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块帕子

　　南太夫人已让南若、刘舜英和沈氏姊妹回各自船舱去了，正和文氏感叹中江王次妃：“……脸色苍白，真是可怜……”

　　有小丫鬟通禀说是荀府的太太前来拜访。

　　南太夫人十分意外，文氏起身请辞，出船舱时，正好与荀府太太擦肩而过，文氏见荀府太太步履匆匆，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怎么这个时候她会突然来拜访老太太呢，不禁深深地望了一眼荀府太太的背影才回自己船舱。

　　“……本不该来烦扰太夫人的，只是我家小子不孝，我这才不得不走这一遭！”荀府太太坐在南太夫人下首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帕子。

　　立在南太夫人身侧的殷嬷嬷见状上前接过帕子递给了南太夫人瞧。

　　南太夫人看过笑容敛住，目光微闪，问道：“荀太太有话不妨直说！这是怎么了？”

　　荀府太太说话前又起身给南太夫人行了个福礼。

　　“太夫人，实不相瞒，我们荀家和贵府相比，不过是寒门祚户，哪里敢高攀公卿世家的姑娘小姐，虽承蒙佳人青眼，但犬子确实不学无术，我只得硬着头皮亲自过来辞谢小姐的一番情意，如有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南太夫人闻言脸色已变，气得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情绪，送走了荀府太太，她立即着人喊了南若过来。

　　南若见徐氏和文氏妯娌都没在南太夫人身侧，有些奇怪，上前给她行礼后，发现南太夫人的脸色比昨天没能在玄虚观借宿时还难看，阴沉的快要下雨了。

　　只是南若在半桥巷的府里并没有熟识的丫鬟媳妇子，因此只知道方才荀府太太来拜见过，却并不清楚荀府太太到底和南太夫人说了些什么。

　　不过南太夫人此时唤自己过来，只怕那荀府太太所言之事多半与自己有关！

　　可是她并不识得荀府的人啊！南若思忖着。

　　又想难道是她指使紫绢往中江王次妃汤羹里加番泻叶让荀府太太知道了，特地过来替中江王次妃质问她吗？！

　　也不对，那方才她随南太夫人同去探望中江王次妃时，那次妃该当直接责罚她才是！

　　南若努力推测着，南太夫人却忽然开口问她：“你随身带的那块帕子呢？”

　　南若道：“昨日不知丢在了何处……”

　　恰在此时，徐氏带着丫鬟婆子进来了，道：“祖母，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启程回去。”

　　南太夫人见徐氏进来要起身，殷嬷嬷赶忙上前来扶她，可等她听完了徐氏所言后眉头蹙了蹙，瞥了眼南若就收回视线又坐了回去，只听她沉声说道：“那就再歇半个时辰启程吧！”

　　南若察觉到了南太夫人方才看自己时目光的异样，更加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可她又不知南太夫人究竟所为何事，心中没底，自然便有些忐忑。

　　南太夫人又没来由地问了句，“你拿来做帕子的是你八姐姐赏你的宫中料子吧？”

　　南若不明白南太夫人为何问这些琐碎事儿，只点了点头答“是”。

　　南太夫人便冲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南若一头雾水地回了自己的船舱。

　　船在一个时辰后起的锚，舟行无话，仿佛转眼间就到了杭州府的码头，换了车轿，她们一行人很快就回了半桥巷。

　　南若本想跟着南太夫人去眉秀介寿院向她提辞行的事情，可见她板着一副面孔，当下决定明日请安时再提不迟，便回了阆风堂。

　　南太夫人一言不发地回到了眉秀介寿院，坐在宴息室的紫檀雕西番莲的罗汉床上，脸色铁青，屏退了屋里服侍的，只留了殷嬷嬷和邓嬷嬷两个。

　　殷嬷嬷小心翼翼地奉了茶。

　　南太夫人接在手里，顿了会儿，才发作起来，将茶盅重重地顿在了紫檀木的小几上，就有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出来。

　　“混账！混账！”南太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好半天才算有些平静，“我当时听那荀府太太的话，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这个孽障，是诚心想气死我不可！”

　　殷嬷嬷说道：“太夫人，九姑娘年纪还小，得慢慢儿教，昌国公爷也说您对晚辈管教的有些严苛，况且九姑娘是靖国公爷的幼女，您到时候如何向两位国公爷交代……”

　　南太夫人“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她从前没人教导，才会不遵闺训，要是再慢慢儿教，她可就得把咱们南家的脸面给丢完了！自古以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若不小惩大戒才是没法交代！”

　　殷嬷嬷有些讪然，“九姑娘这次只怕也是无心撞上荀府少爷的……”她眼看着南太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南太夫人沉声道：“不管她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碰到人家荀府少爷不懂避讳也就罢了，却做出有违闺范的事情来，不仅如此还和荀府少爷私相授受！这要是传到了京里去，咱们南府在其他公侯之家面前还做不做人了！”

　　邓嬷嬷忙道：“太夫人息怒！您也是有春秋的，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骨。”

　　南太夫人不以为意，冷哼道：“我这次责罚她，说不定靖国公爷还要感谢我帮他好生管教女儿呢！更别提昌国公爷这个做伯父的了，人家父亲都没异议了，要他多嘴多舌做什么！再说我还是他名分上的母亲，他的长辈，我就不信了，你们昌国公爷还敢公然不孝忤逆！”

　　殷嬷嬷知道南太夫人此时怒火正盛，不敢再说什么了，一旁的邓嬷嬷却又开口说道：“九姑娘也说了她的那块帕子昨日丢了，或许这次九姑娘的事情也和七姑娘的事情一样，只是一场误会呢！”

　　“这个孽障是家中幺女，听闻行事素来乖张，她说丢了不过信口拈来的借口，这次定然是错不了的，难道人家荀太太一个官家太太吃饱了撑的，好端端地捡了块帕子来诬陷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成！”南太夫人怒喝道，“荀太太从前可不认识她，今日亲自前来将她的那块帕子归还给了我们已是天大的面子，这事情要是宣扬开来，咱们南府颜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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