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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二章 战后


  玛兰首都,诺瑞城。

  因为教皇叛乱,皇室与宗教双方大打出手,导致整座城市满目疮痍,成排的街区都被夷为平地,彻底化为废墟。

  数以百万记的居民流离失所,甚至顾不上多年打拼下来的家业,放弃辛辛苦积攒的财富,一切从简,为了活下去而第一时间逃往西南。

  诺瑞,这座往日玛兰最繁华的都市,一下子成为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死亡之都”。

  即便如此,仍有大量无辜平民,在流离辗转的路途中死于非命,许多藩属的诸侯国,也趁机揭竿而起,在各地掀起烧杀抢掠,将这些途径逃难的难民压榨尽最后一滴。

  直到今天。

  距离那场已经成为无数人噩梦的叛乱,已经过去十天。

  支离破碎的街道,那些已经化为废墟的原址之上,许多简易房屋的框架搭建完成,各国派来增援的建筑师与大量劳力,正在加紧回恢复这座城市往昔的繁荣。

  收到消息的平民们,纷纷蜂拥着回到故乡,看着原本是自己居所的废墟,那一个个拔地而起的崭新建筑,一时间感慨万千,不知是该痛哭还是高兴,只能通红着眼睛,加入修复工程中帮忙。

  搬走的土石,是难以磨灭的伤痛,抬起的房梁,却承载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直到一幢幢房子拔地而起,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他们眼前,许多人仍有些难以置信,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一场始发于皇城的叛乱,最危险之际,连整个皇室都岌岌可危,如此凶险的一场叛乱,结束之后,竟然只用了不到十天,就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虽然想要短期内完全复原纯属奢望,但所有回到诺瑞的居民,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此刻终于彻底能够放下了。

  新的希望,就像清晨那通红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

  至于原本定居城内的诸多富户贵族,之前因为有着快捷的交通工具,所以在灾难来临时,第一时间就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南方。

  结果这种便利,反而在此时带给他们巨大的不便。

  在得到叛乱平息、诺瑞城加紧重建的消息后,多年身居上位者的眼界,让许多人敏锐嗅到了其中巨大的利益与机遇。

  作为玛兰的政治与经济中心,哪怕诺瑞只剩一个空壳,只要皇城还在里面,皇帝还掌握大权,那就有重生的一天。

  之前所有保持中立的贵族与富商,抛开极少部分知道教宗叛乱真相的人,私下里都认为皇室已经穷途末路,玛兰即将改弦更张,因而都在私底下偷偷观望。

  结果没人会想到,这场本该十拿九稳的叛乱,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天翻地覆的逆转——

  先是东部三国大量武装力量进入国内,接着传闻西大陆辰家族三剑士也悄悄登陆,整个玛兰的局势立时扑朔迷离,即便是深谙朝局变化的一些老人,一时也摸不清接下来事情的走向。

  结果仅仅两天后,国内叛乱平息,这场声势浩大的皇权之争,最终还是皇室笑到最后。

  虽然最终结果是皇室胜了,但也付出了无比惨烈的代价。

  教宗涅墨西斯伏诛,教廷遭此大难,被彻底拔除。皇室成员十不存一,皇帝奥德烈国内所有子嗣全部遇害,只有当时恰好出使库曼与利亚的两个儿子幸免于难。

  这个结果可以说出乎所有人预料,不过很快便有心思活络之辈反应过来,两强相争,两败俱伤,风雨飘摇的玛兰,或许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历史关键抉择。

  那些手中掌握兵权的将领,以及战争后实力保留较为完整的公会,皆有些蠢蠢欲动。

  逃难到南方的富商贵族,心思也愈发活络起来,尤其一些与凯撒家族血脉相关的世袭家族,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偷偷联系那些手中掌握资本的公会,甚至想要从国外招募一些雇佣兵。

  奥德烈还活着,也不代表他能够继续当皇帝。

  这种时候,谁拳头大,谁才有发言权。

  许多贵族子弟,已经开始做起了登上那张皇位的美梦。

  只可惜这场美梦没有持续太久,就宣告破灭。

  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天,东部三国收到奥德烈请求,派遣大量武装力量进入玛兰,快速将各地蠢蠢欲动的势力,狠狠打压下去。

  事情来得来快,只不过一天功夫,各武装集团甚至还未来得及准备,仍是一盘散沙,就被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些图谋不轨的贵族们,大部分都被集中关押起来,只有一少部分仍在计划阶段、尚未展现出野心的,才侥幸逃过一劫。

  这些人提心吊胆、等待随时会到来的审判的同时,也不免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已经失去左膀右臂的孤家寡人,有什么让东部三国倾力扶持的价值?

  他们手中掌握的资源,至少现在来说,远比奥德烈更多!

  为什么就不能支持自己?

  哪怕为了他们自己,大口吞并玛兰土地,甚至提出一些丧权辱国的合约,彻底将菲尔利普山脉连同山脚下的土地,划归东部所有,这些贵族也能够接受。

  东部三国吃饱喝足后,至少不会对其他贵族出手,也能给予他们自立门户的机会。

  看着满目疮痍、百废俱兴的大好西部,连一丝贪念都没有吗?

  无数人心中都有这种疑问,却没人能够找到答案。

  在政海沉浮多年的老人们清楚,东部三国不可能真的吞并玛兰,天然堡垒的菲尔利普山脉,会成为怎么都跨不过去的天堑,想要管理无比艰难,一旦出现异状,光是支援都要费大量时间。

  而且远在东部的库曼,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两国占据如此大的利益,势必会从中制衡。

  不吞并,却可以扶持一户对己方有利的傀儡政权。

  少部分抱有侥幸心态的贵族,就偷偷找上门去,与三国之一的首脑商议,只要他们愿意扶持自己,甚至愿意割让三分之一的领土。

  除此之外,等国家经济彻底复苏,还会补上更多来自蛮荒之地与西大陆的特产,同时两年内免除三国通商税款,允许自由出入玛兰。

  这些贵族自认理解了三国的企图,大战刚过,三国之间互相掣肘,明着肯定要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面孔,其实私底下巴不得他们找上门去。

  而如此优渥的条件,绝对足以打动任何一个国家。

  结果——

  这些自作聪明的贵族,找上门的当天,就被三国联军斩首示众,罪名是图谋不轨,企图颠覆国家。

  这一违反常理的举动,直接让暗处观察的权贵们彻底懵了,他们派去的人明明都是私下偷偷联系,就算谈不拢,或者嫌利益不够,大家可以再谈,犯不上把人给杀了吧?

  经过一系列深思熟虑后,部分贵族总算又想明白了,恐怕自己派的人还是被其他国家安插的奸细发现,偷偷上报回去,主动联系的将领为了避嫌,只能选择公开处刑。

  这个猜测让他们心中稍定,马上又开始着手准备第二波联络人员。

  可就在第二天清晨,一份公告明示天下,三国坚决维护凯撒皇室利益,只认奥德烈为玛兰唯一的领导者,任何其他附属国或贵族势力,限一日之内全部遣散,否则三国军队会合力讨伐。

  除此之外,最后还附上一份名单,全部都是有谋逆倾向的贵族,或者之前教宗涅墨西斯叛乱立场不坚定者,限定三日内务必赶往皇城领罪,可免除一死,延期不至,无论逃至哪里,皆株连全族。

  看着这份公告,之前所有心怀不轨的贵族身上直冒冷汗,尤其公告最后罗列的长达上百人名单,“株连全族”那鲜红的字体,更让他们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胆寒。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三国首脑不知抽的哪门子疯,竟真的一点瓜分玛兰的念头都没有。

  这份公告相当于最后的通缉令,名单上的人自不必提,更是给其余那些仍在潜伏的投机者敲山震虎,让他们彻底死了不安分打的念头。

  公告一出,平民中倒是没掀起什么风波,毕竟无论什么时候,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生与死,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而在真正手握权力并且想要谋反的贵族眼中,公告却无异于一份死亡通告,是玛兰上层格局彻底洗牌的前兆。

  那些盘踞百年的大家族,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让他们主动前往皇城领罪,才可免除一死?开玩笑,奥德烈怎么可能有如此宽广的胸襟,真过去了才是羊入虎口。

  好在公告限期三天,给了他们一定转圜的余地。

  既然皇室如此不留情面,三国也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搞他们,玛兰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一场秘密的撤离行动就此展开。

  老家主们通过暗线联系大陆各处经营数十乃至上百年的地盘,将各地营收在短短两天时间全部集中起来,带不走的尽数变现,即便贱价出售也在所不惜。

  等家当理清,贵族们拖家带口前往秘密打通的港口,准备乘船前往蛮荒之地,再从那里辗转去往最终目的地——西大陆,就此展开新生活。

  也有少部分财力略弱的家族,支付不起如此冗长昂贵的费用,或者没法打通航线,只能选择向东部三国逃难。

  这些“榜上有名”的贵族们,远走他乡固然不舍,但留得青山在,总有东山再起的那天,惋惜过一阵后,带着对皇室与三国的咒骂,踏上了旅途。

  公告发出的第三天。

  所有前往港口和菲尔利普山脉的贵族,无论是通过军中关系,还是伪装成逃难的平民,亦或者奔亲的同乡,无一例外,无一漏网,全部被抓住。

  下场也毫不意外,满门抄斩,数不胜数的财富被送回皇城,成为废墟重建的资本。

  尚未逃离的贵族们,被这震惊的消息吓破了胆,彻底陷入绝望。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早在公告发布之前,所有可能离开玛兰的退路,就已经被全部斩断。

  有了前车之鉴,又没了退路,贵族们只能万念俱灰地踏上返程之路,至少还有一丝保全族人的希望。

  北行之路一时间再次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却没有任何繁华兴盛的气象,放眼望去,皆是哀鸿遍野的丧家之犬。

  看着那些衣着鲜亮却面露死色的达官贵人们,明明没有人看押,却像是囚犯般步履维艰,正在修葺房屋、准备迎接新生活的平民,只是好奇的回头看几眼,便再次回到手头的工作。

  明天的太阳,总归还会照常升起。

  ……

  菲尔利普山脉西侧,山脚下一座不起眼的小镇。

  曾经作为东路三军停歇之地的小镇,幸运的在这个疮痍遍地的国度中幸存下来,居民生活稳定,基本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小镇中央,最高一座山峰之上,格调优雅的园林湖畔景观亭内,一胖一瘦两人石桌对坐,静静看着远处的雪景。

  “老家伙越来越不守时了。”

  身材似乎更加臃肿的克洛泽尔,抹去额头浸出的细密汗珠,端起桌上的精制茶杯直接一饮而尽。

  正坐对面保持一丝不苟的利亚信部之长佐伊,眉头微微皱起,对克洛泽尔粗鲁的牛饮方式无比反感。

  他敲了两下桌子,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这话我可记下了,哲也区长现在已经正式成为拜迪众议员,同时身兼‘探险者协会’副会长之职,手底下一堆事务要忙,按理说根本不需要再亲自插手这种事,百忙之中能抽空过来,就已经给足你我两国的面子了,你倒是怨声载道,哼哼……”

  “咳……老东西,你别挑拨离间!我对哲也区长,可是无比尊敬……”

  克洛泽尔表情微变,狠狠瞪了一眼,马上转移话题道:“话说这奥德烈确实有几分本事,当时发布公示,我还有些质疑,结果没想到那些贵族真的把家产都带上,主动送上门来……这可比一个个搜省事多了……”

  克洛泽尔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佐伊懒得搭理他,目光偶然扫过山下,顿时一凝。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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