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六章 与神“共舞”(十七)
瑟拉斯嘴角一扯,眼前的年轻兽人,可不是什么愚蠢冲动的愣头青,恼羞成怒之下,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单挑,其他人可能会做,他却不会。
对方的隐忍与聪慧,一再出乎他的预料,并且这还是建立在双方情报实力皆不对等的条件下。
假如双方处在一个公平环境下,瑟拉斯绝对不会有任何掉以轻心,杰诺尔的确是一个足以引起他重视的大敌。
当然,这种所谓的“公平”,作为先决条件,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
与其他后进的神使不同,作为最早拜于那位大人门下的眷属之一,瑟拉斯知晓许多其他神使闻所未闻的情报,也比他们更加沉稳老练,心如止水,从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却也不会浪费手头一切能够动用的资源。
就比如这次设伏,虽然硬生生抹除迟小厉的“命运”,对于刚刚苏醒的他来说,都是极为勉强困难的事情,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维奥尼亚几人所想。
但瑟拉斯依旧毫不犹豫去做了,就是因为他看中了行动之后可能获得的收益,将会远远高出眼前的付出。
在耗费如此大代价以后,想要除掉以纳乌拉为首的剩余讨伐队,瑟拉斯就必须采用一些谋略,而不能硬取。
好在潜入过程如预想般一样顺利,与队内其他成员加深联系后,瑟拉斯就已经有能力对一定数量的成员直接下手。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采用了分而图之的策略,将纳乌拉摘到另一支队伍中,由那位精挑细选出的“神徒”出手,减轻他压力的同时,也正好可以用来测试成果。
原本计划一帆风顺,维奥尼亚那边首先告捷,自己这边更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瑟拉斯干脆用这些已经落入瓮中的可怜虫,试验一下“剑气无效化”的效果。
只不过很快便意外陡生,先是与维奥尼亚失去了联系,接着连她的命运线都发生了改变,似乎是遇到了某种难以推测的展开,即便是瑟拉斯本人都无法施以影响。
这种事原本绝不可能发生,维奥尼亚身为第四神使,也是低位序神使中与他相处最长的一个,命运线早就紧紧相连,可以说瑟拉斯一个随手举动,就能决定维奥尼亚的神使。
这也是维奥尼亚为何如此忌惮恐惧这位名义上平齐的同僚原因,自己小命都取决于人家的喜怒,怎么可能不惊惧害怕?
若是维奥尼亚直接撕掉,瑟拉斯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意外,可偏偏她还活着,其中意味,不免就令人难以琢磨了。
瑟拉斯快速回顾了一下,整个布局过程,乃至后续实施,重点关注的几人命运线,都没有任何变化。
可杰诺尔一系列反常举动,包括现在点明要挑战自己,无不表明这个年轻兽人,早就是知情者。
每个人的命运,看似掌握在自己手中,实则与万千人相连在一起。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例如早餐多吃了一块糕点,随意踢走路边一块碎石,一些根本不入心的随意举动,都有可能引起山呼海啸般巨大的改变。
而诡异的是,整个过程中,一直在瑟拉斯严密监控下的杰诺尔,自始至终命运线没有丝毫改变,除了那不知因何断掉的“红线”,他的一举一动,全部在瑟拉斯预料与估算之中。
心底潜藏了如此巨大的秘密,却能做到不影响命运,瑟拉斯不知是这个年轻兽人自己掌握了某种规避命运风险的手段,还是那个隐隐操控整件事走向的神秘幕后黑手,不着痕迹的出手帮忙。
不过无论是哪条,瑟拉斯现在似乎都没有更多选择。
虽然现在除掉这些人,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连出手都不用,直接让他们自相残杀就好。
但真要是这么做,便意味着彻底失去揪出幕后黑手的可能。
身为“命运”操控者,瑟拉斯深谙其中之道,如此大的动作,不可能毫无影响,即便他刻意调整,依旧无法做到将所有与之相关人员的命运波动抚平。
万一因此彻底断掉可能牵连的线索,是瑟拉斯无论如何都不像看到的。
之前还在惋惜,迟小厉死的太早,没法与他交手过招,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个令他都看不透的神秘人,其身份价值,绝非眼前这些废物可比的。
仅仅几秒钟时间,瑟拉斯便已打定主意,无论杰诺尔打什么鬼主意,都不可能挣脱出他的控制,不如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揪出那个人。
将手中纸牌翻转几圈,瑟拉斯缓缓抬头,没有任何举动,却让后方杀红了眼的战局瞬间停了下来,笑道:“好,我答应你,说说怎么个比法。”
杰诺尔不是蠢货,双方实力悬殊,自然不可能是用武力较高下,瑟拉斯倒是很有兴趣,想知道对方会提出何种惊人之语。
图依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扭过头,似乎不相信他竟然会答应一个怎么想都极其荒谬的挑战,结果随即迎上瑟拉斯略带冰寒的眼神,身体不由自主颤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再不敢有任何异议。
见对方答应,杰诺尔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脸上却仍不动声色道:“论实力,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们换一种方式,一种比较公平的方式。”
杰诺尔视线低垂,望向他的双手。
瑟拉斯眉头一挑,两指捏住纸牌,有些想笑:“你说这个?”
杰诺尔点头:“就用大陆流传度最广的‘皇帝牌’,一副牌打乱,我们两个从中抽出三张,点数高者获胜。”
“你跟我玩牌?”
瑟拉斯神情更显狐疑,眼神充满戏谑,像是在问你自己白痴,还是把我当成白痴?
纸牌比点数,排除作弊的可能,的确是非常公平的游戏。
可那是对于其他人而言。
跟瑟拉斯用玩牌的方式定输赢,就像是兔子端着一盆肉送到老虎嘴边,双方比谁吃的更快。
杰诺尔嘴角噙着淡笑,点头道:“没错,若是你赢了,之前的承诺不变,若是你输了,我仍然留下,但要让他们走。”
瑟拉斯眉头微蹙,似是在权衡利弊,不过很快便又舒缓开来,眼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变戏法般摸出一副两个手掌厚度的套牌。
泰武穆德面无表情清理出一片空地,快速将周围石块聚拢,搭造出一个简易的石桌。
杰诺尔目光微微颤动了一下,更加确认了一件事——
瑟拉斯无法获得被掌控着的能力,这一点,之前在医治刘传宏与多拉贡时,杰诺尔就已经有过怀疑,作为在场最熟悉迟小厉的人之一,杰诺尔自然清楚老师的手术过程,遇到较为棘手的病情,不但需要使用空间魔法,还要相配的手术器材辅助。
而瑟拉斯自始至终没有使用过空间魔法,兵分两路提供的“路线”,也是早就规划好的传送阵。
这就表明,瑟拉斯的能力确实恐怖,但随着了解深入,似乎也不是没有针对的办法。
只不过杰诺尔暂时没有余力细思,也没办法考虑可行的应对之策。瑟拉斯不时打量过来的眼神,像鞭子一样,不断提醒他小心谨慎。
“好了,规则你定完了,没有其他补充,我们就开始吧。”
瑟拉斯饶有兴趣的走到是桌前,将整齐罗列的厚厚一摞纸牌推到前面:“如果不放心,可以下来验验货。”
杰诺尔眉头一拧,并未解除浮空魔法,而是指着下方再次归于沉寂的泰武穆德,又抬头扫向远方:“把他们的控制,都先解除了。”
瑟拉斯嗤笑一声:“跟我谈条件?真觉得我很好说话?”
话音未落,瑟拉斯捏住桌上纸牌一角,正要抽出,却被杰诺尔打断:“如果在输赢决出之前,任何一个人死掉,你就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杰诺尔嘴角含笑,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瑟拉斯额头青筋乍现,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不善道:“威胁我?”
“没错,我敢这么说,就是有把握,即便死掉以后,你们有控制尸体或者搜魂的手段,也没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信息。”
杰诺尔敞开手,学着自己那位老师,摆出一副任君处置的赖皮模样。
瑟拉斯手背隐有青筋暴起,猛虎一般的眼神,在杰诺尔身上停留数秒,才缓缓松开手,仰天大笑起来。
“呵呵……有意思,好,我答应你。”
未见瑟拉斯有任何动作,杰诺尔正在迟疑,站在桌边的泰武穆德身体忽然晃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愕然与惊疑,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这几个事关人生哲理的问题。
除他以外,刘传宏、约翰、枚德菲尔以及后方之前被控制的成员,也纷纷露出迷茫之色,不知所措的看向周围。
泰武穆德脸上的惊疑只维持了短短几秒,便很快注意到不远处石桌旁的男人,瞳孔骤然一缩,刚要动手,身体却猛地一僵,像是被一种无形力量钳住,根本动弹不得。
其他诸人,也享受到了类似的待遇。
瑟拉斯摆摆手,笑着看向杰诺尔:“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不过为了避免扫兴,还是让他们先站一会儿。”
杰诺尔与刘传宏、泰武穆德几人目光交汇了一下,确定瑟拉斯并未食言,用眼神安定了一下,便从空中下来,落到石桌对面。
杰诺尔不疾不徐的拿起纸牌,入手沁凉,与寻常纸牌手感天差地别,更像是玉石的触感,却偏偏有纸张的韧性。
杰诺尔心中略感惊奇,无法确定纸牌的材质,用毫不掩饰的怀疑目光看向对面。
“最好的材料,我手里可不会有那种低劣粗制滥造的玩意儿。”瑟拉斯不屑冷哼一声:“让你检查也只是说说而已,要真想做手脚,你以为自己能看出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杰诺尔心中一悚,不知对方是无心还是有意,但确实点破了他的小心思,能拖一点就是一点。
既然已经被点破,杰诺尔也没法继续磨蹭下去,快速将纸牌洗乱,倒扣在桌面上。
“别急,有个规则。”
瑟拉斯正要动手去抓,杰诺尔直接冷声打断:“先说好,石桌之外,用任何能力都无所谓,但在这桌面之上,我们真真正正靠运气赌一把,谁都不准使诈。”
瑟拉斯轻笑一声,言外之意很明显,知道你掌握命运,但在这副赌局输赢上,不能用力量插手。
“这可让我很难办……没有其他人监督裁判,我要是想做手脚,你肯定无法察觉,到时候真输了,说我作弊怎么算?”
杰诺尔也轻笑一声:“我相信每一名神使都有自己的底线,对付我这种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还要用下三滥的手段,绝非堂堂第二位的作为……规定是我立的,至于裁判,则是你自己,我也确实没有办法监督,全凭本心。”
说到最后,杰诺尔摇头道:“我想既然自诩命运掌控者,对于自己的运气,肯定也极有信心。”
瑟拉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掠过一丝不爽。
杰诺尔的话,确实踩中了他的痒处,而且句句看似无奈,却实则暗含嘲讽。
如果对方真的想用这种办法赌一把,瑟拉斯完全不介意陪他公平公正的玩一场。
不过这种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还是令他难得生出几分恼火。
“没问题,我这个人向来讲究信用,尤其在赌桌上面。”
瑟拉斯摊摊手,示意杰诺尔先挑。
杰诺尔从近前划出三张,等瑟拉斯也从近处拿完牌,毫不拖泥带水,掀开了自己所有底牌。
两张代表“1”点的士兵牌,外加一张代表“2”点的护卫牌。
瑟拉斯“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今天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谁赢谁输,还未必呢。”杰诺尔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冷哼道。
“士兵牌只剩两张,除非我全抽到,还要再抽到一张护卫,你才有机会跟我打成平——”
前两张掀开,两名衣着简单的士兵出现在眼前,让瑟拉斯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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