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路漫漫(三)
平安一看,说那我给你送过去,就先走了几步,很快的就消失在烟雨濛濛之中。
这是学校的教师住宅楼,平安等女老师过来,跟着她到了二楼,她打开门让平安进,平安一看屋里打扫的一尘不染雅致的样子,推说不必了。
“没事你进来吧,”女老师说着到屋里拿了水果篮,平安只往里面走了两步,将水果都放进篮子里就准备告辞,这时看到了墙上一帧相框,明显是女主人之前的照片,穿着白裙子,和现在比较差别也不是太大,地点像是在首都的一所大学,而那时候的样子比现在多了一份青涩,背景繁花似锦的,怎么看上去隐隐约约的有点像俞薇到学校来找自己那时候的模样……自己的心里想的太多了。
“来洗一下手吧?”女主人见平安在看自己的照片就招呼他,平安回过神婉拒了要走。
女主人笑说:“那好,我姓江,叫江雨,在咱们文科院研究所。有空来坐。”
江雨说着话将原来的水果袋子要收拾起来,平安就说江老师要是不用的话,我给你带出去扔到垃圾通道里。
“那行,麻烦你了。”
平安又要走,却看到了江雨那个装药的小袋子里似乎是利眠宁什么的药,好像都是针对睡眠的,于是又看了江雨一眼。
江雨意识到了平安的探寻,做了一个“怎么了”的表情,平安又是一瞬间想到了俞薇,笑了一下说了再见,就离开了。
平安回去了解了一下,江雨三十三岁,毕业于首都知名大学,博士,原本是本校文化传播学院的教授,现为文科院研究所成员,离了婚,没有孩子。
和江雨第三次碰面的时候,那天平安和米兰狠狠的“干”了几次分开,他坐在环城的公交车上漫无目的的乱晃悠,江雨这时候就上了车,两人对视一眼,江雨就坐了过来。
江雨这会的心情很好,看着阳光明晃晃的照射在身边的这个大男孩的脸上,笑笑的准备说话,平安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药,先问到:“江老师是不是工作忙经常熬夜啊?”
平安其实心里在想江雨是不是经常的失眠,不过说熬夜就是工作辛苦,这样听起来好听点。
“你知道?”江雨笑了,晃了一下手里的药说:“咱们省有个期刊向我约稿,可能,睡不好觉是搞文字的人都有的通病。”
“先恭喜江老师。那江老师可试一下,在睡觉前喝点牛奶,这样有助于睡眠质量。”
“这样啊,还有吗?”江雨觉得平安有点意思,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平安就说了一些做瑜伽、跑步之类的话,江雨笑了:“我天生不爱运动,这个可做不来,不过你说的喝牛奶,这个倒是可以试一下。”
平安看看她手里拿着的是西药,于是按照记忆,给江雨说了几副治疗失眠症的中药,江雨感兴趣的问:“你家难道开药店的?”
“我有个朋友以前总是失眠,我记住了一点。”
江雨有些好奇,这个学生和自己说话态度不卑不亢,有条有理,俨然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于是和他又说了些别的,见他也能聊上一些,不由的就对他加深了印象。
平安在学校依旧的是那个怪人,过着只有自己明白的校园生活,这天早上他跑步快结束,看到江雨站在二楼阳台上扭腰甩胳膊,这会朝霞初升,江雨的模样成熟又甜美,平安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江雨就看到了他,挥手说早上好,平安点头也回应了,站住活动身体。
江雨居高临下看着平安朝气蓬勃的脸和腿上健硕的肌肉,心里某个地方有些悸动,心里迟疑了一下,张口又说了一声:“上来喝水啊。”
平安也是稍微迟疑了一下,点头一笑,就跑了上来。
江雨今天的心情很好,有期刊不定期的向她约稿,这在这所大学里算是一种殊荣了,而昨天她得知花了她两年心血的第二本学术专著下月也要正式出版了,而出版社说她可以拿到三万元稿费,虽然钱不是太多,但也不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靠写作赚这么多钱,由此种种,这让她的心里格外高兴。
平安很快的就上来了,江雨说了位置让他自己去倒水,平安视线所及,发现这个家真的收拾的非常整洁,家具简约又高雅,纱窗、窗帘、地板、漆皮墙面、客厅里的沙发颜色都是白的,有些一尘不染,卧室的门这会是开着的,里面衣柜、写字台、床以及那把小巧的椅子也是白色的。只有床单是浅绿色,而衣柜那里挂着一件黑纱衫和白地黑点儿的半截纱裙是这个氛围中唯一颜色深沉的物品。
这是一个精致的女人。
平安倒了水喝着来到了阳台上,江雨说你似乎天天都跑啊?
“没有,下雨就不来。”
江雨一听就笑了,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平安说自己要走了,谢谢江老师,江雨就说了再见。
等平安离开,江雨觉得这屋里尚且留有平安身上的一股味道,她想了一会,知道这个家没有男人的气息有些久远了。
江雨的初恋是在大三的时候,她爱上了同班的一个来自贫困山区的男同学,用这位男同学的话说他的家乡就是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尽管改革开放这些年了,可人们依然连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
江雨知道自己喜欢这位男同学什么,贫困塑造了他坚毅与柔韧的个性,这让她痴迷。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不一样,每逢星期六、星期天江雨喜欢的这位都在外面打工,晚上还带家教,不仅仅自食其力,而且还常常给家里患病的母亲往回寄药。
但江雨喜欢的这个男同学却并没有因为出身而自卑消沉,他在为人处事上不亢不卑,不骄不诌。
学校那会有贫困生助学金,可他却拒绝了补助,江雨有些不理解,他说有了依赖,就会产生惰性。这让江雨更加的在心里高看他一等,因为这比那些拿着父母的钱挥霍无度和弄虚作假哭哭啼啼找领导托关系申请助学金的学生,更让人多了一份敬重与怜爱。
可惜江雨和这位男同学的感情没有展开就没有了结果,当江雨向她表白心迹的时候,他却拒绝了。
江雨至今都记得他那时候所说的话:我那个地方太苦,我不希望你受苦,就像不希望我自己受苦一样,我其实恨透了那片土地,可我得回到那片土地上去,因为这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得把他们从那片土地上拽出来,我得把我的父母养老送终,我是长子,我有自己的责任,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我也喜欢你,可是,咱们只能这样了。
江雨记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淡然,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这种冷静和成熟是其他的同年龄的同学所不具备的,江雨内心难受极了,她不禁的拥抱了他,当然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毕业后,学校想让那位男同学考研,他没有考研,学校想让他留校,他没有留校,他回那个山区去了。临行的时候,他给了江雨这样一句话:谢谢你给穷人的爱和尊严,我们毕竟活在现实的社会中。
后来江雨和已经离了婚的那位男的相处的时候,到像是父亲一样关怀自己的导师家里去过一次,导师对这位江雨未来的一半非常不满,把她叫到另一个房间说,你怎么搞的?我一看都能看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这个人阴郁又小气,也看不出有什么本事,到时候你后悔可就晚了。
可是那时候江雨不知怎么想的,也许就是想随便找个人将自己给打发了,将导师和一些人的意见当成了耳旁风,心说人生就是这样吧,跟谁都是过。
于是江雨结婚也没敢告诉导师。结果不到一年,江雨就离了婚,导师知道后打电话将她臭骂一顿,说她想结就结,想离就离,简直就是拿自己的青春和人生开玩笑。
于是直到今天,江雨就这样一直的一个人过,直到今天早上,她看到了那个身姿矫健的男学生在跑步的时候,懵然觉得自己内心以每个地方有些苏醒了,有些久违了。
这个家缺少阳刚之气。
当平安离开后,很久很久江雨都在屋里坐着,似乎在闻那个学生身上留下来的属于男性的气息,想着自己真的几乎都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样的了。
平安没想那么多,起码这个时候还没有想那么多,他在不下雨的时候还坚持在操场里跑步,偶尔的,江雨也出现在阳台上,两人友好的打招呼,直到有一天,平安和江雨在街上再次偶然的相遇。
这一天刚开始平安碰到的并不是江雨。
平安在街上走着,前面有个女人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孩子的一只鞋掉在了地上,平安捡起来送了过去。
这一过去才发现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竟然是当时自己被全刚友举报说是嫖其实根本没有嫖的那个理发师小黄。
小黄也有些愣,平安笑笑的说:“这是你孩子?”
小黄点头,看着平安给自己孩子穿鞋,眼中有些难言的蕴意。
平安给小孩穿好了鞋,小黄说了声:“谢谢你。”
“不用。小孩真可爱。”
“那什么,对不起啊……”
“干嘛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
小黄话说开了,轻轻拍了一下孩子的背说:“我那时真不知道他们店是做那个的,见你那次,我也是刚去没几天……”
“知道啊,我觉得你技术很好的,怎么会是做那个的。”
小黄听他理解,轻笑了一下:“所以,我就不在那里干了,离开了……真是太乱了……”
和小黄分开,平安想想过去所发生的,正在走神,迎面就来了江雨。
江雨的脸色有些不好,有些急匆匆的,平安站住和她打招呼,江雨嗯了一声往前走着,然后又站住了,回身问平安:“平安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平安点头,说自己就是没事才逛街的,江雨将平安带到了麦当劳,问平安要什么,然后随便的点了一些东西,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行,江老师。”
平安回答的很干脆,江雨犹豫了一下说:“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也有些不能被理解,我算是不情之请,毕竟,我们不是太熟。本来我应该找别人的人帮忙的,但是和我关系好的,基本都不在本校,也抽不出身,而在本校的,却……你知道的,都是工作关系,办公室那种症候群,大家貌合神离……”
平安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和研究所的人最熟,但是这件事又不方便让研究所的人来帮忙,暂时又没有其他合适的人。我得感谢老师对我的信任。我愿意帮忙。”
江雨皱眉想了想,问:“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对吧?”
“我觉得,还行吧,我不是特别的好,但是也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平安一说,两人都笑了,江雨喝了口饮料,很认真的说:“我想,请你在我家住一段时间,不过,我是给你报酬的……”
平安心里想怎么回事?让我给她看家?还是她看上我了?
江雨属于那种很有气质的女性,但是下来她一说,平安知道自己想歪了。
“我家有客房,这你也知道了,我想请你每晚住在我家客房里,而后,你要做的,就是将晚上我做了什么事,第二天完完全全的告诉我。”
平安表示有些没听明白,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嘴上却问:“要我看什么呢?”
江雨没有说,摇摇头,沉默了一下:“算了,我觉得还是算了。”
平安这时看着江雨黑黑的眼珠子和小巧的鼻子,懵然的问:“江老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晚上睡眠不太踏实?”
江雨脸色一下就变了,盯着平安问:“你知道什么?你听说了什么?”
平安不答反问:“江老师,你是不是怀疑自己梦游?”
听了平安的问询,江雨脸色越发难看,脸上更加的犹疑不决。
平安心说果然这样,嘴上解释说:“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更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你的传闻,我只是随口的一说。要是哪里说的不对,真是不好意思。”
江雨皱着眉,不再提这件事,和平安聊起了别的,知道平安的母亲是刘红艳后有些讶然:“我爸妈是你妈妈的忠实戏迷啊。”
平安想说我妈就只会唱戏,天生就是唱戏的,戏剧就是她的整个人生,而戏文里面讲得那么多的人生道理处事哲学,她一样都没有学到,她对生活里的其他事物永远的处理不好,她只是在唱戏,她只知道唱戏,她只是为了演戏而演戏,她生来就是为了表演、为了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价值而活着的,别人都只能看到她惟妙惟肖扮演的角色,哪里知道她在家里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人永远伺候连吃饭的碗都不会洗刷一个,对于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也不懂,简直就是为了戏剧而生存。要是哪一天她要是不能上台表演了,她不知道还会不会过日子会不会将日子过好。
自家的事情没法对外人说,不过江雨通过这个对平安倒是多了一些了解,一会两人分开,江雨也没再提让平安来自己家“看”着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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