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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85.第 85 章 景立的计划(三更)……


85

        “主子,  出事了——”

        宣禹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冷冷淡淡的沁在夜色里,好像从天而降一盆凉水,  将景立所有的热情都浇灭了。

        他伏在青妩的身上,只剩下稍显粗重的呼吸。

        外头的宣禹并不知道青妩也在这,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只以为是景立睡着了,  于是再度敲了敲房门。

        笃笃笃的敲门声搅得景立心烦不已,他闭了闭眼睛,  明显是在忍耐着怒火。

        青妩被他强行压在大理石壁上,  下巴搭着他的肩膀,  能十分清晰地感觉到景立胸腔的起伏。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不淡定的景立,实在没忍住,抿了一下唇,  眉眼也轻轻弯了一下。

        却没想到景立明明是闭着眼睛,竟然十分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笑,霎时就睁开眼睛,好似猛兽捕猎,擒住她的眼睛。

        青妩身子一紧,莫名有些紧张。可是想想宣禹就在外面,  她又松了一口气,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吧?

        景立何尝看不穿她的有恃无恐,他使劲拍了一下小狐狸的屁股,意味深长地威胁:“绥绥,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撑起身子,将青妩也从温泉水里捞出来,  然后从旁边的屏风上取了一条干净的巾帕,给青妩盖到头上,说:“时辰还早,你在这儿自己泡一会儿,我叫宣灵给你送些吃的进来?”

        青妩知道他定是有正事要说。

        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景立站起身,随便披了一件外袍就想往外走,却被青妩扯住了手腕,“王爷。”

        景立一愣,回头看她,“怎么了?”

        他以为青妩是害怕,却没想到迎面也罩过来一条巾怕,青妩温柔地给他擦头发,“王爷,您也别着凉。”

        景立心尖一暖,握了一下青妩的手,然后等把长发擦汗之后,才换了衣裳走出去。

        宣禹和宣灵都在外面侯着,看着景立半湿着长发走出来,看着表情就不是很好的样子。

        景立的视线从宣禹身上略过,先停在宣灵跟前,“去端些糕点给王妃送进去,再备上一壶紫苏饮,省得王妃在里面闷热得受不了。”

        王妃竟然也在里面?

        宣灵和宣禹默默对视一眼,好像能明白为什么主子的表情这么不好了……

        宣灵后退一步,默默地鞠了个礼,“是。”

        然后飞快退下。

        亲妹妹临阵脱逃,宣禹独木难支。

        他艰难地忽略掉景立要杀死他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主子,如您所料……近几日望川果然匪徒横行,有几个今天新搭的粥棚不出半天全被砸了个干净……”

        景立挑了挑眉梢,问:“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如何了?”

        “周县尉亲自派人围堵,最后也只抓住几个小喽啰,没有得到半点可用的信息。”宣禹说,“并且普安和望川之间的路也被堵了,官兵根本过不去,只能卡在普安的城口。”

        景立点了点头,神色丝毫没有半点慌乱,“何益昌预备如何?”

        宣禹摇了摇头,说:“目前是周县尉亲自带人,但是这位县尉大人好像位置不高,也不得县令和知府信任。”

        景立说:“正常,如今武官的地位不如从前,就连大将军都被人瞧不上,更何况是这区区的县尉。”

        他说着,伸手敲了敲酸痛脖颈,又问:“让你拨过去的人,如何了。”

        宣禹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人名的单子,递给景立,说:“这是属下派过去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高手,主子放心。”

        景立只大致地扫了一眼,就折好,又递还给了宣禹,“一会儿找个地方烧了吧。”

        宣禹接过,应下,“是。”

        景立说:“给他们安排好后路,若是此次失败,也不至于当逃兵,总不能真的上山当了土匪。”

        这些宣禹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听到景立吩咐,便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安排妥当。

        景立对他自然是十分信任的,又嘱咐了两句别的,然后便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宣禹就此便要退下,景立却在他拱手告辞之前就叫住了他,“等等。”

        宣禹脚步一顿,目光茫然,显然已经把方才的事情全都忘了。

        可也真是这样的茫然为他自己本就堪忧的前途生生又添了一把火。

        景立忽然开口,“上次你给我那本西南军政官员名单我找不见了,明天再给我一份。”

        “可是……”

        可是名单其实也是他偷来然后让人誊抄的,现在去哪再给他找一份,并且在明天早晨之前就给他啊?

        景立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他,反问:“怎么?你就不能再抄一份?”

        语气虽然平静,宣禹却听出了几分危险来。

        跟在景立身边十几年的敏锐救了他,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回想起来,自己方才到底是打搅了主子的什么好事。

        连忙出声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办。”

        然后飞也似的逃开了。

        好像生怕景立会反悔似的。

        景立没理他,他原本想先回温泉池,但是脚步顿了顿,还是转了个方向,到书房去了。

        说是书房,其实只是从主院里隔出来的一间厢房。

        不算宽大的书桌上已经摞了一小沓文书,景立一个一个的翻看过去,不知不觉时辰就进了子时。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能隐约听到外间风吹树叶的声音,簌簌作响。

        景立手腕一顿,望向窗外,对着外面茫茫一片黑暗,忽然出声,“进来吧。”

        话音落下,窗外却是一片死寂。

        景立再度开口,“等一会儿宣禹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紧跟着,顺着夜风一起响起的是一道轻如狸猫的脚步声,书房的房门没有半点动静,反倒是半敞着的窗户被人从外面又推开了一些,一道轻盈的身影落地。

        景立合上手里的东西,将狼毫也挂回了笔架上,看向刚刚落地这人。

        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低调融入夜色之中,脸上也带着遮面的黑布。

        但这丝毫不影响景立直接叫破他的身份,“董大人。”

        景立挑了挑眉,眼里带着几分寻常人看不懂的情绪。

        董岸缓缓摘下面罩,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了一瞬,然后伸手摘下了蒙面的黑布。

        黑布摘下,仍旧是那副熟悉的笑脸。

        董岸躬身朝景立行了个礼,道:“这么晚了,王爷还没休息?”

        景立看着他,反问:“董大人不也是夙夜难寐。”

        董岸也不等他吩咐,径直就坐到了书桌上,景立的对面,说:“我以为王爷会想见我。”

        景立沉默地睨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自然是要见的。”

        他将最上面压着的,厚厚的一本西南军政官员名单挪开,扔到了旁边的抽屉里,然后从那一摞东西里一本一本地翻找起来。

        董岸的视线从那一沓名单上停留了一瞬,好似微微露出了几分迷茫,但又很快收敛了情绪,问:“王爷是在找什么?”

        景立终于翻出来,是一张地图,上面画着的是望川县衙和同州府衙,他展平摊开在桌面,把大门的方向转向了董岸。

        “这是本王命人画了不久的,比你之前拿着的那一版,又多了些细节。”景立的手指敲在其中一角,“比如这,有一个角门。”

        董岸的目光当即微微一亮。

        景立说:“到时候你们搬完东西离开,把这里安排好接应的话,全身而退也并不难。”

        董岸将这张图纸认真叠好,收进怀里,然后认真道谢,还不等景立说一句不必客气,就听得董岸又继续问道:“我们应当是能信任王爷的,对吧?”

        听他这般质疑,景立也并不生气,他掩唇咳嗽了两声,笑着反问:“若是本王骗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董岸像是被这一句话给说服了,他霍的起身,眸光坚定地朝景立行了一个大礼。

        “下官代表普安县所有幸存的百姓,多谢王爷。”

        景立却十分淡然,“分内之劳。”

        景立说:“朝廷已经下发过三巡赈灾款,再加上近段时日以来筹集的善款,林林总总加一块,至少得有将近一百万两。”

        “同州不大,这点你的了解应当不比我更少。”

        “这群人把这一百万两该动的动,该花的花,最后有多少下发到百姓手里,又有多少被他们昧进了自己的手里,本王想,你心里应当的最清楚的。”

        景立这话不疾不徐,说出来却很有分量,“你带人能抢到多少,普安救济就能用多少,所以,你一定好好部署。”

        贪官污吏不是报团聚堆的要围在一起敛财,那也就不要怪他把他们的银子全部搬光。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景立想,这大抵应当是一个道理把。

        这也是他们两人之前在寨子里商量出的计划。

        他在漳州带着青妩招摇过市,让漳州的官员信了普安下一步会有人接替。

        且这个人是个不学无术,买官捐官的纨绔子弟。

        那么漳州的官员必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同谋之人,就算因为不确定他的身份,最后只是模棱两可提了几句。

        也会加深这群人心里的刺。

        再加上前一任知府刚刚被贬官定罪抄家,并押解京城,他们必定不敢再把钱财藏在各自的家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景立看上去闲着,实际上却早已让人打探好了一切。

        董岸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景立稍显苍白的脸色,关切了一句,“王爷还是要多休息。”

        景立点点头,说:“多谢。”

        正事说完了,董岸也要再度趁着月黑风高离开。

        景立看着他敏捷得全然不像一个书生的背影,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时,温泉池所在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景立紧绷的神思一下子放缓,他揉了揉略显酸痛的眉心,平复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他甚至有时间去想,方才被迫中断的事,到底该能不能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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