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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何谓生死?


  南若因是靖国公的小女孩儿,生下来又玉雪可爱,在家中素来是上得祖父宠爱下得兄姊呵护,来杭州之前,别说从未受过丁点儿的责骂,就是异想天开时,做出了什么出人意表的事儿来,靖国公也从未大声说过她,只是温声细语地劝着她哄着她。

  谁知道她回了杭州之后,不仅三番四次地被南太夫人无故教训,还让这浴泉寺里的方外之人随意诬陷,甚至是造谣中伤。

  南若独自走在这四野苍茫之中,任雨雪打在身上,那孤寂之心就更甚了,乍然间,又想起了碧露,她何其无辜,只因陪着自己来了杭州,就这样撒手人寰。

  自从入冬她患了不明之症后,她就时常记不得自己曾做过了些什么事儿。

  碧露在生前还曾为此笑话过她,她这才对自己的病情有了些了解,她有一次弄乱了书架,转身就不记得了,还是碧露当场堵住了她,告诉了,她才记下了,还有些匪夷所思的事儿,她也是做过后转眼就一丝一毫都不记得了。

  碧露的事情,虽说离奇,但南太夫人言之凿凿,她不由得不信,对碧露的愧疚之心也就像洪涛猛浪一样涌上心头。

  况且南太夫人现下对她不仅仅是动辄训骂,而且还越发肆无忌惮地无故责打,自己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眼泪就不知不觉得落下来了,心绪一时难以平静,越是羞愤难当。

  她心道:“老太太这样一来算是一口咬定我害了碧露了,性命攸关,老太太应该不会随口胡说,难不成真的是我!我既做出了如此狼心狗肺的事儿,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况且浴泉寺的方外之人都这般编排我,还恶意中伤坏我清白名声,这事倘若传扬出去,还不知别人怎么说,我倒也罢了,世人该如何评说娘亲和姊姊们,与其往后平白遭人白眼,诬陷中伤,不如现下死了一了百了,倒落得个干净,所有的流言蜚语也就自然而然地随风而逝了!”

  她因养在军营里,性子看着似亡母般温柔,却最是刚烈不过,她如今既怀疑自己害了碧露,又不堪流言蜚语折辱,心神大乱之下,已然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周遭虽是一片漆黑,她倒比先前更加有勇气起来,摸着黑胡乱地只管往前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树林深处,只见前方迷雾笼罩,她走了这一阵子,雪是越发的大了起来,再加上天上乌云密布,将月光和星光遮掩的一点儿也不剩。

  南若本想掏了帕子来擦脸,在身上找了好久,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帕子早前已在山上丢了,于是举起衣袖轻轻地擦了擦脸,回头看时,才发现身后漆黑如墨,不要说光亮了,就连她的影子也没有。

  她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只觉前方阴阴森森的,很是可怖。她就是养在军营里时,夜里也从未一个人出来过,她年纪尚幼,一时见状难免害怕了起来,于是便又往回走,就这样兜兜转转了好几回,也只回到了原地。

  南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迷路了,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慢步朝前走,谁知越往前去,路越难行,地上遍布着荆棘杂草,早已无路可走。

  更深露重,她无奈地停了下来,站在当地,双手互相摩擦着,白日里因有些阳光并不感觉到冻,现下寒风刺骨,她又淋了雨雪,更是倍感阴冷。

  南若心想总也不能在树林里久待了,夜晚说不准会有些什么野兽出没,若是死在野兽的嘴里,岂不是堕了祖父的威名,那么就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了。

  她这样一想就再次举步前行,又走了好一阵子,周围越来越黑,尽管她努力睁大眼睛也依旧看不清任何事物,此时她也顾不得背后新结的痂给碰破,腿脚让荆棘扎的生疼了,只是蒙着头抹黑向前行,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才终于看到一丝亮光。

  南若要走出树林的信心早已因越往前行越困难,被磨灭的所剩无几了,方才虽有了轻生的念头,不过是在心神不安之下,这时却是已存了必死于此的心。

  她此时看到亮光,如久旱逢甘霖,大喜过望,心想好歹不用死在这个诡异之地了,她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没走多远,只觉得脚下踩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噗通”一声跌入不知是水沟还是什么水流里了,她的双腿也似乎教什么东西牵绊住了。

  她用力地挣扎了几下,但由于用力过猛,一时不妨扯痛了伤口处刚结不久的痂,她的双腿好容易才脱离了束缚,她便向前胡乱游去,好在那水流虽深,却未曾将她完全淹没,只淹到了她的嘴下,她越往前游越感到刺骨的寒冷,冷得她直打哆嗦,开始不停地咳嗽,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跌进寒潭里了。

  她往前还没游多远,却忽然发觉前方的亮光越来越近,好像正在向自己移来,随着那亮光的移近,传来了几声抱怨:“是谁半夜不睡,搅人清梦啊!”

  南若在这阴森的树林子里胡乱行了这许久,虽然要面子地强撑着,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会不害怕。这时听见有人说话,她当即就惊喜地高声叫了出来,语气中也带着几分乞求原谅之意:“我……我……我是过路的行人,因迷了路,才行至此处,搅扰了主人,还请您见谅。”

  那人听完后,过了半晌方才好奇地询问道:“小姑娘,你可知道你跌进的不是什么普通的湖水河水吗?”

  南若咬了咬唇,“我知道。”

  那个人长长地叹了一声,才道:“那你定然是不知道这是寒潭了,你只要在里头待到了天明,一条小命势必就要送了。”然后顿了半晌也未听到南若说话,“咦”了一声,“你怎么不求我救你?”

  南若正要开口回答,眼前突然出现一点光亮,原来是一个老和尚,他手执着火折子正和颜悦色地端详着她。

  南若头一偏,神色间就有几分凄苦,道:“左右我也是不想活的了,大师傅,你救与不救,又有何差别呢。”

  那老和尚只是摇头,不停地叹气,似是惋惜,正要开口来劝,却已有声音从不远处传了出来,“小小年纪,何以舍生求死?”

  南若闻言忍不住哽咽起来,“何谓生?何谓死?”

  远处传来一声轻叹,“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小姑娘既不惧死,又何畏生?”

  南若喃喃地念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她沉吟了半晌,讷讷地不知言语,再一想到“既不惧死,又何畏生”,陡然间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倒是远处的那个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师弟,救小姑娘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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