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梦之二十 山花
“刚才那位州牧公子可是有异?我有一种他在着意探查什么感觉……”他是在找你吗?
柔安一进内室,还没看到靳玉的人,就紧张发问。
靳玉落在她身旁,听到她后一句时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不错,他方才放出内力探查室内,不过,以他之能,还不足以察觉我之所在。”
柔安听他这么说,心下方定。略一思索,她不由蹙眉。
“琉璃宫的势力未免也太大了。连州牧的公子都受其驱策,难不成在璃州一手遮天吗?”
按照景国官制,州牧直接向皇帝负责,琉璃宫若可驱使州牧,那么,言其有相当于皇帝的权威也不为过。
柔安回忆之前出府游玩时见到的城中景况,并没有发现琉璃宫对璃州城的明显控制,不禁疑惑。
“尚不至此。只是,观这位公子的武功路数,当是琉璃宫人无疑。”
“那他说要护卫我……”柔安面现忧色。
“应当无事。他们不敢公然出手。”
“可若是如此,我更不放心你……我不游山了。今日天气不好,我要读书。”
柔安将白梅滚绣的浅碧广袖一甩,坐在桌边,大有坐定不动的架势。
靳玉看了一眼窗外缀着几抹柔云的蓝天,眼含笑意。
“无妨,他们发现不了我。如你所言,你下榻的院落,又有暗卫监视,他们不敢肆意探查。若你行为反复,反而可能令他们生疑。”
柔安低头不语,沉吟片刻,看向靳玉,他也定定看向她,目光安抚。
半晌,她移开目光,“那好吧…你要小心啊。”
“嗯。”
柔安相信靳玉的能力,却也忍不住担心,但她不想让自己过分的担心变成对他自尊的冒犯,尽管他很可能不在意……
她正打算再叮嘱几句,靳玉突然又飞身消失了。
木蓉的声音传进来,“公主,都打点妥当了。您今日要穿哪件披风?”
“……穿那件银灰底、藏蓝滚边、绣绿蔓紫橘珠兰的吧。”
柔安一边迈步走出,一边宽慰自己:靳玉比她可靠得多,应当用不着她瞎操心。
……
尽管理智告诉她不必担忧,但她坐在车上,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公主,昨晚才有逃犯作乱,今日就出来游玩,会不会不大安全。”
柔安正拉直车帘、掀开一角,借着车帘和车壁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象,以排遣心里的烦躁。木蓉犹豫半天,把从得知她要出门就萦绕在心的顾虑说了出来。
柔安不及接话,木莲就急急出声。
“有什么好害怕的。公主身边戒备森严,如今又有武功高强的郑公子随护在侧,量那些宵小也不敢欺到公主头上。”
柔安本是心不在焉,听木莲此言,看她得意的表情,不禁噗嗤一笑。
“你又知道郑公子武功高强了?”
“据说郑公子在琉璃宫学艺呢,还拜得一位长老为师,名师出高徒,他的武艺在璃州世家里可是有名的。”木莲顾及跟在车外的州牧公子,小声讲解。
“哦?那其他家没有人进琉璃宫拜师学艺吗?”
“哪那么容易呀,琉璃宫收徒门槛很高的。别家虽然也有送自家子弟到一些江湖门派学艺的,但再没一位攀得上琉璃宫的门楣。而且,民间的大多门派都是一些粗鲁的武夫,哪像琉璃宫这么华贵有格调。”
柔安又笑一声,打趣她,“呦,看不出你还是个小势利眼。”
她转头看向一直表情担忧的木蓉。
“木莲前半句说得不错,我身边护卫不少了,逃犯也好,歹人也罢,要不是下定了心思要和朝廷作对,哪敢贸贸然来找我们的麻烦。纵然有人要来,我们现在出也出来了,没游山、没玩水,让我立刻掉头回去我可不干的。不是说好了,在到达蛮地之前不负春光吗?美人啊,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还是好好享受吧。”
柔安说到后来,故意作出一副纨绔调戏良家女子的样子,虚执一扇,手指挑起木蓉的下巴,飞给她一道秋波。
木莲看了笑倒在一边,木蓉也被她戏弄得无奈,取出马车格子里备下的枣泥酥,又斟了一盏清茶递给柔安。
木蓉暗暗打定主意,她们是公主的侍女,如果真有危险,她们拼死保护公主就是。许是因出游开心,公主今日难得真心展颜,她也不愿扫兴。
郑公子身兼璃州之地主和琉璃宫之地主两个身份,地主之谊尽得非常完满,全程护卫不说,一应器具也带得相当完善,最值得称赞的是,他令车队停下安置的地点也确实是妙不可言的观景之地。
一行人驻扎在了山腰上一个相对平坦的斜坡上,坡边还有一个简单雅致的观景亭。不论向下望还是向上望,都是一片浓紫淡紫的琉璃花霭。
琉璃花有单瓣有重瓣,花蕊是清新的绿,花瓣由内而外是白色向紫色的过度,边缘是偏薰衣草的雅紫。观其花树,颇像前世的樱花,一阵风过,如吹雪漫天,美得如梦似幻。
柔安端着清茶,看花雪入迷。突然一片花瓣自视野斜上方荡下,她的视线追着花瓣,一起落入手中茶盏内的水面上。加上这片,浅绿黄的清澈茶汤上不知何时已经浮着三片花瓣,她悠悠地晃了晃茶盏,看着它们像三只轻盈的小船飘啊飘,不忍心让这美景入腹,就酹茶给了一旁的琉璃树根。
“公主。”
柔安还在树下仰头看着繁花蒸霞的巨大树冠,表情恍惚,心飘回了州牧府她的一方院落。突然,她被州牧公子的轻唤声叫醒,整理着思绪缓缓转身。
郑闲看到刚及笄的美丽少女在紫色的花瓣雨中婉然转身,一双被长睫遮住的水眸还漫着迷茫之色。她抬眼的一瞬间,刚好一阵风袭来,同银灰色的披风一起荡起的,还有里面紫色的纱缎裙摆和鸦羽一样漆黑的发丝。她微微一笑,万物一同嫣然,只玲玲一声“公子辛苦了”,他就把要说的话全都忘了。
干练的郑公子莫名现出呆滞的表情,柔安心下诧异,眨了一下眼,把对方眨醒了。
郑闲有点磕绊地说了一句“不敢”,就调整回了沉稳精干的平常状态,告诉她一切都布置好了,有事但请她吩咐。
柔安不是挑剔的人,更不会在主人的地盘上任性挑剔,便夸赞几句,请他主持开饭。
果汁足佳肴饱,柔安昏昏欲睡。木蓉一向贴心,带了纱帐和折叠软榻,她同木莲将软榻往宽阔的亭子中一搁,铺好锦褥,拉上重重帐幔,柔安开开心心地入内小睡。
半个时辰之后,她乍醒之时,将纱帐撩开一个小缝,眯眼嗅了几口缠着花香的新鲜空气,心旷神怡。
柔安招来木莲,收拾妥当,问清楚郑公子用餐修整完毕,就令人唤了他来,打算完成此行的另一目的。
郑公子穿花拂枝而来,翩然一礼,“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公子久居璃州,可知翡翠潭?”
“下官知晓。翡翠潭就在琉璃山上,公主可是想去观景?”
“不错。不知是否方便。”
“公主但有所愿,下官莫敢不从。从此地到翡翠潭,车马不便通行,若是步行,约有一刻的路程,不知公主……”
“那我们就走过去吧,也好再观观花景。”
一刻的步行路程对于已经逛了好几个州城的柔安公主可不在话下。
“下官这就去安排。”
郑闲恭敬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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