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困兽犹斗

　　按照朱晖的命令，数万明军开始收拢阵型，聚集到一片方圆不到三里的矮小岗坡周围，沿着长条形的矮坡周围挖掘草皮，搭建简易的工事。

　　许多人对于保国公的命令都有些疑惑。在这里搭造简易工事，建造简易营地的目的何在？鞑子正在不断的骚扰，这时候留在这个并不高的光秃秃的矮岗周围的意义何在？那岂非是在这里等死？

　　但是，即便有疑惑，这种时候也只能听命了。此时此刻，除了相信上官，没有任何选择。

　　营地里也开始大量屠杀马匹和一些牲口，说是为了给弟兄们吃饱肚子，吃些肉食。但是，这一举动，让将士们更加的疑惑。这仿佛是孤注一掷的表现。马儿都杀了，骑兵也不要了，那便是没打算走了。

　　这仿佛是知道后面没有生路了，所以索性不管不顾，吃几顿断头饭的感觉。

　　好在已经解冻的草原很是松软，挖掘起来难度不大。大片的草皮被剥离之后，下面是松软的黑泥。味道虽然臭不可闻，但是挖掘起来不费气力。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营地外围便围起了一圈半人高的泥巴墙。几万人一起干活，几里方圆的营墙建造起来速度极快。

　　在外围的围墙建造完毕之后，明军士兵们甚至有时间美美的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马肉炖汤和热腾腾的米饭和大饼。马肉虽然滋味一般，但那毕竟是新鲜的肉。炖了一个时辰，炖成的浓浓的肉汤浇在饭食上，这可是最近一个多月来将士们吃过的最好的一顿了。

　　而且在吃过了饭之后，原本在巳时之前便会迎来的一次鞑子骑兵的进攻迟迟没有到来。

　　朱晖一边命人在周边侦查敌情，同时也抓进时间命人在山梁斜坡上筑造第二道工事围墙。多一道防线工事当然最好，就好比城池内外城墙一样，外围守不住可以退守第二道防线。既然鞑子没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道工事完成的更快，因为长度更短。不到一个时辰，基本完成。

　　有些人觉得保国公是徒费工夫，建造了这两道半人高的草泥围墙根本无用。高度不高，强度也不够，宽度更是只有尺许。这所谓的围墙，可比寻常百姓人间的宅院围墙都高不了多少，如何抵挡鞑子的进攻。

　　若是想靠着这样的工事抵挡鞑子骑兵的进攻，那可真是太可笑了。若是这样的话，当初又何必要离开东胜城？那里起码是真正的城墙。

　　他们不明白的是，朱晖其实也没想着建造什么坚固的防线，他只是想要建造外围的能够让弓箭手放箭和步兵躲藏的工事罢了。鞑子骑兵的箭支凶猛密集，但是有这么一道半人高的矮墙，别看只是泥巴造的，却可安全的规避鞑子骑兵的箭雨，减少伤亡。

　　鞑子骑兵若是敢冲锋，这半人高的矮墙多少也能阻挡一下他们。围墙内侧，还可以安排长枪兵躲藏。鞑子骑兵即便可以纵跃跳过围墙，长枪兵便可以在不被冲击的情形下挺刺鞑子骑兵。

　　别看这只是一道泥巴墙而已，但其实对于战斗的帮助极大。况且，朱晖如今的并非是要坚守保全兵马，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种种准备都是为了能够更有效的更凶狠的杀敌。能够多杀鞑子，便是赚的。能够多拖延一时，则杨一清他们便可以逃得更远。

　　不过鞑子迟迟未至，这让朱晖颇为担心。他担心鞑子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杨一清他们逃离的踪迹。所以去追赶杨一清和那四万兵马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弄巧成拙了。分兵之后，鞑子可以直接将那四万人屠杀殆尽。自己这五六万人也是插翅难逃。

　　但这样的担心，很快便打消了。

　　中午时分，远处鸣镝冲天而起，那是散落四周侦查敌情的斥候士兵。鞑子骑兵的进攻开始了。

　　朱晖站在山梁顶端，看着西边鸣镝刺耳响起的方向，地平线尽头，黑压压的鞑子骑兵如风暴一般迅速接近。

　　“传令，弓箭手，长枪兵就位。准备迎敌！”朱晖沉声下令。

　　营地之中，号角吹起。五千余弓箭手迅速在矮墙后方就位。敌军从西边来，弓箭手重点防御的方向便在西侧和南北两侧。

　　六千余名长枪兵也迅速躲在矮墙后方的浅壕沟之中。在壕沟之中的位置只要弓着身子，便不会露出身体。其余明军集结结阵，以盾牌遮挡外围，防止鞑子箭雨的袭击。

　　马蹄声轰鸣如闷雷，草原上尘土扬起，大地抖动。两万鞑子骑兵呼啸而来。一队骑兵上千人从西边直冲营地而来，很快接近到百步之外。

　　大明弓箭手立刻开始射击，密集的箭雨化成一道密集的的黑色弧线朝着鞑子射了过去。

　　鞑子骑兵前排数十骑纷纷坠马。但这千余鞑子骑兵只是大队骑兵的前哨，他们只是在试探明军弓箭手集结的方位。既然西侧正面弓箭如此密集，那么今日的进攻便依旧是从侧翼袭扰射箭。

　　呼哨声中，千余骑斜斜转弯，以极快的速度擦过明军营地南边数十步外的的营地一角，斜斜冲向营地侧翼。后方，大队鞑子骑兵分为两路，从营地南北两侧百余步距离内疾驰而过。

　　呼哨声和怪叫声如鬼哭狼嚎一般响彻草原，刺耳之极。鞑子骑兵策马飞驰，手中长弓嗖嗖嗖朝着明军营地里激射。和前几日一样，他们知道他们很安全，对方在己方弓箭的打击下根本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然而，令鞑子骑兵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明军的箭雨反击的极为猛烈。营地边缘，明军的弓箭如瓢泼大雨一般的浇过来，密集的箭雨将鞑子骑兵射的纷纷落马。狂笑声和怪叫声化为了惨叫之声。

　　这是他们遭遇过的明军最猛烈的弓箭打击，对方似乎根本没有被己方密集的箭雨压制住，那些从营地边缘射出来的弓箭连绵不断，给予鞑子骑兵极为凶狠的打击。

　　鞑子骑兵沿着营地两侧冲出五六百步，便感觉不对劲了。无数的鞑子骑兵被明军弓箭手射落马下，摔落地上。人和战马在地上翻滚践踏，场面惨不忍睹。

　　“不对劲，伤亡太大，脱离战斗。脱离战斗。”鞑子万夫长巴图尔大声吼道。

　　呜呜的号角声断续吹起，鞑子骑兵队伍拨转马头，阵型依旧向前，但是向着远离明军营地的南北方向偏转。不久后，两队冲锋的鞑子骑兵兵马远离明军弓箭手的射程，从营地外侧疾驰而过，冲到营地东侧数里外，这才停了下来。

　　“操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明朝兵马的弓箭手怎地多了这么多。他娘的，我的前营被射杀了七八百人。邪了门了，我们的弓箭如此密集，他们怎么还能有如此反击之力？他们到底有多少弓箭手？”

　　两支骑兵汇合之后，巴图尔便气急败坏的大骂了起来。

　　“巴图尔将军，您还没看出来么？不是明朝兵马多了弓箭手，而是他们多了一道工事。那些明军弓箭手都是在工事后面放箭，我们的箭射不中他们，他们却可以从容的射杀咱们的兵马。这才是原因。”

　　另一名领军万夫长莫雷喘着气回答道。

　　巴图尔愕然道：“工事？什么工事？我怎么没见到？”

　　“巴图尔兄弟，你没见到他们营地外围的那道围墙么？”莫雷道。

　　巴图尔一回忆，想起了适才确实见到了对方营地外围的歪歪扭扭的一道工事，皱眉道：“你是说，那一条土埂？那也算墙？老子骑马都能跳过去。那算什么墙？笑死人了。再说了，他们不是在赶路么？怎地一夜过来，搞了道围墙出来了？”

　　莫雷沉声道：“虽然是道半人高的矮墙，算不得什么坚固工事，但是他们的弓箭手咱们却是拿他们没办法了。咱们的箭可穿透不了那道墙，虽然那只是一道烂泥墙而已。”

　　巴图尔皱眉怒道：“那怎么办？一道烂泥梗便让我们无功而返？咱们死伤了一千多弟兄，大汗定会恼怒，骂我们无能。我真想直接去冲了他们，那泥巴埂挡得住咱们？”

　　莫雷沉声道：“巴图尔兄弟，不要恼火。我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他们怎地突然原地扎营不走了？此事蹊跷的很。他们这几天不是拼了命的逃么？忽然在那山梁上扎营，这是为何？再说了，大汗可是说了，明朝兵马现在巴不得和我们正面作战，好跟我们拼命。我们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咱们这两万骑兵固然能冲进去杀他们不少人，但是可未必出的来。他们可是还有十多万兵马的。”

　　巴图尔缓缓点头道：“说的事，幸亏你提醒，否则我怕是真的要冲动行事了，那便正中了明军的心意。对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莫雷兄弟，你有没有觉得，今天他们的兵马好像少了许多。之前他们的兵马可是连绵五六里的。但今天他们的营地好像只有两三里。咱们打个呼哨便冲过去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莫雷捻须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扎营了？全部兵马聚集在营盘之中，不像行军。所以觉得他们的队伍便少了？”

　　“也有可能，或许便是因为他们扎营了，兵马聚集在了一起的缘故。莫雷兄弟，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再冲一次？”巴图尔道。

　　“不能再冲了，伤亡太大，那不是叫兄弟们去送死。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将这个情况禀报大汗，看看大汗有没有什么进攻的手段，由大汗来定夺。你看如何？”莫雷道。

　　巴图尔缓缓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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