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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南若听到声音后醒来,就被乍暖还寒的夜间冷风吹得一哆嗦,她却仍旧不舍得将纱屉子撂下来。

  她抬了抬头,因方才睡得深,到现下还是迷迷糊糊的,喉咙还有些干涩,见来人不是画笺,就问:“画笺呢?”

  那丫鬟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忙赶着倒了杯茶递给南若,“画笺——画笺她说是托人打听姑娘吩咐的事儿去了,让姑娘只管放心歇下。”

  她喝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嗓子,嘴里咕哝了两声,由那丫鬟搀扶着进内室休息去了。

  南若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脑海里除了一直浮现奇景妙事之外,还总是出现一个骑着棕马渐行渐远的将领的模样。

  她突然喉头发痒,咳嗽了一声,又咳嗽了一声。

  最后她喉咙实在是痒的止不住,猛咳了起来,眼泪也连带着溢出了眼眶。

  那丫鬟忙端了枇杷膏来,一面将帷帐挽起来,一面道:“姑娘快吃了吧!”

  南若却不急着接过来,又问她:“画笺可回来了?”

  那丫鬟展颜笑道:“还没呢,姑娘要是惦记着,奴婢索性守在厅上,回头画笺回来了,奴婢便让她来见姑娘。”

  这个丫鬟性子甚是爽快,是南若的父亲南以祈在回乡养病途中,突然痊愈又被圣旨召回折返真定后。她被南太夫人接回中江,紫绢等人又被南太夫人遣去真定回钟夫人话时,今儿才来伺候南若的。她是南若的四姐姐在得知南若跌入寒潭,病得奄奄一息之时,担心的不得了,却苦于无法亲自来看她,在离开当涂时,特地挑选的丫头。

  南若想了很久,却还是记不起她的名字来,赧然地问:“你叫什么?”

  那丫鬟粲然笑着:“奴婢叫璎珞。”南若见她笑得灿烂,也不自觉地笑起来,“你下去睡吧,不必等画笺了。”

  璎珞“哎”了一声,刚准备转身离开,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身来,轻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姑娘咳得厉害,还是把批把膏吃了再歇息吧!”

  南若笑着坐起身接过来便依言吃了,璎珞这才收拾了放心退下去。

  南若便又躺下去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夜里惊梦,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葱绿色绣花卉草虫的帐子,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那些被自己当做是梦的事情。

  她分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又活过来,难不成真如高人所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那些事情如鲠在喉,却无法对人诉说,只好再三告诉自己那只是梦,自己还好端端地活着呢!她想着想着就有些疲惫不支,放空了脑袋,刚要再睡下时,耳边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蹑手蹑脚的进来了,她一骨碌坐了起来,由于起来的太猛了,不免扯痛了伤口处刚结好的痂。

  “是谁?”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冷的提防。

  画笺轻轻地叹了口气,回道:“姑娘,是我。”

  南若听到了是画笺的声音后,有些惊喜,伸出手来在空中招了招,虽然黑夜中不一定能看见,但她说话的语气却难掩喜悦:“快到我身边来。”

  画笺心底也有了喜意,她缓步上前却没有点上灯,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在真定的府里,中江这里和真定那里相比一切大有不同,若不仔细,连累受罚的可是自家姑娘。

  楚国公府明着是二奶奶徐氏当家,可南太夫人若是发话,二奶奶岂有不听之理。

  那南太夫人不知为何,素来对自家姑娘严厉异常,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揪着不放,硬是要在鸡蛋里挑骨头,称钟夫人太宠溺小女孩儿,纵得她做事我行我素,不尊闺训,就发了话,让钟夫人留她在中江,要亲自教养她,钟夫人无可奈何,只能听婆婆的话,将小女孩儿留在了中江。

  后来碧露出了事,画笺虽觉得事出蹊跷,可南太夫人说了过往不究,她也就不敢造次了,只是后来在楚国公府里行事更加谨慎小心了。

  画笺悄声悄息地坐到南若床边的锦杌上,轻轻地说道:“姑娘,紫绢托人捎消息回来了,说是平平安安地到真定了,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南若抿着嘴笑了笑,虽然楚国现下国泰民安,可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谁又能保证真正的太平呢!她怕紫绢她们回去途中会有不测,让画笺每日都在二门等候消息,画笺算着日子,觉得这两日应该有回音了,果不其然今夜就得了外院的婆子带来紫绢等人一路平安的口信,她正是因此才回来得晚了。

  画笺知道自家姑娘素日里最重感情,很是心疼她们这些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碧露去了之后,她就更怕失去她们了,画笺一想至此,不禁叹息了一声,“姑娘,你可安心了,快快歇了吧。”

  南若“嗯”了一声,“姑娘,睡吧!”画笺给她拉了拉被子,扶她躺下。

  南若忽然松了口气,画笺又淡淡地说道:“我睡到美人榻上去,姑娘这些日子精神总是不好,有时候咳起来便是一宿,若是夜里有什么事儿,即使不能第一时间知会了我,我夜里也方便过来瞧瞧姑娘。”

  南若嘴角带着浅笑,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语气很是温和地说道:“近来我病好得差不多了,背后的伤也都结好了痂,明儿得去祖母那里请安,你可别心疼我,坏了规矩。”

  画笺却“咦”了一声,她们家姑娘何时这样守规矩了!

  默然了片刻,她方才说道:“姑娘只管好生睡下吧,明儿定不会误了时辰的。”说完屈膝行了礼,才出内室。

  南若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耳边总是响起一阵的箫声,如泣如诉。

  她又就想起碧露的事情,现下想来,只觉得南太夫人的言之凿凿也不过是一面之词。当时她脑子一懵,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认罚了,而且她也不应该在南太夫人暴跳如雷的时候,非但没有顺着她的脾性,反而替那些丫鬟婆子求情,触了她的逆鳞,连累府里的下人大部分都被买到了偏远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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