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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chapter 76 chapter……


chapter76

  第一轮比赛结束后,燕羽排名第一,他也是唯一一个分数上190的。

  官方的演出视频还没有在流媒体发布,但有乐迷截取了网络直播视频并分享出来。许是导播停在他脸上长达十秒的特写镜头太过惊艳,那段琵琶演奏小火了一把。在短视频平台上,一天内的点赞量就上了两百万。

  评论多是圈外网友,一水的夸赞颜值。也有专业网友科普他这曲子弹得多厉害,功底多深厚。这一把小火,连带着过沙洲和燕羽的账号都涨了粉。

  黎里意外地在过沙洲的评论区看到一张偷拍,是她跟燕羽逛街时的照片。当时在商场,燕羽一手给她递水,另一手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黎里正接他的水,另一手被谢菡拉着。

  网友“彭野很行”:「居然在环贸碰见羽神了,嘤嘤,陪女朋友逛街。好耐心好温柔。远远看着,没有上前打扰。」

  有人回复:「女朋友背影都很美诶。不过我燕美人赛期居然不练琴,跑出来逛街??感觉被什么偷懒鬼夺舍了呢。事业粉皱眉。温柔敲打!」

  “彭野很行”:「小声说我也有点意外,但我羽肯定心中有谱。二轮加油!」

  其他网友:「祝事业爱情双丰收,燕美人配得上全方位的幸福!」

  「二轮全拿下!羽神大杀四方!」

  黎里浏览一圈发现,他的乐迷人都很好,大概是所谓的“粉随正主”。

  这次杯赛,第一轮固定曲目为选段跟短曲,但第二轮自选曲目升级为长曲,总分值400,能极大拉开分差。选手一般都会在这个赛段上难度,尽全力展现全部功底。

  比赛当天上午,燕羽练了两小时琵琶后,陪黎里在二楼看了会儿比赛。每位选手表演结束,他都会低声与她解说,帮她了解情况——哪一部分泄力了,哪里指法没到位,哪边感情没跟上,哪里疲软了。

  由于第二轮曲目时间长,难度大;相比第一轮,选手更容易暴露问题。黎里也明显感受到,二楼观赛区的参赛者和学生们气氛紧张了许多,不似前一轮那么轻松。

  上午,她没看到陈慕章,但看到了师恺,表演的《塞上曲》,曲风悲切婉转。燕羽说,他后半程有些手软,轮指出了几处瑕疵,但已经很好了。

  宫蘅这轮的表演也上午。黎里先前没注意看她第一轮,只知她拿到了相当高的189分。

  她第二轮演奏曲目是《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提词器显示出来时,旁边有人发出轻叹。

  黎里小声:“这曲子难吗?”

  燕羽点头。

  就见一个瘦瘦的女孩上台了。她样貌清淡,神[se]也寡淡,一身颇有西域民族特[se]但又不招摇的白[se]长裙,抱琴坐下时,面容平静而安定。可当她手拂琵琶弦时,神[se]便瞬间融入琴身,一段悠扬而顿挫的音乐流出,顷刻将听众带入异域风光。尤其弹到后半段,节奏变化加强,音速极快,她整个人和琴一道魅力四[she]。

  演奏结束,她从椅子上起身,现场掌声如雷。她抱琴鞠躬,并无太多欣喜或满意,淡淡转身下台。

  黎里轻笑:“她像女版的你。除开长相。”

  燕羽不理解:“为什么?没有吧。”

  黎里不解释,鼓着掌:“我感觉她弹得很好。特别好。”

  “是很好。就是后半程有点把控问题。一点点。”

  黎里扭头:“你是不是就特别完美?”

  燕羽抿了下唇,很淡地笑了下:“倒也没有。还要努力。”

  上午的比赛结束,评委嘉宾和观众开始散场。大部分人都有些疲乏,抻着胳膊伸着肩膀。

  燕羽和黎里随人流往下走,路过休息室,里头一大片东倒西歪闷头大睡的选手。观赛都有些累,何况参赛。

  黎里道:“上次去后台,你说赛期都这样,很累人。”

  “特别累,一般沾地就睡。谢亦筝以前比赛在后台,直接睡古筝箱里,跟吸血鬼的棺材一样。”

  她笑:“想见识下。”

  “有照片的,可以问她要。”

  “那你呢,你不累吗?”

  燕羽看了她一眼,说:“还好。”

  黎里有一会儿没说话,等从人群中出来了,才问:“你这几天没藏药吧?”

  燕羽说:“你不都看着我吃的吗?”

  确实。但……

  她略微笑笑:“不是怀疑你。之前听你说吃药了情绪会相对抑制,但这几天……”他没有。虽然他话仍不多,看上去也和往常一样,但黎里感觉得到,除开暴雨那晚他突然情绪急转,以及吃完火锅他的一点小[yin]郁;其余大部分时间,他状态很好,好到像个正常人。

  “我在赛期、演出期,神经兴奋度会比较高。”燕羽说,“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地,黎里想到昨晚他的意图,正常男生会有的意图,不知是否和这有关。想法一闪而过,她问:“所以很有[jing]力么?那比赛结束怎么办?会不会一下又掉进低落情绪,很难受?”

  燕羽又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

  而这时,几[bo]嘉宾跟评委从前边走来。丁松柏、宫政之他们走在前头;陈乾商和另外一拨人落在后边。

  隔着老远,丁松柏笑得和煦而大方:“我还说下午想去后台看看你,得,现在就让我碰上了,省得我走一趟。”

  燕羽用他从小的习惯称呼打招呼:“丁老师。”

  丁松柏道:“我刚还跟你宫教授讲呢,可以请你当弦望的宣传大使了,网上那视频看了没?”

  燕羽茫然:“啊?这几天没上网。”

  丁松柏摆摆手:“没事。专心比赛,之后再说。”他又聊起一些燕羽上轮比赛里专业技法的问题,黎里听着,发现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行政官员,而的确是琵琶领域大师出身。

  她又看了眼宫政之,他是个气质相当清雅不凡的教授,本人[xing]格或许与燕羽宫蘅相近,话少,也较淡然自若。

  丁松柏简短和燕羽聊了聊,说:“中午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燕羽说:“不去了,我随便吃点,想多留点时间休息。”

  “也行。”

  说话的功夫,后头陈乾商走上来,笑道:“燕羽这一年进步明显啊,还是宫教授教导有方。以前跟着我,真是拖累了。”

  “话不能这么讲。”又一位评委,来自奚音的王教授道,“咱们这行最讲尊师重道,一[ri]为师终身为父。何况你从小学就带他六七年。燕羽心里难道不清楚?”

  黎里认出他是上轮给燕羽打了最低分的评委,但按规则,最低分被排除。陈乾商倒给了燕羽很高的分。

  燕羽没讲话,丁松柏笑了声:“老陈爱自谦都是知道的,但老王你这话别讲歪了。什么拖累的,我听着呢,可不是燕羽讲的,别拿那老一套来埋汰孩子。”

  后者笑笑,又说了些其他的话。

  这时,宫政之淡淡开[kou]:“我们就走了,燕羽。中午吃好,休息好。”

  燕羽点头,丁松柏也与他告别。

  擦肩而过时,燕羽并没有看陈乾商。但后者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黎里恰巧撞上他看燕羽的眼神,一瞬恶心得反胃。

  一行人走出音乐厅,王姓评委落在后边,将陈乾商拉了下,道:“我可真是替你不值。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凭燕羽这实力,现在已经顶级了,以后绝对头把[jiao]椅,不可限量。他这股势力不可小觑啊。要还在你门下,这是多少荣誉跟利益?现在倒好,明明你培养的,果子让宫政之白白捡走。你这边势力消了,他那边不就涨了?”

  陈乾商笑笑,豁达状:“老王,我的弟子呢,不论去哪儿,我都是希望他们好的。什么权力啊争斗啊这些那些的,统统没兴趣。只要咱们行业整体发展好,优秀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呀!”

  ……

  中午饭,燕羽果然胃[kou]不太好,只吃了半碗砂锅粥,就放下勺子。

  黎里知道他心情不会好,也想随他。但又觉心软一次便有无数次。不论对他下午的比赛,还是今后病情的整体康复,都不好。于是强迫他多吃了些。

  他中途几度皱眉,有几次黎里觉得他要开[kou]拒绝,但又终究忍了,把她放到他碗里的份量全吞了下去。

  饭后回酒店午休,他没上床睡觉,把自己蜷进沙发里阖眼了一个小时。

  黎里不知他有没有睡着,但她没有,莫名很累却无法入睡,硬是在窗帘拉着、空调风吹着的暗室内躺了一中午。

  下午到音乐厅,燕羽去后台准备。黎里留在二楼观赛,由于曲子长,且重复曲目多,她开始犯困。直到点左右,字幕屏上出现:

  “《海青拿天鹅》燕羽(帝音)”

  她一下清醒。周围观赛的人也来了[jing]神:“卧槽。选这曲子。”

  “也就他了。”

  这首曲子很长,难度极大,几乎涵盖琵琶各种技巧,同时对感情要求也很高。十多分钟的弹奏,对个人能力是极大考验。哪怕许多高手弹到后程,指法力度也会走位。所以直至燕羽上台前,还没人选这曲目。

  厅内非常安静,在场听众都是专业人士,自然寄予期待。连好几个评委都调整了坐姿。

  燕羽一上台,镜头便跟了过去。他神[se]很淡,走去椅子前坐下,抱着琴,定心准备。

  屏幕上,他手指微屈,虚摁面板,静置两秒后,开始抚弦。

  清澈的琵琶音像无数颗大大小小的珠子散落开去,跳跃着,回[dang]在演奏厅四面墙壁上,涤涤[dang][dang],如珍珠,如水[bo],轻灵而活跃。

  燕羽手指如仙人的拂尘,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地起起落落,不知不觉间,琵琶琴音层层推进,曲调丰富多彩,五光十[se],浓浓淡淡,相间相宜。

  琴者的感情太过充沛,一丝一缕尽数流淌弦上,随着音[bo]传抵至听众心间。

  众人全然沉浸,而曲调在不知不觉中由轻转重,由舒转紧。就见大屏幕上,燕羽十指勾、挑、拨、弄、捻,千变万化;如森林里永不重复的枝桠。

  满厅的音乐声全在他指尖,收放自如。仿佛他手中控制着一束斑斓的光线,那光线的深浅、幅度、[se]彩全由他掌控。

  台下听众犹如观赏魔术灯光秀一般,只瞧得见台上光线斑斓,闪烁飞舞,勾勒出一卷卷炫彩的光之画幅。

  弹至后半程,切入急弦阶段,他下巴微点,灿白的手指快到如机械般横扫琴弦。琴音如上紧的发条,越崩越紧;黎里呼吸凝住,不自觉浑身紧绷。其他听众也不经意前倾身子,双手握拳,直直盯着。

  有人太过佩服,竟极小声私语:“我去,他小指那反轮好厉害,又干净又均匀。”被身边人低嘘一声,闭了嘴。

  十多分钟的长曲,耗心耗力。

  年轻人的额间鼻翼上起了细汗,几丝黑发贴在饱满额头上。他微蹙着眉,随着弹奏,时而低头,时而仰眸。时而眉梢的弧度坚毅如锋,时而眼中的深情如溢出的[chun]水。

  在他指尖,琵琶音颗颗分明如玉珠,每颗都饱含着无限的情绪,弹跃空气中。

  黎里在涤[dang]的乐声中,望着他的脸庞,他的眼睛,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热爱,对音乐、对梦想世界的纯粹的热爱。

  她忽然伤悲,不知道经历过那些黑暗,他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又或者,他将内心所有的痛苦、悲欢、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一把琵琶里,才能走到现在?

  随着最后一阵急急的弦音渐缓、消弭、完毕,燕羽的手轻扶弦上,微低下头,黑黑的眼睫也垂下,遮了眸。

  一滴汗从他眉尾滑落,擦过眼尾,竟像一滴美人泪。

  他仍微敛着眉,玉一般的脸颊上竟有丝脆弱。他呼吸很快,胸膛起伏着。

  满座宾客,悄无声息。

  只五秒的功夫,他眉心舒开,一抬眼睫,丹凤眼里光芒澈澈,面庞已恢复平淡,情绪亦撤得干净。

  他手抱琵琶起身,顷刻间,满场掌声震耳[yu]聋,连地板都在震颤。甚至有几位评委都鼓了掌。

  黎里身边一阵惊叹声,选手们心知肚明:

  “太他么厉害了。是人吗?”

  “简直就没短板。”

  “比不上,心服[kou]服。”

  黎里用力鼓着掌,觉得脸上有点[yang],一摸,竟不知什么时候落泪了。

  她匆匆下楼,找进休息室。他琴盒已收好,摆在脚边,人坐在沙发里,正闭目养神。

  其他候场的选手待在各自位置,或佩服或仰慕地打量,没有打扰。

  黎里见他额上全是汗,拿纸巾擦拭。燕羽睁了眼,望住她,眸子干净得像水洗过的天空。

  “看什么?”黎里掀开他额发,“感觉不到脸上全是汗,自己不会擦?”

  他轻声:“好累,忘了。”

  她一下无言,又道:“要不吃块巧克力?”

  他摇头:“有话梅糖吗?”

  “有。上次给你还不吃,知道好吃了吧。”她剥一颗递到他嘴边,他含进嘴里,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抬眉:“你手心好烫。”

  演奏,尤其是比赛,确实太耗体力[jing]力了。

  他说:“我要坦白一件事。”

  “什么?”

  “我其实不喜欢吃巧克力。”

  黎里无语:“……”

  他说:“但话梅糖,喜欢吃。”

  “鬼信你。”

  “真的。”

  两人聊着毫无意义的话题,直到他后面的选手表演完毕。黎里扭头看电视屏幕,休息室里其他选手也都盯着。

  分数表出来了,第二轮393分。又一个破纪录的分数。

  前台的掌声很清晰,连休息室里的选手们都很激动,发自内心地拍手。燕羽拎了琴盒起身,选手们纷纷祝贺:“恭喜啊燕羽。”“你好[bang]啊!”“恭喜啊。”

  燕羽一一颔首,算是致谢,背上琴盒,牵着黎里的手离开了。

  那天他回到酒店,睡了一整个黄昏。

  他第轮比赛在最后一天下午,有两天半的练习时间。谢菡很识趣地没有打扰,还自己找人借了入场证,说到时去观赛。

  黎里把谢菡准备的演出服拿来后,燕羽沉默了十秒,说有点夸张。但黎里说他穿上特别帅,他竟就立刻接受了,免了她预先准备的一番[kou]舌。

  接下来两天,两人都泡在一起排练。其实过去两个月集训下来,黎里进步神速,鼓速提高到了150。

  往往重复的训练是很枯燥乏味的,可这些[ri]子下来,她竟习惯了。如今有几天完整的时间和燕羽一起练,她一点不觉乏味。

  有时,她将一段谱子反复提速打了无数遍越来越好时,一抬眼见燕羽也在重复练习着某个指法,就莫名有种时间静止了的感觉。很安心,好像每一小步都走得稳妥了,所以丝毫不担心应许的结果。

  比赛那天上午,两人乘车去音乐厅,打算看下其他选手表现。出租车转过路[kou]时,黎里望了眼窗外。

  “在看什么?”

  “那边是海吗?”

  燕羽望了眼,一排绿化树外浮着一层淡蓝[se]。

  司机说:“是海。海城就是挨着海的。”

  “真的是?”黎里趴在窗边望,“我还从来没见过海。”

  燕羽听了,说:“师傅,麻烦就在这儿停。”

  两人下了车,推着箱子走过宽阔的[cao]坪。很快,淡蓝[se]的大海铺陈面前。

  他们找了把长椅,坐在树荫下看海。

  “这算是第一次看海了,还挺漂亮的。但好像不是很蓝。”

  “离城市太近了,有污染。”

  “可还是很美。”黎里说。

  淡蓝[se]的水面一望无际,与天空相连。沿着海岸线,繁华城市蔓延去远方,岸上高楼林立,车来人往。

  “有种人类世界和大自然的碰撞感。”

  燕羽听着,微笑:“碰撞?琵琶和架子鼓吗?”

  黎里一听,就要起身:“走吧。”

  燕羽攥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再坐会儿。”

  黎里落回来,他揽了她的腰,她往他身边挪挪,靠他肩上:“不去看其他选手了吗?”

  “你想去?”

  “现在不是很想,坐这儿吹风好舒服。”

  “是啊。”他微眯眼望向海平面和天际线。

  黎里问:“为什么大部分看见海会心情好呢,像我这种没见过海的人都喜欢海,奇怪。”

  “可能因为象征着未知的远方?”

  “或许吧。但这边的海跟电视里不一样,没那么蓝,也没有沙滩。等有机会了,想去看看有沙滩的海。最好是白沙滩的。”

  “好。”他说。

  风吹着,阳光在绿树上跳跃。

  “黎里。”

  “嗯?”

  “我有点困了。”

  “靠着我睡会儿?”

  “好。”

  黎里挺起肩膀,他将脑袋靠在她肩上,闭了眼。

  夏风吹着,黎里说:“你头发长了。要剪了。”

  他低喃:“还好,暂时不剪。”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黎里扭头看他安睡的脸:“也行。长点儿也好看。”

  他在风中弯了下唇,树梢漏下来的阳光斑点落在他唇边。

  于是一上午,两人什么也不做了。比赛、对手、评委、音乐厅都扔去身后。他们就靠在那儿,放松地吹着风,看着海,闭着眼,望着天,虚度光[yin]。

  背后,几十米绿化带开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而面前,是海阔天空。

  虚度光[yin],好像也没关系。和你一起,就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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