐融融的模糊记忆,以及还有张显、汤怀等叔父偶尔感怀言及时的提示,岳云实则对于萧唐等众人也并没有那种对待侵害中原的胡虏外寇,乃至祸乱残害无辜黎民的凶寇恶贼之时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心思。
只是自己反复思量父亲的严令嘱咐,笃定心思,奉令前来已做好与当初这些极是亲近的叔伯辈反目厮杀的准备,然而阵前王贵这一席话呵斥罢了,当即便教本来已理清思绪,而决然赴战的岳云面庞当即便臊成了一块大红布。毕竟两军交战时攻心叫骂之时的套路,有叱骂对方势力师出无名的,有喝骂对方主将多行不义的,当然也会用些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用来试图激怒敌将的...然而如此敌军中直言有人曾给自己把过尿的,这种骂阵可是忒过稀奇刁钻...而且更为要命的,岳云也心里大致清楚,人家说的应该也是真实确凿的......
双方将士本来早已蓄势待发,眼见一场激烈的战事就要打响,几乎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十分凝重。然而在这个时候齐、宋双方大阵当中也不乏有些将兵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而岳云到底也只是个十二三岁大的少年郎,本来还要故作老成呢,如今却更是羞惭的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遂又当即哇呀呀的大喊了一声,而立刻论起手中那两柄擂鼓瓮金锤,已然拍马急驱向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看来已是乱了方寸,似是要尽快教彼此双方千军万马听到的内容翻篇过去,而又大声疾喝道:“多说无益!也唯有立决胜负罢了!”
然而身为岳家军前军统制的张宪眼见岳云被撩拨得莽撞杀出,他当即面色立变,旋即也立刻举起长枪用力的往前狠狠一劈,那对英气的双眸中顿时便透出一股杀气。
本来两军交锋攻伐,以张宪跟随岳飞长久以来磨砺研习的统军战法,起先也没部署教岳云率先冲袭敌阵,而是应双方经过试探,彼此步军僵持对持之际,再随机应变择选以最适合的时机调遣岳云与一众锐骑迂回或是袭扰、或是直捣敌方中军。然而毕竟才十二三岁大小,又是血气方刚的岳云而因久经战阵厮杀而更易冲动,而本来虽有岳元帅早先耳提面命,但张宪也没想到敌军方面会立刻激惹得岳云顿时因羞恼而热血上头,虽非按起初经过彼此双方哨探来回交锋试探,而大致确定敌军主将、规模、军力之后所做下的部署,但是张宪临阵立刻发号施令,宋军阵中顿时响起激越嘹亮的号角声,且几杆令旗来回招展,看来是在示意急不耐而杀出的岳云注意中军动向,彼此仍能遥相呼应的住......
临阵变化,固然略显仓促,张宪谨记岳飞元帅钧令,殚精竭虑事先筹谋部署,以力抗侵犯宋境的齐朝敌众。然而临阵时节战机变化,他也仍把岳云当做亲生兄弟一般看待,也绝容不得他半点有失!
而对面史进、牛皋、王贵等齐朝将领本来也已早做好与岳飞所部岳家军交锋杀伐的准备,却因岳云这个当初在襁褓中都曾去宠溺逗乐他的小娃娃的出现而一时心绪复杂。然而当初那个虎头虎脑的小侄儿到底仍是要成为对手,而已然做势直攻袭过来时,王贵的面色在讶然之后显得有些犹豫,而史进看来则略作片刻踌躇,但也仍是咬牙念道:“咱们哥哥与岳飞是师兄弟情分,我虽也与他交好,你们却与他感情更是深厚...但是如今非是萧唐哥哥未曾体谅岳飞,而是他岳飞不肯认同咱们一众兄弟!如今战事要紧,我等也不得有片刻容让!”
牛皋听得史进说罢,本来性情莽直爽快的他犹疑之色在眼中闪过,他只默然片刻,旋即便笃定说道:“都已多少年过去了,岳小师哥...兄弟情分且不可忘,也不管他如何看待我这个兄弟,但是萧唐哥哥...俺的性命早已便交托于他了,却还有甚话可讲?如今不得已该战便战,但岳云侄儿...如何周旋厮杀,他全由俺来应对便是......”
而牛皋沉声说罢,又与史进、王贵面面相觑片刻,只须臾片刻后便立刻疾声下令,齐朝军阵顿时也是战鼓擂响、号角连鸣。双方惨烈战事,眼见便要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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