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达天听
四爷脸热了热,心想她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他也实在懒得训斥了,把年娇的脑袋掰正,抱猫似的放在软凳上,自己坐到一旁,利落地拿起瓷碗盛饭。
四爷不是食不厌[jing]脍不厌细的风格,幼时住在宫中,吃食顿顿都由嬷嬷把控,他由此排斥侍膳的规矩,不喜欢叫人伺候。只是除了略有所感的福晋,其余妾室谁也不知晓,更没有谁有亲自让王爷盛饭的殊荣。
如今来了个胆大包天的年侧福晋,年娇自然而然接过碗,朝他甜蜜蜜一笑,很快发起了愁。
没胃[kou]。
向往的大鱼大[rou]都快化作弹幕,叫心中小人[kou]水直下三千尺,回过神,是分外惨淡的现实。
四爷扫过面前的素菜:“不喜欢?”
年娇立马道:“喜欢。”
见四爷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她绞尽脑汁,努力给自己找理由,可怜巴巴地道:“因为晌午的燕窝粥不好吃……”
燕窝粥?
没记错的话,那是大厨房熬煮的。
四爷望进那双盛着委屈的漂亮眼眸,不知怎么心颤了下。
他唇角一动,觉得年氏娇气,片刻又道:“若实在吃不惯,爷许你在栖桃院建个小厨房。”
……
年娇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得呆了呆。
据她所知,雍亲王府只设有一个大厨房,如今她误打误撞,就给自己争取到开小灶的权利了?
“爷真好……”年娇感动得泪眼汪汪,哪还在乎有没有胃[kou],若不是正捧着四爷给的瓷碗,她能扑过去投进他的怀里,当场背十首八首的赞美诗。
呜呜,老板真是个好人!
用完膳,年娇还是很高兴,寸步不离跟着四爷,几乎成了小尾巴。
四爷料到她会感动,却没料到程度竟这样深,他笑了下,心头异样的情绪上涌,却说不清是什么。
他下意识拧眉,很快恢复如常:“明[ri]我让苏培盛拨人给你……”
四爷说一句,年娇就应一句,应完了,抱住他的胳膊不放:“爷晚上不批公文了?”
四爷正想回话,就见年娇踮起脚,亲了一[kou]他的唇瓣,迟疑片刻,又咬了咬。
咬得如蜻蜓点水一般,半分痛意也没有,用“[tian]”字形容更为准确,却能叫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失了分寸。
四爷时常怀疑年娇究竟是怎么长的,竟是懂得那么多……邀宠的手段,念及她的[xing]格,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天生。
截然相反的纯真与妩媚,融于面前的美人,他抿了抿唇,目光沉了下来。
下一秒,反客为主。
……
年娇再一次后悔了。
她已经是一只废妖了,要不是第二天不用请安,整个王府都能瞧见她的热闹。
哆嗦着摸了摸嘴巴,年娇坐在窗前,连记[ri]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鲜明的疑惑冒了出来,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在表达谢意,老板却想把她给吃了!
昨夜四爷把住她的膝盖,低声在耳旁问:“还疼不疼?”
年娇带着哭腔说:“早就不疼了……”
时不时的片段于脑海闪现,年侧福晋整个人如火烧一般,只有小厨房的消息能带给她几分慰藉。
她探出头,颤悠悠地往窗外看,只见栖桃院人来人往,一派喜气洋洋,苏培盛与秋嬷嬷站在一块,正指挥下人们搬运厨具。
昨[ri]年侧福晋亲王爷脸颊的时候,苏培盛便领着众人悄声无息往外退去,故而秋嬷嬷实在不知道年娇是怎么讨要到小厨房的。
一边欣慰自家格格真是出息了,一边想,老夫人常常念叨的憨人有憨福,说不定还真有道理?
.
东侧院,钮钴禄格格聆听着西边隐约传来的动静,低声问道:“年侧福晋进府几天了?”
贴身婢女如梦想了想:“不到半月。”
钮钴禄氏垂下眼:“你再数数,王爷去栖桃院了几回?”
如梦张张嘴,声音轻了下来:“九……九回……”
九回。
钮钴禄格格淡淡道:“我怀四阿哥的时候,偶尔嘴馋想要开个火,福晋也都允准,可小厨房那是万万没有。”
虽说这与她是格格不无关系,同为侧福晋的李氏不也没有?
京城谁人不知雍亲王的脾[xing],故而钮钴禄格格觉得反常,即便年氏是世间难寻的美人,可王爷是那等目光短浅,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的男子吗?
王爷对年氏的宠爱太盛了。若年侧福晋生下儿子……
不,不会,她也不用急。王府世子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年氏的儿子。 钮钴禄格格心定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浅浅的苦涩。
王爷从来没有宠过她,若非得幸怀上四阿哥,她永远只是个不起眼的格格。事实上这份幸运,却是九死一生的侍疾换来的,她没有足够的底牌,任何时候都需小心翼翼地筹谋。
而年氏年轻,貌美,家世出众,可以不付吹灰之力获得王爷的恩宠。钮钴禄氏笑了笑,若她不能保持理智,心肠想必也会被嫉妒腐蚀吧。
前些天她想岔了,最有可能出手的李侧福晋居然还端得住,只[kou]头针对了年氏一番,就没下文了。
钮钴禄氏有些可惜,随即恢复了淡然。
——后院里头,想要儿子的,想要宠爱的,又何止一个呢?
同一时刻,踏入雍王府的十三爷左看右看,扭头问张起麟:“拱门外进进出出的,那是什么动静。”
张起麟恭敬道:“奴才不知。十三爷不如问问王爷?”
十三只是随[kou]一提,闻言不再刨根问底。
他的脚步有些匆忙,见到四爷第一句话便是:“弟弟昨儿见到太子了。”
“太子二哥他……”十三语气艰涩起来,“越发放[lang]形骸,有御史弹劾东宫沉迷酒[se],耽误朝政,被皇上留中不发。”
十三爷从前都叫皇上“汗阿玛”,不知何时,称呼变成了“皇上”。
四爷沉默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他和十三弟心知肚明,沉迷酒[se],不是太子的本心。这何尝不是给他上了一课——一国储君,尚且不能为自己而活,而他雍亲王胤禛又算什么?
汗阿玛与他是父子,更是君臣。君臣之别犹如天堑,他须更为谨慎,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错……
书房安静了许久,凝滞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
兄弟俩若无其事,很快换了话题,四爷拍拍十三的肩,从博古架上取出一罐膏药,然后递了过去。
十三爷下意识道:“不用了,四哥。”
他笑了笑:“今年以来我涂的药,没有十罐也有八罐,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四哥也不必找什么民间大夫了,找了也是白费力气,这腿,就让它烂着……”
话音未落,骤然被打断了。
“我替你寻访大夫,四处问医,连带着全府上下,都为了这件事上心。你哥哥我都没放弃,你凭什么敢说如此灰心之言?”四爷冷声喝道,“瞻前顾后,还是不是大丈夫所为?!”
十三何时被他这般骂过,当即愣在了原地。
四爷盯着他:“这是年侧福晋的兄长年希尧所制。我着人检测过了,成分都是上佳中的上佳,用不用,那是你的事。”
说着,把陶罐往十三手里一塞,便让张起麟送客。
张起麟大气不敢喘上一声,十三爷捏着陶罐,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十三眼眶发红,低声念叨:“大丈夫不必瞻前顾后,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
“好。”他抬起头,叫了声四哥,“我愿意一试。”
就算为了承小四嫂和她兄长的情!
……
远在直隶的年希尧打了个喷嚏,绕梁不绝的琴音停了下来。
他看着三十出头,五官温润,气度如水,撒开手,若有所思望着膝上的古琴。
恐怕是着凉了。
夫人齐佳氏前些天来信,言明年娇受了欺负,年希尧原本不想当官的心更浓了几分,若不是下属苦苦哀求,他想当场把官印一挂,直奔京城。
如今又着了凉……不过不影响写诗,不过思绪有些迟钝而已。
他已经连夜写了三首,而今抚琴寻找灵感,年希尧算了算,他今[ri]统共能完成七八首诗,寄回去给妹妹用。
与此同时,象征天下至尊的紫禁城乾清宫,康熙皇帝打开了年羹尧的密折。
只有贴身伺候万岁爷的人知晓,四川巡抚年羹尧每月都会送来一道快马加鞭的密折,说是密折,实则称书信更为恰当。
里头都是一些[ji]毛蒜皮的小事,夹杂着忠君爱国之言,然而万岁爷爱看,觉得这不是蒜皮小事,而是臣子的忠心。
密折依旧洋洋洒洒上千字,其中不起眼的几句话,却引起了康熙的注意。年羹尧说他路过一个杂耍摊的时候,看到了正在表演的三兄妹,三人感情深厚,默契十足,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兄长和小妹。
兄长博学多才,兴趣广泛,是个真正的君子,至于小妹……小妹从小劝诫他要谦逊,要谨慎,不可鼻孔朝天,更不可傲慢无礼,入朝为官之后,小妹的劝诫就更频繁了。
“嗯?”康熙乐了,“亮工这写的是什么。满朝谁人不知他年羹尧最是谨慎谦虚,难不成都是老四的侧福晋所教?”
不怪康熙印象深刻,年羹尧的妹妹嫁给四儿子做侧福晋,是他亲自指的婚。他点头:“就当真的好了,年氏自小便能劝诫兄长,不错。”
大太监李德全笑眯眯在旁听着,闻言目光微凝,想了想道:“万岁爷……”
康熙摆摆手,让他说。
也赖这份密折上得巧,李德全躬身,讲了年侧福晋进宫那[ri],慈宁宫中发生的事。
按理这只是件小事,万岁爷[ri]理万机,哪有心思听后宫大大小小的争端,何况太后是万岁爷的嫡母,为孝道,万岁爷也不会拂了她的脸面。
现在不一样了,年侧福晋得了万岁爷的亲[kou]夸赞!就算是个玩笑,那也不能等闲视之。
康熙听罢,皱起了眉。
翌[ri],康熙前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轻描淡写提起此事:“……还是由皇额娘传达几句,朕总不好开[kou]。她一个贝勒福晋,去为难亲王侧福晋,谁教的规矩?老八也该管束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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