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遽
小桃站在栏杆之外,不等戚莲阻止,手一松便惊叫着跳了下来。
这傻子!
戚莲心道不好。她非但没躲,反而向小桃的位置翻了个身。使得小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自己身上。戚莲禁不住一声痛呼,眼前发黑。
然而小桃也没好到哪去,痛苦地按着胸口止不住地咳嗽。戚莲推开小桃,撕心裂肺的痛意使她对自己的做法十分后悔。
以后不要行动快过脑子。她此刻就差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你是吓傻了吗,做什么跟我一起跳下来。”戚莲张大嘴巴,好不容易将想说的内容连成话。
小桃尝试着跪起来,但又摔了回去。她捂着胸口朝戚莲摆了摆手,说不出话来。
戚莲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支起身,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膝盖处有血液流出,五脏六腑火烧一般的疼。
但在这种时候戚莲顾不上这些。她弓着身子一点一点地接近靠在角落里的那人。那人半边脸肿的老高,颈部血肉模糊。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伤痕。但人已气息奄奄,恐怕是活不成了。
戚莲双脚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下手如此精确狠辣,分明就是一直追杀自己那些人。
她使劲揉了揉脸,让自己稍微镇定下来。她打算贴着边去其它地方看看。她不能带上小桃,毕竟自身难保不能再连累他人。
临走之前她又瞟了那男人一眼。但这一瞥之下她便觉得那人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她又凑近了一些,伸手按在那人的下唇上。立刻,大量的鲜血涌出!戚莲跌坐在地上,手脚冰凉。
是舌头!他的舌头被绞断了!
戚莲慌忙起身紧靠在墙壁上。指尖还沾染着粘稠的血液。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舌头也不舒服起来。
稍缓片刻,楼中的人少了很多,但依旧不见嬷嬷的身影。她也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小桃是对的,嬷嬷早已经逃出去了。
戚莲想着一瘸一拐向大门靠近。就在她蹭到门边时,她竟看见了那个闹事的男人。他蹲在一张紧靠戏台的桌子上,由于戏台的遮掩,导致自己适才一直没有注意到他。
他木然地看着疯狂向外逃窜,丑态百出的男男女女,手中提着一团乱蓬蓬的东西。远远看去似乎还有液体从中滴落。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头微微转向戚莲这边。目光低垂着,咧嘴笑了起来。紧接着戚莲听见了一句话,穿过一切纷乱刺耳的声响清晰得仿佛近在耳畔。
“今日让你逃了也无妨。不过记住,今后若是谁敢收留你,我一定会让他为你陪葬。”
恐惧从胸腔中喷薄而出,成为了楼宇之内哭嚎声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她好像在那团乱蓬蓬的东西中看到了一抹朱红。像极了嬷嬷最爱的那只发簪。血管内流淌的液体渐渐凝滞冰凉。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热量,甚至感官也麻木起来。她不知道,这一刻将会成为她多少年的噩梦。
当她再一次站在街市上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与陌生。为什么这一切要一次次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公平!
从容而繁忙的盛京见证过皇权的交替,经历过流血事变。对冲突早已司空见惯的这里,不会因为几人的离去而改变它的繁华。
清风和煦,但戚莲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寒冷。艳阳下她不住地颤栗。这里太繁华了。繁华到...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宛如湖中的一滴水,一朵浪花,一叶浮萍。
戚莲转身挤入逐渐向楼前聚集的人群。她要离开这里,无论到哪里去她要远远离开这里!
阳光明媚依旧,清风徐徐。戚莲没有注意到,就在街对面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那人一头泼墨般的长发随风扬起,束成利落的马尾。笑意渐渐漫上唇角。他随手抓过身侧细长的包裹,同她一起隐入拥挤的人群......
京畿的小路上,戚莲机械地沿着小路前行。恐惧与不安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她预感到自己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她离开小路,向树林深处走去。参差的枝条越来越密集,她似乎可以听到自己身后不断传来的细密的不属于自己的声响。
她想都没想,立即抬腿向前奔逃。而身后的声响也愈发杂乱疯狂。
恐惧已经达到了极限。浓郁到窒息的压迫感近在咫尺。树叶随着瑟瑟清风飘落于地,随风而来的还有冰冷的利刃。
窒息般的痛苦降临下来,血液喷薄而出。自肩头至腰脊,伤口深可见骨。戚莲再没有力气迈出一步。背后的伤口几乎将她撕成两半。
不要!还差一点!
涌入口中的血液随着咽喉灌下阻塞了她的呼吸,腥气溢满胸腔。戚莲眼前变得朦胧晦暗。她的身体向前倒去,冲破层层枝蔓,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条横卧在密林之中的山谷。山谷之下隐约传来阵阵悦耳的泉鸣。戚莲随着崖边零碎的土块跌入谷中。她早便想好了,只有如此才能留存一线生机。
谷中草木繁茂,水系杂乱无章再难觅见她的身影。
在山谷之外,一抹天青点缀在绿林之间。男孩眉眼间稚气未脱,淡蓝的衣袍随风鼓动,束于脑后的马尾为他平添几分疏朗俊秀。
他靠在距山谷不远处的一株枯木上,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拭染血的刀口,丝毫没有再追下去的意思。他每擦拭一下都小心翼翼,仿佛怀中的是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那浸血的刀口毫光四溢,迸发着仿佛能够斩断目光的明锐。周遭的空气都因刀面映射出的寒光而变得阴冷压抑。
男孩侧头贴近刀身,手指轻轻一弹。清越的嗡动间隐隐有凤鸣之声。他笑起来,眼中漾起柔和的水波。他起身缓缓将刀包好,轻柔地抱在胸前。
不多时四周的草丛里钻出几人来。为首的正是方才酒楼中的男子。男孩看见来人,上前礼貌地笑了笑。
“解决掉了?”男子问道。
男孩摇头,指向身后的山谷:“她跳下去了。”
男人哼哼了两声:“那是没必要追了。九条命的可不止只有狐狸。”
男孩道:“刚才那一下似乎砍重了。幸好没死,不然就麻烦了。”
“到底是谁?拿钱消遣我们呢!”男子突然骂道:“既不让直接杀人,又不让我们好过!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以为我们兄弟几个追杀一个女子还失手多次!这让我们以后的活还怎么干!”
男孩笑道:“谁会拿钱买她的命呢。是你们掌柜的不知道在陪谁玩儿呢。”
男子皱起眉,狐疑地看着他,突然问道:“掌柜的说你是南方来的贵客。我问你,你是不是仙家的人。”
男孩看向它处,似乎有些不快:“告诉你了该多无趣。”他背起包裹走到男子身旁:“转告你们掌柜的我先回去了。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对了,如果你们想要离开的话要趁早。毕竟你们掌柜的也玩不了多久了。而我们会随时欢迎你们。”
不待男子回话,男孩便于眨眼之间融入满山葱郁翠绿,悠然远去。
晦暗的山谷中,虫鸣起伏,溪水潺潺。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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