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雪天剑沧,委婉雪路
下雪。
到了冬季,这几乎是所有人都期盼的事情,不论长幼,甚至贫苦人家也欣喜的接受着无法避过的白色,虽然寒冷加剧了自身的困苦,可下雪就意味着春天要来了。
而下个冬季能否改变自身的情况,就要期待下个春天怎么渡过。
当然,大部分百姓都是躲在房子里,点一堆火柴,烧上一壶劣酒,裹在被子里望着远方的田野,享受着一年来最清闲的时刻。
白茫茫的雪面下,孕育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和希望。
这场雪,覆盖了天地,连边疆的战火都灭了些,几乎就是瞬间,整个大梁王朝全安静了。
静的就如下雪的声音。
只有梅花,在角落独自开着。
剑沧州,莽莽山脉交纵相间,搭眼望去,被皑皑白雪包裹。
“大哥,你看,好像一个个坟包,看的老道心里痒痒······”
卢云“嗯”了一声。
躺在木板上望着净蓝的天空,呆呆出神。
“大哥,前边就是剑沧州了,你说大山宗会不会派人接你?”厚德喘口粗气,揉揉自己的肩膀就坐了下来,随手捧把冰雪便放到嘴里贪婪的吞了下去。
甜,凉,直沁心肺。再抓了把雪朝着脸使劲搓了搓。“啊……舒服,”
“不···知···道。”
声音嘶哑,就像拿着一块烙红的铜块压着咽喉一般。
厚德赶紧捧了把雪堆在卢云的脖子边,又抓了些细心的放在卢云嘴边,直看着卢云一点一点的咽下去,才呼了口气,狠狠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施施然道:“大哥,我觉得吧,大山宗咱还是不去的好,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坏心眼。咱斗不过他们,还不如跟着小弟去逍遥自在。”
说这话时,寒风吹过,厚德打了个颤,扯了扯道袍,不过实在徒劳,这衣服真的太破了些。
不仅是厚德,连卢云身上的青衫都不足三成,仅有的布料只能堪堪遮住几点重要部分。
老道揉揉胳膊,连带着双腿全部裸在雪天中,而且后背也是烧了一大块窟窿,露出的白嫩肌肤。
比雪还白。
老道嘴一撇,看着基本上变成裤衩的袍子,黯然落泪。
“大哥,跟我回凉山吧,以后咱哥俩相依为命,也好研究接下来怎么才能渡过天罚。”
卢云瞟了厚德一眼,艰难的张了张嘴,“龙雀簪燃烧了我的生命,以后走不了太长的路了,现在就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去大凉山,估计都走不到那里。咳咳······”
厚德点点头,叹息几声,拍拍大腿,再次牵起麻绳。
雪还在下。
被木板压出的雪痕,很快就会被重新掩埋。
平平整整。
整片天地,再次归了混沌。
当入夜的时候。
雪还在继续,看样子还有愈来愈急的趋势,之前指甲大的雪片此刻已经化为鹅毛,洋洋洒洒,倾盆而下。
剑沧州边界。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雕塑。
雕塑很秀气,或者说是很瘦小,因为久久不动,身上已经盖了一层白雪,若是走近,朦朦胧胧间,还能看到,雕塑的睫毛抖了抖。
突然。
睫毛抖动的频率快了些,最后,“雕塑”眨了眨眼,露出两个黑窟窿。
眼神朴实如画。
慢慢的,再几声“咔嚓”的声音响起,“雕塑”竟然站了是来,舒展了舒展身体,“噼里啪啦”的声音再度惊扰了黑夜。
身上的雪花“簌簌”的掉了下去。
少年好像等了很长时间,尽管伸展了身子,可双腿还有些不灵便,未走几步,就差点栽倒雪中。
幸亏手里有一把稍稍超过脑袋的铁剑,撑住了身子。
抬起脑袋,掂着脚尖,眺望远方。
几息后,少年皱皱额头,呢喃道:“卢大哥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可是师傅不让我踏出剑沧州一步,这该咋办?”
少年彷徨着,双腿不敢再迈。
被雪覆盖的地面,有一道划痕,乃是两州分界,跨过便是出了剑沧州。
少年显得有些不安,黝黑的皮肤在白雪的衬托下,闪着奇异的光。后来少年可能是等的急了,长剑出鞘,铮的一声冲破天际。
“斩!”
吼声略带稚嫩。
可随即而来的剑芒却如彗星般,划过黑夜,在苍穹之上斩下。
顷刻间,空中的雪,停了。
或者说是,天地之间的联系,被这一剑,斩断了。
“呼······”
少年的呼吸有些粗重,仰头盯着上空的剑芒,再喝道:“破!”
“轰······”
以少年为中心,积雪如奔腾的浪花,激起百丈之高,霎时,这地方,仿佛竖起几座雪山,拉扯着,流动着,凝固如石。
随着“破”字落下,雪山席卷着,瞬间四散开来,宛若天塌了般,雪崩而落。而后,少年腾起,右手持剑而立,盯着东方某处,重重劈下。
剑下的雪,在动。
就像是活了过来。
争先恐后的朝着两旁堆去。
最后,一条笔直的路径蔓延而生。
厚德已经呆了,愣愣的望着天际剑芒,看的出神。
这就是,剑沧州?
突然,远方好像有一条蛇游了过来。
厚德脸一苦,破口大骂:“小爷扒了你八辈祖宗的坟,小爷一没抢你婆娘,二没动你家祖坟,至于那么生追猛打吗?”
骤然,厚德眼瞳猛缩。
那条雪白的蛇,忽然停了下来。
好似疲惫了,只亲吻了下厚德的双脚,就不再生长,平和的停在了原处。
厚德望着笔直的小路。
久久不语。
突然,鼻头一酸,直接哭了出来。
感动,太他妈感动了,这才是一家人,这才是亲人该做的事情,受够了追杀的厚德,望着眼前的这一刻,鼻泪模糊。
厚德整整感动了一炷香的时间。
卢云没有打扰,鼻声轻鼾。
一炷香后,厚德依旧在痛苦流涕,因为他发现,没有雪的助力,他娇嫩的肩膀绽开着一朵又一朵花朵。
土地,太他妈难走了。
说好的家人那?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来搭把手?厚德抹了抹眼睛,悲愤的望了眼卢云,紧接着又望了眼两旁充斥着剑意的积雪,哀嚎一声,把麻绳拴在腰间,坚定如铁,一步又一步,朝前走去。
眼中带着火焰。
身后木板摩擦大地的声音就像是他的战歌。
雪,倔强的像个孩子,鹅毛还在飞舞,身后左右都在飘落,唯有前方未走完的路,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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