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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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天色,她至少在林子里待了两三个时辰。
青妩抿了一下唇,忍不住问:“殿下,还没来么?”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丢在林子里大半日,任谁看了都要心疼的。
自家殿下却是郎心似铁,眼看着入夜,竟然还不过来哄一哄。
侍卫也没办法,摇了摇头,最后只塞给她一个火折子。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青妩不再多话,怕被景修远知道之后,会为难他们。
那边,景修远倒也不是故意不去的。
他只是忘了而已。
傍晚,他陪着景宣帝和皇后一同用过晚膳,饭后,景宣帝考校他近日的功课。
后来,有内臣觐见,他便和皇后一道退下。
景修远扶着皇后往边上的寝帐走,皇后见他一个人,便忍不住问:“儿,是不是你表妹惹得你不高兴了?”
“晌午你叫我派人支开她的婢女,要和她单独见面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俩有事。”
她还以为那两个护卫是带着青妩去见景修远的,并不知那是景修远精心策划的英雄救美。
景修远听到青妩的名字,却是愣住了。
皇后还以为是青妩真的惹他不高兴了,握了握他的手,劝道:“毕竟是你表妹,若是她有什么错处,尽管罚,但也别放在心里。日后,你们还要相处的。”
皇后虽说心内更偏儿子,但心里是很满意这桩亲事的。
方青妩听话乖顺,又好把控,又是方家嫡女,日后嫁入东宫,也能稳固她的位置。
景修远将眸中短暂的愣怔敛住,他笑了笑,说:“母后放心,儿臣明白。”
他将皇后送到门口,“儿臣那边还有事,便不多陪您了。”
算算时间,方青妩已经独自在那丛林里待了将近三个时辰,他有些担心,一离开皇后视线就加快了步子。
他不觉得是自己没把她放在心上,反倒迁怒身边的豫东,“这么晚了,怎么没人提醒孤。”
豫东不敢说话。
景修远没心思在这时候算账,长腿迈得飞快,豫东快步跟上去,提议道:“殿下,要不奴婢把您的马牵来,更快一些。”
要是骑马,恐怕会惊动不少人。
若是让旁人知道他将青妩锁进林子里,传出去不知有多难听。
景修远没立刻答应,正犹豫,一个裹着兔毛披风的小姑娘从远处走来,见到是他,不仅未避,反倒是迎上来了。
豫东皱眉,要出声呵斥。
却听那小姑娘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太子表哥。
景修远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来人脸上。
竟是方青纭。
-
青妩从没用过火折子,只记得小时候见过旁人怎么用,拔掉纸筒盖子,然后吹一口气,就会自动点燃了。
可她拔了盖子之后,吹得腮帮都有些累,火折子还没有半点要燃烧的意思。
她靠在树边,沮丧地垂着手,眼前唯一的光亮是天边明月。
从方才的浅浅一痕,到现在高挂树梢,时辰应该已经很晚了。
或许,太子殿下不回来了。
就算心里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想法。
青妩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屈膝坐了太久,小腿酸麻到站不稳,她眼疾手快地撑住旁边的树干,却仍是摔倒了。
右腿脚腕处传来一声脆响,青妩紧紧咬住下唇,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她侧着身子坐到地上,左手虚虚地拢住小腿。
右手摊平搁在膝盖上,手心一片模糊,是方才在树皮上猛地剐蹭的缘故。
她像是察觉不到疼似的,一动不动,只有串珠似的泪水淌落眼眶。
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在不远处响起,青妩心口一窒,瞬间想到下午的事情,那一柄割断她半缕碎发的柳叶箭仿佛又直落眼前。
青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敏感地觉察到有人在靠近。
可她并不能判断是谁。
此时,树林深处仿若传来一道脚步声。
是那种不紧不慢的步子,时不时掺一声脆响,像是踩断了几根枯树枝。
青妩的心脏随着那人的脚步声紧紧提起来,她握紧火折子,藏在袖中,跟着用手腕去撑树干,想要站起来,躲到树干的后面。
谁知,那人已经穿过了密林,走到了他的跟前。
月色下投下来一片影子将她正好拢住,像一座巍峨的山。
青妩抬眼,眼睫轻颤。
是楚王。
青妩下意识地收拢手指,攥紧,却忘了手心有擦伤,疼得她眉心蹙紧,发出“嘶”的一声。
明明是很轻的一声呼痛,可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似的,两人都听得很清楚。
青妩立刻咬住嘴唇。
她不知道楚王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离开。
而楚王,是她眼前能抓住的唯一机会。
可是楚王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人气,尤其是紧紧盯住她的那双眼睛,如灌了寒气的星辰,冷如冰雪。
青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凝结了。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景立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直到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年轻护卫持剑走近,一边将臂弯里搭着的紫貂大氅递给景立,一边道:“主子,都解决了,走吧。”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被景立挡住的青妩。
景立也没说什么,他将氅衣披在身上,“那就走吧。”
好像也全然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个人似的。
他这一动作,青妩的身形便彻底暴露,护卫没料到她的存在,先是一怔,跟着便要去拔腰间的长剑。
青妩下意识地往后躲,却忘了身后是树,撞得肩膀生疼。
她捂着肩膀跪下去,泪水不受控制似的涌出来,小小的身子缩在树根边上,好像一只误闯了围场的家兔。
没有半点攻击性。
景立听到声响,回身瞥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
“宣禹。”他淡淡道。
名叫宣禹的护卫听出他的意思,握着剑柄的手指收紧,“主子,这小姑娘不能留。”
景立却是往旁边瞥了一眼,那里有一个拔了盖子的火折子。
火折子里面塞得是棉花、芦苇和硝石硫磺,极易燃烧。
在这样茂密的树林里,到处都是枯枝,冷风又强,火折子光秃秃的扔在地上,一不留神就会起火。
景立注意到她身上的披风,针脚细密,还勾着金线,想来身份不会简单。
他言简意赅,“不必多事,走吧。”
“是。”他这样一说,宣禹也不再多话。
他们的马就在不远处,宣禹指了方向,跟在景立身后离开。
两人的脚步声愈行愈远,青妩绝望地滑落。
那边应该守着太子的亲卫,此时却没有半点动静。
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青妩靠在树干上,呼啸的冷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娇嫩的皮肉生疼。
她的手心磨红一片,还有地方渗着血丝。
青妩自虐一般握紧,针扎般的痛苦密密麻麻地袭来,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已经消失了这么久。
太子不见人影。
她的姑姑、未来的婆母是助她陷入这样境地的帮凶。
父亲……
她苦笑一声,大约方家的人还不知道她失踪了吧。
青妩将下巴垫在膝盖上,今天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眼眶发干。她埋头,眨了眨眼,再抬头时,眼前忽然多了一双皂靴。
她倏地愣住,是在做梦吗?
顺着靴筒往上看,竟是刚刚离开的那位护卫。
“大人,您……”她怕自己想多了,试探着开口。
另一道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带着些许的不耐,像是在催促,“宣禹。”
宣禹朝青妩摊开手,示意了一下,“姑娘,奉我家主子的命令。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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