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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南若不由地想起了往事,自从四岁起她就跟着祖父一起住在军营大帐里,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无所顾忌地和人谈天说笑,甚至被钟夫人接回真定后她还是依旧如在军营里一般的率真爽朗,可是之后来了中江,被南太夫人多次地管教责罚,她怕母亲知道了担心难过,一直以来都将所有的闷气暗暗地憋在了心里。

  她也曾找过丫鬟婆子聊天说话,可让南太夫人知道后又是一顿责罚,还连累她母亲钟夫人也跟着受委屈,往后就更不敢轻易说出口,而她最为亲近的同胞兄姊也皆不在身边,她就愈加不爱和人说笑了。

  她不想看母亲掉眼泪就只能乖乖儿地装出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可越是如此谨小慎微她就越是郁结于心。

  那时她母亲钟夫人刚从中江去了京都没多久,她就被祖母借故罚了闭门思过,不许迈出院子一步,终于在入冬时患了不明之症,身子时好时坏,精神也渐渐大不如前。

  南若摇了摇头,抽回思绪,不知怎地她最近脑海里总是浮现以前的事情。

  “我叫莲儿,我和我娘这些天在帮我嫂子做祈福法事,昨儿看见了你,听说你是南家姑娘,我一时好奇就偷偷儿地溜来你这儿,我瞧那些姑子也不照看你,今儿来的时候特意跑去厨房说自己又饿又渴,让那里的姑子给了我一碗粥的……”

  她说到这里,外头传来了一个中年妇人大声呼喊的声音,“莲儿……莲儿……”

  “我娘喊我走了。”莲儿听到妇人的叫喊,捧着碗就往门边走,忽地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很是遗憾地说道:“法事做完了,我明儿就不能来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南若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莲儿才回身开了门轻轻地退了出去。

  第九章独上孤峰

  莲儿走后,南若又躺下阖眼睡了。

  夜残更漏,玉炉香尽,剪剪晚风,阴寒沁骨,南若缓缓睁眼,灰败黯淡的眼眸中又平添了几丝抹不去的哀愁,她叹了叹,起身从小桌上拿起茶盏,如饮酒般一饮而尽。

  她的面庞本是苍白且不带半点血色的,却因一口饮尽了热茶而增了几酡红晕,在烛火的照耀下并无病态反显娇艳。

  “姑娘!”

  有个穿着半旧不新缁衣戴着圆帽的小沙弥尼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先是给南若行了一礼,然后神态庄重地说道:“姑娘,住持让贫尼问姑娘一声,姑娘的精神是否好转?”

  南若双掌合十回了她一礼,“我的精神已经渐渐好转,不知住持有什么吩咐?”

  那小沙弥尼微笑道:“住持嘱托说,姑娘的祖母南南太夫人让姑娘在寺里带发潜心修行,现今寺中圆心师叔最是精通佛法,且佛学精深,住持想让姑娘随着圆心师叔一同参习佛法。”

  南若说道:“小法师请放心,我既入寺带发修行,那么一切定然是要遵从寺里的规矩的,住持既已如此安排,我定遵从。”

  那小沙弥尼满意地颔首,又说道:“实不瞒姑娘,圆心师叔现下正住在孤峰上的轻斋里,若姑娘的身子已然好转,就请姑娘今夜便上孤峰轻斋。若姑娘身子尚未好转,不可登上孤峰的话,也无妨,便请姑娘在禅房里再好生休养几日。只不过,圆心师叔即将远行参学,若姑娘错失良机,那……”

  虽然那小沙弥尼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南若却明白那小沙弥尼的未言之意。她年纪尚小,且殷、邓两位嬷嬷施刑时手底并未下重手,虽无良丹妙药调治,却也不能当真就只在寺里休养起来,毕竟她是被罚至此的。

  南若忙收敛了心里的情绪,笑说道:“我的伤口已经无甚大碍了,登峰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愿随小法师上孤峰访圆心法师。”

  那小沙弥尼却歉然道:“贫尼佛缘尚浅,替住持向姑娘传完话后,自有功课要完成,恕不能陪。况孤峰凶险,吾等弟子无令不敢擅自上山,贫尼再问姑娘一句,姑娘是否下定决心?”

  南若见那小沙弥尼说得认真,问话时表情也甚是肃穆,猜想夜往孤峰多半是住持在历练自己,于是便道:“我心意已决,小法师既然另有功课,那便不多加叨扰了,还望请小法师为我指明孤峰方向。”

  那小沙弥尼答应了,南若稍加梳洗便随她一同出去行了一许里,她就站住了,抬手给南若指了方向,又送了一盏青灯给她,然后双掌合十,念起了佛偈:“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

  那小沙弥尼未待南若再说什么,念着佛偈径自悄然转身,渐行渐远,南若双手合十冲她背影行了一礼,“多谢小法师赐教。”礼毕则拿着青灯独个儿上山去了。

  孤峰又高又陡,直到第二日的夕阳挂到了山壁上,晚霞映在南若惨白如纸的脸上时,她才终于看到一块石碑,在一丛蓝色小花的遮掩下,分辨不清上书何字,南若轻轻地拨开去瞧,就看到了用草书挥就的“轻斋”二字,笔势纵横潇洒,字迹苍劲浑厚,心生欢喜,就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忍不住脱口赞叹:“好字!好字!”

  她又向前走了许多步,越过一大片松树林,才看到黄墙碧瓦几间小小的房舍,正门上的匾额用正楷镌刻着“大慈大悲”四个大字。

  南若知道圆心是浴泉寺出了名的得道法师,又素闻她规矩颇多,遂不敢贸然上前亵渎了她素日坐禅礼佛之地,于是,只远远的在外头对着屋子喊话。

  “小女子南若奉住持之命拜见圆心法师,望法师予以赐见!”或许是终于到达了,难以抑制心底的兴奋,南若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愉悦。

  良久,轻斋内都无人应她,南若就上前了几步,拿方才的话又喊了几遍,还是无人应答,她只道圆心出去了,因未得主人许可,也不好直接进屋,她不知圆心何时回来,略加思索,便沿原路折回日出时歇脚的凉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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