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理智为船
“是啊,我很怀念这里,所以凭着记忆构建出了它。呃……不过这里好像少了一些东西。”鲁道恒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对着一个空荡荡的角落想了半天,挠挠头,叹了口气,“果然记忆已经模糊了,这里应该是什么东西呢?”
“那里是爸爸种的散尾葵。”
“哦哦,想起来了,的确是它!”
话音未落,这个空荡荡的角落里就出现了一盆绿油油枝叶茂盛的散尾葵。鲁芸茜看着这盆植物,迟疑了一下,有些哀伤地说道:“这盆散尾葵在你走了之后就开始变黄了,无论爸爸怎么努力救它还是越来越黄,叶子都掉了很多。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它这么漂亮的样子了。”
书房里忽然变得十分安静,鲁道恒站在自己想象出的这盆散尾葵前沉默着。窗外一束诡异的光线照进了房间,透过带着花纹的玻璃散射在了他的身上,那瘦削的身形变得有些模糊,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鲁芸茜心里一惊,以为哥哥因为那句话而生气了,立刻上前一步想伸手拉住他,却听到了低沉的问话:“那他们……还好吗?”
伸出的那只手距离哥哥的衣角只有十公分远,却就这样停在了半空。良久,她收回了手,低着头咬住嘴唇忍了忍,颤抖着声音说:“他们……很想你,尤其是妈妈,她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到现在都没恢复。爸爸也老了很多,他一直都在强撑着装作坚强,装作已经从你的事情里走了出来,因为他需要继续撑起这个家,否则,我们都会崩溃的。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讨厌爸爸,可……如果你能来见我的话,也一定能去见他吧,他其实真的很需要你!”
“我明白,但是我……做不到啊。”鲁道恒对着散尾葵垂着头无力地答道。
“诶?!”鲁芸茜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鲁道恒慢慢转过身,终于不再看那盆古怪的散尾葵,而是满目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向她示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道:“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里其实是你的梦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进入到了这里,所以今天我们的见面也只是一个意外。估计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后面说的话或许在你醒来的时候就会彻底忘掉,但是我依旧想和你做个约定,好吗?”
“约定……?”
“自从十八年前,母亲将那个弱小的,还在襁褓里的你抱到我面前的时候,内心深处就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成为哥哥了,一个有保护责任的哥哥,一个要让自己妹妹快乐幸福的哥哥。所以我不愿意看到你哭,但是大概这个弱点被你抓住了,一旦有任何不满意的事情,就会用哭来让我妥协。”
鲁道恒棕色的眼眸认真地看着自己守护了十多年的妹妹,说出的每一句话嘴角都带着幸福的笑意,仿佛从那张清纯的脸上看到过去几年里她的样子。
还在襁褓里流着口水傻笑的她,追着自己学走路的她,吵闹要自己喂饭的她和第一次送给自己亲手制作的生日贺卡的她……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离家时你还是个傻乎乎的孩子,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但我的钟表已经永远定格在这里,而你却还有无穷的路要去走,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一时沉浸在回忆里的他顿了顿,当察觉鲁芸茜的眼角又有了泪痕的时候,便将目光转向了书房的窗外,脸上幸福的笑意渐渐消失,却带了些许忧伤:“可是……你被我,和爸爸妈妈惯坏了,开始变得娇气,胆小,懦弱。一遇到事情要么会急,急到病急乱投医,随便抓着身边的谁都当做救命稻草去求助。要么就会像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把受伤的那个自己藏起来,藏得让外人看不出来,然后强迫自己去忘掉这件事。对于我的事情……呼,你就是这么做的。”
这一通话几乎是字字见血,鲁芸茜强忍着泪水直愣愣地望着哥哥,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哥哥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一般。但并不是羞怒,而是害怕,害怕被揭露自己的弱点,害怕哥哥看不起自己,也害怕后面会再听到关于自己弱点的事情。
她害怕到想要逃跑,想要躲避哥哥那炙热的目光。但是她的双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依旧站在这里静静地听着,毕竟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和哥哥面对面的说话了……
“所以,我想和你做的第一个约定就是,不要哭。”
“不……哭?”鲁芸茜机械地重复了最关键的这两个字,疑惑中却又带着一丝为难。随后仿佛被提醒了般立刻吸了吸鼻子,但冰冷的泪水却像故意捣乱一般又从眼角滚落了下来,在脸上划出了晶莹的痕迹。
“不为祈求和妥协而哭,不为自怜而哭,不为我哭。”鲁道恒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起来,像父亲一样慈爱地伸出手,擦了擦她脸上还残留的泪水,“即使以后真的忍不住,也要在哭过以后坚强起来,重新梳理好自己的情绪,知道下一刻要做什么事。记住,感性是河,而理智是船,你要驾驭好船在感性的河水里行驶,但绝不能让河打翻了你的船。”
原来……哥哥是希望我能够变得更坚强吗?
疲弱的心猛然震颤了一下,那个总是湿湿嗒嗒的内心被这番话突然拨开了阴沉的乌云,一束光照了进来,给了她无尽的力量来抵抗懦弱。鲁芸茜郑重地点下了头:“嗯,我不会再哭了,绝对不会哭了,我要像你一样坚强,哥哥放心吧!”
“哈……”鲁道恒笑了,他知道妹妹的确已经听进去了这番话,所以笑得十分舒心。
“那~哥哥,有了第一个,是不是还有第二个约定啊?”鲁芸茜好奇地问。
“嗯,第二个约定,就是遵从你的心意,做你喜欢的事情。”
“我喜欢的事情……”眨眼间,鲁芸茜的脑海里立刻充满了鏖战的镜头,纵观自己这么多年,似乎从未有任何一件事的兴趣能够高过鏖战。但她随即就想到了父亲,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便又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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