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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2 庞义至屠


  筠州太潮湿,入夜后潮气更甚。

  伙计奉上祛湿凉茶,恭敬告退。

  曹易钧抬手提壶,水声潺湲入杯,他推去少女跟前,再为自己斟茶。

  放下茶壶,曹易钧双手举杯,淡笑说道:“当初松州一别,一年多未见了。”

  夏昭衣看着他的杯子,没有动:“明日我要赶路,喝茶易失眠,这杯茶,恕我不能和曹将军饮了。”

  “明日赶路,姑娘要去哪?”

  夏昭衣反问:“筠州非大平朝,曹将军来筠州,何事?”

  “我说顺路经过,暂住一宿,姑娘可信?就如姑娘明日赶路,或也要经过我大平。”

  夏昭衣笑容温和:“我信。”

  曹易钧笑笑,抿了口茶放下:“我以为,姑娘不会愿意出来与我喝茶。”

  “我只想打听一件事。”

  “何事?”

  “你是从东北回来的吗?可有遇见关宁行军和李氏铁骑?”

  曹易钧一声低笑:“攻袭营与李氏铁骑多年恩怨,如今,攻袭营还是攻袭营,李氏铁骑却成了丧家之犬。如此局面,真得要谢谢姑娘。”

  “不必谢我,年初华州一战,攻袭营同样元气大伤。”

  “哈,哈哈哈……”曹易钧笑道,“是啊,的确是伤到元气了,我们和李氏铁骑两败俱伤。”

  夏昭衣看着他:“同样是笑声,去年曹将军的笑声爽朗,清越脆练,今年却似蒙了一层霾。”

  “因为去年,夏姑娘还是夏姑娘,不是夏将军。沈郎君还是醉鹿的外姓公子,不是名震天下的沈将军。”

  “不管是我还是沈冽,我们都还未正式同大平开战,曹将军便已垂头丧气了吗?”

  “可能正式开战,正面打个痛快,反而不会让我们这样难受呢?”

  夏昭衣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她低了低头,掩去笑意,抬眸看着曹易钧:“若非五年前我就在永安,亲眼见到了城门外用来垫脚的成千上万具难民的尸体,不然曹将军这话,我恐怕就要以为大平军光明磊落,乃正义之师呢。”

  曹易钧微顿,也笑,笑容略显苦涩,端起茶盏喝水。

  喝完放杯,重斟一盏。

  “他日若在沙场上撞见,夏姑娘想必不会手软吧。”

  夏昭衣道:“你多虑了,我和我的兵都不会在沙场和你正面交锋。”

  “哦?”

  “要打你们的人那么多,排队都轮不到我。”

  曹易钧笑:“如果我说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呢?”

  “其他人不足为惧的意思是,我会让曹将军惧?”

  “不错。”

  “那为什么我会让曹将军惧?”

  “因为夏姑娘好谋略。”

  “既然我有谋略,那我为什么不继续谋略,而要跑去正面战场上和你们对着干呢?”

  曹易钧哈哈笑了起来:“姑娘嘴巴,依然厉害。”

  笑着笑着,曹易钧停下来,看着她道:“便不聊公事了,聊些私事吧。”

  “私事?”

  “夏姑娘,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再从兄吗?”

  “定陶县曹氏曹六郎曹幼匀,还有曹七郎曹曜曹子行。”

  “对。”

  “怎么,为什么提他们?”

  “因为……”曹易钧淡笑,“曹子行去寻你姐了。”

  夏昭衣眉心轻皱:“我,姐?”

  “七郎是个痴儿,他爱慕你长姐多年,深深不忘,一晃快十年,他仍执着。三年前,他多次派人去往西北,便是为了你姐的尸身。”

  “那他恐怕要失望了,我姐的尸身早就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骨灰还是我托人洒的。”

  “是啊,他没寻到尸身,连灰都没寻到,不过,他的手下在西北意外得知了一个人的下落。”

  “谁?”

  “靖安侯爷,陶岱卓。”

  夏昭衣的明眸浮起浓浓的兴趣:“你继续。”

  “陶岱卓神志不清,差不多已疯了,陶岚将他安排在了一处庄子,那庄子的主人极其显赫,是北元亲王易兰成的女儿,易静旖。”

  夏昭衣道:“易书荣的亲胞姐。”

  “不错,姑娘对此,可有想法了?也许可以利用一番。”

  夏昭衣莞尔:“一直都有的。”

  冬日在游州时,她就遇见过正赶路的陶岱卓。

  她当时之所以放他一条生路,因为她知道这个状态的陶岱卓去往北元,绝对不会让陶岚好过。

  现在听起来,陶岚的确拿他没有办法。

  “提及陶岚,还有一事。”曹易钧又道。

  “曹将军请说。”

  “姑娘,可还记得至屠?”

  夏昭衣轻皱眉,点头:“我有一位故友,便是至屠人。”

  “可还活着?”

  夏昭衣眉心轻皱,低低道:“不知。”

  这位故友,便是庞义。

  庞义是个话不多的人,沉默,冰冷,不喜与人说话。

  了解到他是至屠人后,他这样的性格,便不会令人觉得奇怪。

  至屠在西北,属七月道,十几年前被北漠常言王率兵侵占,一座一座屠城虐杀,杀遍了整个至屠。

  在那场浩劫中,至屠能活下来的人,不到二成。

  当年在永安,庞义对北元人极其敏感,不管北元人伪装得多么像,他几乎都能认出,因此还救过赵宁一命。

  可惜那段时间,庞义经常无故失踪,尤其是刚到京城时,他追过一个赌徒离开,再遇见后,他身上都是血,他说,是北元人的血。

  后来,庞义又失踪了,再无音讯,生死不明。

  “为什么忽然提到至屠?”夏昭衣问。

  曹易钧唇角勾起:“至屠人还活着的,全是靠着仇恨在活。这些年,他们不曾放弃过报仇。每月都有大量死士潜入北元,上到宫廷侍卫,下至贩夫走卒。有人隐秘潜伏数载,等待良机,有人当街拦马,寻个速杀速死。子行的手下意外得知,北元鼎鼎大名的玉夫人,她那才会走路的儿子从足月开始就被一名奶妈一直扎针,那条腿,如今废了。”

  夏昭衣眼眸轻敛:“她如果很爱这个儿子,应该会拼了命的去寻找当世名医去治这条腿。”

  “这就又形成一个可以接近他们的机会。”

  夏昭衣话锋一转:“曹子行我多年未接触,但曹幼匀我知道,他早年是不喜欢宋致易的,怎么他的弟弟曹子行跟你的关系这么好么?手下辛苦得来的这些,全部都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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