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阿芜断臂
翌日,楼芳赋醒来,入眼便瞧见坐在桌旁发呆的那名痩小女子。
她用未受伤的手,撑着身子坐起来,银笙似有所觉,忙起身扶着她坐稳。
“你的断指,仙医官已接好,这几日你便在帐中好好养伤,至于操练一事,执罚使派人来说,你伤好后再去。”
楼芳赋虚弱的点头,微微喘匀了气方道:“执罚使可有说要如何处罚岚卉?”
银笙道:“执鞭笞之刑三百,后罚站十日,将她下调到火卫营去了。”
楼芳赋黛眉微蹙:“十日……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岚卉出拳很重,你的伤多在肺腑及脑上,难免就多睡了几日,如今你醒来,应当很快便可痊愈,不过……很抱歉,当时我来晚了,害你白受这些苦。”
楼芳赋摇头:“此事本就怪不到你身上,岚卉在弥罗峰时就仗着自己背后有点关系,时不时对姐妹们冷嘲热讽,只那时没人治得了她。”
银笙笑说:“听说日及神君治军严明,她此次才会讨不到好,三百鞭,够她受的。”
楼芳赋亦露出笑容,她视线一转,瞧见营帐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随即一容颜绝世的男子低首走了进来。
见楼芳赋痴凝着自己,男子朝对方露出疏离一笑,转而即逝。
楼芳赋心神一荡,她回神,登时就要下榻来行礼,银笙反手按住她的动作:“你做甚?你伤还未好全,不可大动。”
“她说的对,你确实需要多休息。”扶渚的声音传来,银笙按在楼芳赋身上的手一僵,她忙转首向身后之人看去。
“执罚使,您又来看望楼卫兵啊!”
楼芳赋面上顿时一阵欣喜,她未察觉到银笙的异样,心里的激动好似要溢出来般,在她昏睡期间,二皇子竟然来探望过自己。
扶渚眸底满是无奈的浅笑,为银笙此般,不经意“祸水东引”的小计谋。
“我正好要去赤魃神将的营帐与他议事,经过此处时,想到楼卫兵的伤势,便进来看看。”
银笙自动忽略掉扶渚后面的几句话,问道:“执罚使要去找日及……神君啊?”
扶渚挑眉,不戳破银笙露出的小尾巴,嘴角噙着抹笑:“魔界大军再度来犯,恐不日赤魃神将就会发兵,我去与他说些事!”
银笙眼珠一转,似不在意般挥手:“那执罚使赶紧去吧,这事可耽误不得。”
扶渚这回却没接她的话,与那楼芳赋道:“楼卫兵且好好歇着,若身有何处不适,便叫她……”
扶渚一顿,指着银笙:“便叫她来唤本执使。”
楼芳赋又是一阵欣喜,连连应道:“是,多谢执罚使费心!”
扶渚一走,楼芳赋忙拉着银笙问:“这几日,二皇子当真来看过我吗?”
银笙一脸不解,讶然道:“二皇子?你是说执罚使是二皇子?”
楼芳赋比她更惊讶:“你竟然连二皇子是谁都不知道。”
银笙乖巧的摇头。
楼芳赋收回震惊脸:“此次出征北境,二皇子也在随行的队伍当中,这事你知道吧?”
银笙再度摇头。
楼芳赋道:“不仅是二皇子,离恨峰的玄都元君,长佑山扶乐神姬都来了,这些你都不知道?”
银笙这下是真的有些讶异了,那日在玄天门,她隔得远,只知扶乐神姬确实来为日及他们饯行,却不知她竟会来北境。
看着银笙满是疑惑的小脸,楼芳赋倒也释然,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兵,平日里要见到二皇子,扶乐神姬等位高权重之人自是不易,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实属正常。
楼芳赋吃了银笙端来的药便开始犯困,她睡熟后,银笙估摸着时辰,趁众人吃饭之际,悄悄潜入到日及的营帐中,这一等,直到天完全黑透,日及才回来。
掀开帘子的瞬间,日及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他退出去两步,朝左右望了望,确认这是自己的营帐无疑,忙闪身来到银笙跟前。
狐疑道:“不是说好,在北境你我需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你这样贸然来找我,有事?”
“我遇到麻烦了。”
日及心一紧,对银笙来说,能称之为麻烦的事,那确实是大事。
“可是与帝尊有关?”
银笙摇头,复又点头,复又摇头。
日及被她弄糊涂了:“你摇头点头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帝尊来你营帐处寻你?”
银笙不答,只惨兮兮道:“你可否给我一道出军营的指令?”
日及耐心都快被银笙磨光了,他烦道:“怎么?你遇到的那麻烦事,还得出军营才能解决?”
银笙凄然点头。
日及定定的看着她,不语。
银笙知道日及有自己的考量,亦知道他若是不明真相,即便自己与他相熟,他亦不会帮忙的。
“扶渚盯上我了。”银笙道。
日及神情微凛,银笙与他说了事情的缘由,末了,银笙彻底摊在桌子上,呐呐道:
“若是帝尊知道我在外面拈花惹草,定然会赶我离开虚庭峰,任由我被风吹,被雨打,被日晒,被虫咬,被猛兽追,过着无依无靠,捡破烂的日子。”
日及原本紧绷着神情,在听完银笙的这一番话后,竟是捧腹大笑起来,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银笙,竟然惧夫,哈哈哈哈,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银笙阴测测的瞥了日及一眼,自己都这般烦恼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日及拭去眼角笑出的泪珠,倒了杯水喝下方道:“扶渚莫不是得了眼疾才会看上你。”
银笙冷笑:“这话教长昔听到,我可救不了你。”
日及身子一僵,他的无心之语,好像不经意的把帝尊扯进去了。
日及正色道:“这事确实棘手,你出军营便是为躲他?”
“不是躲,是去寻求解决之法。”
“你第一次到北境,对这里也不熟,能寻到什……你要去找南石和阿芜?”日及蓦地惊道。
银笙挑眉:“不行吗?”
日及别开脸道:“扶渚的事,我会替你想办法,你就好好呆在军营里,别老想着跑出去。”
银笙皱眉,方提起阿芜和南石,日及神情便有些不对,他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银笙想罢,随意道:“九亥上仙君受了重伤,不知道阿芜怎么样了?”
日及眼敛微动,道:“自是服侍在她父亲身侧。”
“阿芜虽有智有勇,但她极易冲动,尤其是她性子较倔,魔兵伤了她父亲,她必然会潜入魔兵军营报仇。
南石与她是生死之交的姐妹,阿芜若有难,南石定然也会舍弃自己保全阿芜。”
银笙边说,边细看向日及,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见他几度避开自己的视线,银笙又道:
“日及,你眼神躲什么?阿芜和南石与我在长佑山朝夕相处了三年,我对她们自是再了解不过,她们的一个动作,我便知道她们要做什么,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始末了吗?”
银笙说到最后,声音已不自觉冷冽起来。
“是阿芜,还是南石,她们发生了何事?”
日及抬眸看向银笙,脸色凝重道:“原本这事就是要告诉你的,只是我未寻到机会,你刚到北境,对这里的形势不大清楚,我不与你说,便是担心你贸然行事。”
“贸然行事?日及,你我认识也不是一两日,我行事作风如何,没有人比虚庭峰的你们更了解,我也会审时度势,我也会计较事情的利弊……”
日及打断她:“那是在除帝尊以外的事上,若是帝尊与此事有关呢?”
银笙蹙眉:“帝尊怎么了?”
“季邝重伤九亥上仙君,令其几欲丧命,如你所说,阿芜潜入魔兵军营刺杀季邝。”
日及抿唇,忽顿住不语。
“之后呢?”
“是帝尊他……他折断了阿芜的右臂,南石确也向你说的那般,拼上半条命才救出阿芜。
南石背着阿芜回来后就昏迷过去,现在还未醒,帝尊毁了她的修为。”
银笙突的站起身,她冷着脸,语气肯定道:“不可能,长昔知道南石她们与我是至交好友,他不会伤我朋友的。”
“可那是魔脉未苏醒的帝尊,现在的帝尊,早已不识你我。”
银笙用力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道:“我想去看看阿芜和南石,当面向她们请罪。”
日及不赞同道:“你无错,为何请罪?”
银笙一字一句的说道:“长昔既是我认定的夫君,他伤的人,犯的错,由我来弥补,本就是天经地义。”
日及深知银笙的脾性,他叹息:“我与你一道去罢。”
银笙离开时,神思还有些恍惚,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自己的营帐。
楼芳赋见她出去几个时辰,脸色十分不好的回来,心以为是那岚卉又来找麻烦,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岚卉来找你麻烦了?”
银笙摇头:“我没事,只是今日操练的任务过重,有些累而已。”
楼芳赋不疑有他,兀自掖好被角,道:“那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第二日,银笙未及卯时便起身直奔日及营帐而去,日及草草收拾一番,领着她去到囚午城中段位置的九家。
日及与她说道:“九亥上仙君前几日才肯回府养伤,帝尊伤阿芜与南石一事已被我压下去,他还不知道阿芜断臂的事,你先去看阿芜,我去看看九亥上仙君。”
银笙点头,进得九府,照日及的指引,直奔东院。
刚进到院中,银笙便听到一声厉呵传出:“都给我滚下去,我还不止于残废到要你们来服侍。”
听是阿芜的声音,银笙顿时握紧双拳,她收拾好心情,屈指叩响房门。
“我说了,我不需要侍女。”
“阿芜,是我!”
房内霎时沉寂下来,半晌,侍女打开房门,银笙盈盈看着阿芜:“好久不见了,阿芜!”
阿芜不敢置信的走到银笙跟前,笑道:“银笙?真的是你,你终于来了!”
阿芜虽笑着,眼泪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滴落在地。
银笙拍拍阿芜后背,朝站于左右的侍女道:“你们都先退下。”
侍女一走,银笙随手关上房门,阿芜这下是彻底大哭起来,银笙轻抚着她的背,直到哭累了,阿芜方断断续续的哽咽道:
“你怎会过来?”
银笙微微笑道:“我说过会来北境找你与南石玩,可惜我来的匆忙,并未仔细去瞧一瞧你北境的迤逦风光,你什么时候带我在北境走走?”
阿芜摇头轻笑:“都可,届时我们叫上南石一起,带你吃遍北境的各种美食,喝遍北境的各种美酒,再游遍北境的霁月风光。”
银笙忽垂首,笑说:“这可是你说的,你知道我很能吃的,到时你可别心疼兜里的灵石!”
阿芜笑弹了银笙脑门一下:“我就兜里的灵石比较多,铁定能让你回虚庭峰后,比贰负还胖。”
银笙泯唇,脸上那抹苍白无力的笑却是再也维持不住,一滴清泪溅在阿芜指尖,烫得她手指往后一缩。
“阿芜,对不起,我……”银笙哽咽,她仰起头眨眼,把到眼眶的泪水尽数逼了回去。
“我知道长昔断你右臂,散尽南石修为,你心里委屈,可是我不能怪他,即便他有万般不是,我会替他担着,你若气不过,罚我好了。”
阿芜覆上银笙的手,摇头淡声道:“日及神君与我说了你的事,我方知玄清尊身负魔脉,他所行之事皆不是他所愿。
你承受的压力,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何止我百倍,但你依然活得恣意,随性,洒脱,这才是我认识的银笙。
我从未怨过任何人,玄清尊也好,你也罢,我都未怨过,我很高兴你来看我,你若再不来,我都要跑去军营里面找你了。”
银笙拭去眼角余泪:“我知你不会怨我,可我怨自己能力不足,若是那日我能拦住长昔,你便不会承受断臂之痛。”
“这是我的劫,我谁也不怪,倒是你,日及神君说你差一点就没命了,好在天兕仙君医术超然,你的伤可都好了?”
“早已无碍。”
“日及神君说当时就只有你和玄清尊,可天兕仙君却说伤你之人不是玄清尊,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笙起身,半晌才道:“伤我之人是季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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