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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章


华音打算今日一早就出府,  但未过早让人去告诉童管事。

        而是待准备好要出府前,才让碧玉去通报。这样做虽未能把裴季的眼线避开,但起码能避开另外的眼线。

        碧玉和绿萝见着姨娘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篮。碧玉好奇的问:“姨娘这是要做什么?”

        话音才落,  篮子中就传出了细微的声响,华音便翻开食篮的盖子。

        婢女二人都探了过去,  只见篮子中铺了一层厚实的棉布。

        不一会从棉布中钻出了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抬头看了一眼主人,然后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  还踩了几下篮子中的棉布,  又在那看似软绵绵棉布上趴了下来。

        华音揉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莞尔一笑:“小金银整日窝在这小宅院,  我便想把它也带出去遛遛。”

        两个婢女知晓姨娘喜欢小金银,倒也不觉得姨娘把它带出去有什么不适。

        碧玉上前欲接手篮子:“奴婢来提着吧。”

        华音手微偏,微摇头:“不用了,它还小,  份量也还很轻,我来提着就行。”

        碧玉与绿萝也会随行出府,甩开这两人对华音来说轻而易举。但前提是不能让她们知晓篮子中除了小金银外还有别的东西。

        可这篮子重量并不轻,  她们一提就露馅了。

        童之收到兰茵院碧玉的通报后,  便安排了飞卫与马车。

        在裴府外院马厩中刷洗着马匹的马夫见寒院的侍从入了院子,  暗暗思索着今日是谁要用马车。

        毕竟裴季的马车都是由内院来打理,而外院的马车多为姨娘与府中有些份量之人使用的。

        院子里的管事忙迎上前问:“可是童管事要用马车?”

        那人摇头道:“是九姨娘要出府。”

        刷马的马夫动作略顿,  眉头微微一皱。

        管事疑惑:“平时姨娘要出府,可都是提前一日让备马车的,今日九姨娘怎就忽然要出府?”

        姨娘们出府都得提前与童管事说,  童管事也会让人提前一日准备好出行的马车。

        侍从面色淡淡,  不怎么搭理管事,  敷衍道:“主子们的事情,  我等怎会知晓。”

        管事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见侍从不怎么搭理自己,也没有多言,喊了一声在刷马的马夫,“吴七把整理好的马车拉过来。”

        叫吴七的马夫放下了刷子,站起去牵马车。

        寒院的侍从把马车牵走后,管事对着院中正在做活打杂的人骂骂咧咧道:“我会一整天盯着你们这些人,今天谁都别想给我偷懒,更别想找借口离开这院子!”

        马夫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暗道这华音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提前说要出府的事情?

        如今忽然说要出府,他如何才能寻到借口出府传递消息?

        他人虽在外院,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裴府森严,便是一个打杂的下人都要查清身家背景,所以很难才能安排一个人进来,他也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为今之计,只能想尽办法出去传消息,若是着实传不了,只能等下回了。

        华音出了府,因有裴季的话,所以光明正大地去了当铺,把搜刮来的几样东西都带来了。

        那掌柜端详了许久这几样物什,一刻之后才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貌美的女子,琢磨了一下才斟酌地问:“敢问这位夫人是从何处得来这些首饰的?”

        物件贵重,掌柜怕收了会引来麻烦,故而谨慎。

        华音看了眼碧玉,碧玉会意,开口道:“自是正当的,若是掌柜信不过,又或者遇上什么麻烦,尽管到裴府寻童管事。”

        掌柜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客气,问:“不知是哪个裴府?”

        华音饮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北镇抚司,裴府。”

        掌柜一怔,目光落在女子那貌美的样貌上,心道女子的样貌在金都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又是华衣打扮,女子背后之人定然非富即贵。

        说是摄政大臣的姬妾,掌柜也是信的。

        掌柜面色由客气转为了尊敬,起了身,拱手道:“夫人请稍等,允在下去唤朝奉来估价。”

        虽是姨娘,但掌柜也不敢怠慢,尊称也未敢变。

        掌柜去唤人后,华音抱着小金银,看了眼那些东西。

        这些都是国丈夫人婆媳二人的喜爱之物,她到手没多久就拿去换了银子,做得不厚道且也得罪人,但她现在人都要走了,管她得不得罪的。

        再说裴季也与李国丈半扯破了脸,而且李国舅还在裴季的手上,那婆媳二人要么就是把这黄连苦给咽下去。

        要么就是花大价钱把这东西给赎回去,倒是不大敢硬抢。

        华音已打听过了,这当铺倒是与裴府有几分关系照着,所以才能在这金都城站得如此稳当。

        有裴季这层关系在,谅国丈府再嚣张,也不敢明抢。

        不多时,两个年纪稍长的朝奉来估价。

        国丈府仗势欺民,霸道敛财,奢华散财,所以这戴在这国丈夫人与国舅夫人身上的首饰,自然是贵重的。

        约莫过了一刻,两个朝奉与掌柜商议后,开了个一千两。

        华音:……

        就这么一票,华音觉得在裴季身上捞的要多。不是说那几套头面不值钱,主要还是不好出手。

        华音点了头。

        掌柜问:“不知夫人要金子还是银票。”

        华音琢磨了一下,银票虽好携带,可若是要去钱庄兑换的话,可能会暴露行踪,起码这几年是万万不能去兑换的。

        “百两金子,其他都换成银票。”

        掌故颔首,随即让人去准备银子。

        华音得了银子,便随手赏了两个婢女,一人一个小金元宝。

        二人得了赏,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华音望了眼她们的笑脸,心有几分愧疚。她跑了也不知她们会不会受到处罚,她总归有几分愧疚。

        好歹也相处了好些日子了,这两个丫头虽是裴府的人,且平时也会与那童管事上报一些兰茵院的事情,可这些也是她们的本职所在,除却这些外,平时多有护着她。

        便是在真正主子裴季那处,更多时候都是向着她的。

        但若她不跑,等着她的可能就是死。

        便是最后还是免不得一死,华音也不想在死之前还被困在裴府。

        华音收回那几分愧疚的心思,笑道:“既得了银子,我们便去好好逛一逛,买几身好看的衣裳。”

        出了当铺,华音上了马车,把小金银放回到了篮子中,阖上了盖子,神色逐渐沉稳,目光也越发坚定。

        她在这狭小的马车中谋算着自己能有多长时间来逃跑。

        仔细算了算,她最多有一刻时逃跑的时间。

        所去的成衣铺子,离城门口近,约莫半刻就可出城,但问题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出城,但在这之前,还得有离开的路引与马车。

        今日有街市,外边城镇进城的人有不少,路引与马车都是现成的。

        只要银子给得多,就没有买不着的马车,而路引更是简单了……

        不知过了多久,裴府马车停在了成衣铺子外边。

        华音下了马车,入了成衣铺子,随后快速地打量了一眼铺子的布局。

        女客成衣这边是一身绀紫色衣裳的女掌柜招待的,华音让女掌柜给两个婢女选了一身衣裳,然后让她们去换。

        碧玉与绿萝只当是姨娘荷包丰盈了,也想收拢她们为己所用,所以并未多疑。

        二人去换衣裳的时候,华音也指了一身比较华贵的成衣,让女掌柜帮忙拿去换衣间。

        铺子掌柜也是会看客下碟的,这女客看着也不像是寻常人家,女掌柜便领着她到了贵客的小雅间换衣裳。

        华音提着篮子上了二楼,把篮子放到了一旁,拿着衣裳到屏风后换衣裳。

        不一会,华音求助道:“掌柜的,这盘扣似乎扣不上,你来瞧一瞧。”

        女掌柜闻言,遂走进屏风后。

        约莫小半刻后,抱着华贵衣裳的“女掌柜”从屏风后出来,快步走到了篮子处。

        翻开了篮子,把昏睡中的小金银抱出来,再而是里边用棉布包裹着的金银。

        小金银睡得懵懵的,看了一眼捧着自己的人,也没有挣扎,再次闭眼睡了过去。

        “女掌柜”把它与金银之物都放到了衣服之下遮掩,出了房外,低头从楼上走下。

        今日有街市,铺子忙碌,没有人太在意女掌柜。

        “女掌柜”走到通往后院的小门,才撩开帘子,正要入后院之际,身后忽然传来掌柜的叫声:“你这婆娘要去哪?没看到铺子忙不过来了吗?”

        “女掌柜”步子一顿,下一瞬,与女掌柜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我去上个茅房就过来。”

        掌柜闻言,摆手道:“去吧去吧,快些回来帮忙。”

        “女掌柜”入了后院后,抬起了脸,那是一张略微显黑的脸。

        但不难看出这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女掌柜,而是那本应在换衣的华音。

        华音在脸上抹了些自己带来的眉黛,再把眉画粗了些,最后点上了几颗黑痣,面容虽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也平凡了许多,更不会引人注目。

        方才下意识开口,一开口便是女掌柜的声音,华音也略有惊诧。

        她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惊人本事?

        现下再说自己是个普通的小妾,连她自己都不信。

        华音随手在院子中取了个竹篮子,把衣下的猫儿和金银取出,放在篮子中,再卷了衣服盖住篮子,随而镇定自若打开院子的后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半个时辰后,有穿着黑衣的男人快马朝着北镇抚司而去。

        到了北镇抚司后,那人翻身下马,取下令牌给门前的守卫一看,随后疾步入了北镇抚司。

        见了锦衣卫,便问:“大人在何处?”

        那人应:“大人正在牢房中审犯人。”

        黑衣男人便转身疾步往牢房的方向而去。

        有人通传府中飞卫来了,裴季扔下了沾得满是血的鞭子,拿起湿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沾到的丝丝血迹。

        抬眸望了眼半死不活的刺客,轻笑了一声:“倒是嘴硬得狠,到现在都不肯说与我那九姨娘到底有什么关系,是吗?”

        那刺客抬起肿胀的双眼,费劲地开了口:“我们就算是刺客,也断然没有胡乱冤枉人的理由。”

        裴季轻嗤一笑:“那倒是干得出挟持弱女子的勾当……”话语一顿,轻轻摇头:“不对,我这九姨娘未必见得柔弱。”

        说罢,扔下了帕子,走出了牢房。

        出了牢房,有人端来茶水。

        裴季端起饮了一口,再吐出盆中,抬眸看向本该盯着九姨娘的飞卫,冷声问:“什么情况?”

        那飞卫面色僵硬:“人,跟丢了。”

        捏着杯壁的手陡然用了力,杯壁发出了些微碎裂的声音。

        微阖泛着寒光的长眸,缓缓开口:“你再说一遍。”

        飞卫僵着声音复述:“九姨娘入了成衣铺子,换衣之际打晕了女掌柜,换上了女掌柜的衣服,然后跑了。”

        裴季略为一怔,抓住重点问:“不是跟丢了,而是跑了?”

        飞卫的头压得更低:“确是跑了。”

        “人不见之后,卑职立刻去寻,却依旧不见九姨娘的踪影。到了城门口遇上了一个妇人在着急寻找丢失的入城路引,盘问才知她与一个穿着绀紫色衣服的女子相撞了,那女子带着一只小猫,也是相撞之后,路引才不见的。”

        裴季眸色一沉:“她带着猫出去了?”

        飞卫点头,继续道:“卑职问过了城门守卫,确实有这么一个打扮的女子出城了。那女子出城后上了一辆马车,往东而去了。一确定是九姨娘后,卑职便立刻派人去追去了。”

        裴季紧抿唇线沉思,眼中有疑惑之色浮现。

        忽想起他这姨娘极为喜爱金银之物,裴季立即赶回府中,让童之派人去搜寻九姨娘的院子。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面带疑色的童之从九姨娘的屋中出来,行至在院中负手而立的裴季面前。

        “大人,九姨娘房中的妆奁全空了,便是值钱的东西也不见了。”说到这,童之压低了声音,疑惑的问:“九姨娘不是刺客吗,可为何要逃跑?”

        裴季看向童之,也是眯起了黑眸,像是自问一样的低喃道:“是呀,为什么跑了?”

        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黑眸一睁,忽然一笑:“我这九姨娘倒是有趣得紧,就是走的路也寻常人不一样。”看着童之,问:“你说她是真跑?还是在某一处等着我去抓她,以便消除我对她的疑心?”

        童之摇头,不确定道:“小的也琢磨不透九姨娘。”

        裴季捻着扳指沉思片刻,忽地又是轻笑:“那便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抓到。”

        童之问:“如此还需要派人去搜寻九姨娘吗?”

        “找,她要是真跑,我哪里去找这么有趣的一个姨娘?只是找到的时候,只盯着,先不要打草惊蛇。”说着,嘴角泛起了笑意。

        笑意深寒,不达眼底。

        倒是真的跑,他就把她抓回来,关起来。

        行刺也得有始有终才成,这才开始就结束了,他可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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