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他们决定去佛山一行。
越是动荡的时期,流言什么的,越不可信。不过那中年汉子既然提到了佛山,就算是空穴来风,佛山那里肯定也有些事情发生。再者,万一这些消息是真的了。
既然选择南下,那么张残和杜媛媛就又踏着来路而行。
可以说刚刚走过这条路,然而在重新踏着走过的足迹的时候,两人竟然同时生出了一种旧梦重拾、故地重游的缅怀感觉。
似乎眨眼之前的事情,离现在好像已经很久远很久远了。
因此在某个时候,情之所至,本来并肩而行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又同时望向了对方的双眼。
那一刻,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理解、包容,和彼此的依恋。
然后,两人彼此会心一笑。
或许有一天,两人天各一方,但是有了这个包括了太多意义的笑容作为留念,那么其余的任何一切,一点也不重要了。
“我现在有些了解那个小丫头说的话了!”张残率先打破了沉默。
杜媛媛不解的望着张残,显然不明白张残为什么会突然说了这么句话,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张残说下去。
“可能我们现在想象着的幸福,是得到的越多越好。而那小丫头所想的幸福,却是越少失去越好。”
“所以,她的父母就是她幸福的源泉,只要她的父母能陪着她,那么她就根本不觉得生活有多么的艰辛,反而错把这些,误认作了幸福。”
杜媛媛思索了一番,随即点头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张残笑着说:“不过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所谓的失去,就代表着去而不返。那么,随着她失去的越来越多,她也会懂得,还是得到的越多,拥有的越多,会更加符合幸福的状态。少失去和多获得,两者看似一样,实则却截然不同。”
杜媛媛忍不住捶了张残一下,没好气地说:“我只听出来你在咒人家好不好!”
张残哈哈一笑,两人这时也刚好转了个弯,那个半山腰的山洞墓穴,就那么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猛一下子,两人自然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了山洞里的种种过往。
一处死人的墓地。却是两人唯一的天堂。
他们当然可以选择永远避世在此,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做出这个选择,因为天堂虽好,外面的地狱,才是他们奋斗的乐土。
“我的腿伤,会不会拖慢你的速度?”
正想着呢,杜媛媛问了这么一句。
张残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不会,我走得慢点就是了。”
社媛媛哦了一声,很明显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张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正要发问,明知她忽而又抬起了头,笑着说:“我还是觉得你背着我走得快一点!”
然后她一下子就跳到了张残的肩膀上,搂住了张残的脖子。
张残这反应过来,他当然觉得自己显得有些愚笨,但是他依然满心的喜悦。
“驾!”
杜媛媛还开心的叫了一声,这童年时期玩腻了的东西,却带给了成人,久违的快乐。
一连几天,越往南走,两人便碰到了越来越多北上的流民。几乎每隔上半个时辰,就能看到一批。他们有的少则一家子三五口,多则上百人,彼此扶持着彼此,北上而来。
其中不乏很多人劝张残和杜媛媛,让他们别去南方,因为那里到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同时张残从他们的口中也确认了,佛山,确实是武林人士拼命在防守的最后一条防线。不过,似乎情况并不乐观。
因为难民中,有的说佛山已经失守,有的说还在拼命防守,他们各执一词,难辨真假,但是更能说明那里的情况是岌岌可危的。
“前面就是佛山了!”
连走了几天,张残眼力过人,平原之下,也只是依稀看到一个黑点般大小的城池。又粗略估计了一下,两人距离佛山,已经不到五十里的路程。
“你一定要知道,东瀛武土的凶悍,比起苗人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张残很认真地看着杜媛媛,再一次提醒她。
杜媛媛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将会面临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再怎么说。张残也不可能让杜媛媛独自面对东赢刀客的,他肯定会在一旁将她看护好。不过必要的提醒,当然也不能少。
杜媛媛又没经过什么阵仗,上次苗人杀得红眼了,不就把她给“吓傻”了吗?
就像张残在襄阳城时,亲眼见到了许多新兵蛋子在训练里勇不可当,但是真的上来战场,砍了敌人一刀,敌人还没什么事,他们自己倒是被淋漓的鲜血给吓得手脚发软。
同样,海南派的高手,张残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那么悠久和雄厚的传承,却撑不到两年就被东赢刀客溃败,张残并不相信是他们的武学修为不够,而是名门正派,太多人太多人没有经过鲜血的洗礼了。
而东瀛刀客,他们本身就是靠着杀戮和作战经验强大自身,因此很多江湖人士,碰到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后,都不占什么上风。
一边说一边走,却见前方尘烟滚滚,喧哗声叫唤声,总之各种嘈杂震天响。
张残看着杜媛媛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这种被震起来的尘烟,绝不是训练有素的部队经过。再者声音这般杂乱,应该还是流民。不过,是好大一批。”
大会儿,就看见足有两千的普通百姓,朝着张残这个方向,即北方涌动。
他们似乎还经历过段不小距离的奔跑,因此哪怕现在是冬季,就算这里已经是极南的热带,除了奔跑,绝不可能大批人同时汗流决背,衣衫尽湿,一个个显得狼狈又凄惨。
“快跑啊!东瀛人杀过来了!”
人群本来就乱成一锅粥,有个人喊了这么一嗓子,登时之间人群显得更加的不堪入目。
就在张残眼前,一个妇女左手拉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右手拉一个恐怕还不足四岁的女童,还挺了一个大肚子,正蹒跚而行,累得气喘吁吁。
听了有人喊了这么一句话。本来就绝望的脸上瞬间面如死灰,惊惧的望着后方,似乎那空无一物的空间,会凭空冒出一大群手持武十刀的东赢刀客,继而将她们身首分离一样。
下一刻那妇女咬着牙,牵着两个孩子只跑了两步,也不知道真的是累得脱力,还是临盆在即身子不便,两步之后,再没有力气多跑,只能停了下来。
随后,她转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哭得很凄惨,也哭得很绝望。
她牵着的两个孩子不明所以,但是母亲就是他们的天,此刻见了母亲哭成了泪人,他们根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毫不犹豫那样,也坐在了地上,各自接着母亲的一只胳膊,哇哇大哭。
笑声能传染,哭声同样也能。
还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许多跑不动的人全都停了下来,哭声瞬间传遍了整个空旷的原野。
但是还有许多跑得动的人,他们可不管这些。
只见他们一个个的闷着头朝前走,许多坐在地上痛哭的老幼妇孺,登时被踩踏得惨叫连连,人仰马翻。整个场面看上去,称之为人间地狱,一点也不过分。
“母亲不哭,宝儿错了,再不惹您生气....”
那男童还以为是自己又调皮,做错了什么,惹得他母亲嚎啕大哭,便泪眼汪狂的摇着她的胳膊,乞求着母亲,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小孩子哪里知道,错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整个世界。
“母亲……母亲是在高兴!我们,能去见你战死的爹爹了.....”
那妇人泣不成声地说完这句话后,哭喊声更是不可抑制,搂着两个娃娃,扯着噪了要命似的嚎啕。
“快跑啊!东瀛人杀过来了!”
那人又喊了一声,张残登时气得,一个闪身跳过无数个脑袋,来到他的面前,二话不说,“啪啪”左右各给了他一巴掌,又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骂道:“惹乱
人心的狗东西!”
张残自然手下留情,但是这两巴掌,还是抽得他满嘴是血,恐怕连带着这人嘴里的牙,也被打得掉了三五颗。
“停!”
张残运转功力,暴喝了一声。
在喊出这个字之前,张残已经又来到了人群之外,不然的话,他担心有些离他过近的妇孺,会被震聋。
当真就像是平地炸雷,张残这嗓子的声波震动下,数千人酿成的杂乱场面,顿时为之一滞。
随后张残立刻提气喊道:“倭寇根本没有越过佛山,诸位的身后也根本没有任何东瀛人,勿要惊慌!”
“小心避让身边的同伴,现在需要诸位互相扶持,切莫自乱阵脚!”
群龙无首的时候,有个发号施令的人站出来,不管他说的是对是错,反正,很多人都会盲目的服从。
好吧,这种特质是好是坏,作者本人当然不敢多去评判,下面就返回书中。
人群确实安静了下来,不少被踩踏在地的老幼,也在他人的搀扶之下,也都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张残也清楚,现在肯定不能让人问问题,因为第一个人发问,那么七嘴八舌的发问也会接踵而来,他并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不过他也不笨,拿出苗刀,随随便便舞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招,转而收了起来,抱拳道:“诸位请继续前行,我去宰了那些倭寇,给诸位出气!”
“好!”人群中轰然爆发,喝彩声不绝于耳,鼓掌声也此起彼伏。
等这些人慢慢走远之后,杜媛媛忍不住拍了张残的肩膀一下,“刚才你的表现,像个大英雄。”
张残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更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
随后指着远离的人群:“他们只是一时之间,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罢了。”
道路还是那条道路,树木还是那些树木,鲜花还是那些鲜花,青草,也还是那些青草。
但是氛围的影响下,张残似乎觉得,这些根本没有区别的事物,却展现出来前所未有的暗淡感,从而很轻易的,消沉了张残和杜媛媛的情绪。
刚才那一批人群过后,几乎就没再碰见有百姓从佛山城里撤离。
两人一直来到城门处,把守城门的卫兵依然肃穆笔直的站岗。
“这位朋友。”
左边那个青年卫兵叫了张残声,张残停下了脚步,朝他抱了抱拳:“朋友你好。”
那卫兵先是嗯了一声,轻声道:“别进城了,快逃吧,不然来不及了。”
看来,佛山城破,千钧一发。
张残看着他诚挚的眼神,微笑道:“朋友你为什么不走?”
那卫兵像是见稀罕一样看着张残,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军人。”
张残笑着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身上的苗刀:“我是中原人。”
错身而过的时候,张残看到这个卫兵的眼眸中充满了敬意。相信这个卫兵,也不难从张残的眼神中,看出张残对他的敬意。
佛山城道路宽广,然而现在却无行人行走,就显得它更加的空荡。
张残刚走了两步,便听到很微弱的打斗声。他再不耽搁,一把将杜媛媛抱在怀里,运气疾飞,朝打斗的方向赶去。
“待会不许离开我的身边!”张残叫了一声。
杜媛媛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张残。
打斗声越发的激烈,张残也知道自己离那里也越来越近。
不到十个呼吸,张残已经从偌大的佛山城城尾,飞奔至佛山城的城头。
一眼看去,已经有数十东瀛刀客登上了城墙上,与中原武林的高手和佛山城的士兵斗作一团。
张残争分夺秒,刚刚把杜媛媛放到地上,正准备先挑翻几个东刀客。哪知他忽地心生警兆,感觉到一股强横又浩瀚的气势,将自己牢牢锁定。
随后张残眼前一花,不服全藏单手倒拿着武士刀,侧身闪现在了张残的眼前。
不服全藏侧着身,却是看着他的正前方,显示出一种“我都不正眼看你”的轻视。
但是张残却知道,这小子有他狂妄的资本。
他根本不是不服全藏的对手。
上次交锋,张残被他三两招便逼入了死地,若非当时那艘船从中间断开,使得不服全藏借错了力,张残已经是他的刀下亡魂了。
所以上次,可谓是老天在帮忙,张残才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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