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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溃不成军


  层峦叠嶂,暮霭沉沉,山衔落日,淫雨霏霏。

  连家军长途跋涉,顺着裕溪口往上游走,及至日暮,终于走到了上游。

  “陛下,歇歇吧。”副将将水袋递给了连庚希。

  他仰头饮用了几口,水囊里的最后几滴落入了口中。

  他将水囊递回,“安营扎寨,注意安全。”

  “是!”

  远处的士兵开始准备垒灶台,生火,有的将马栓好。

  有的拿着水袋去水边装水……

  “陛下,水颜色有问题。”

  “哦?”连庚希闻言赶紧走到水边,自上往下看,水的确颜色有些不对,微微发黄,似乎被人下了药。

  眼看着将士要取水,被他抬手制止:“此时下雨,接雨水,烧开饮用。”

  “是!”

  不远处,战马低头吃草,连庚希目光再次看向微黄的水源。

  “丁鹏,从溪水里取些水,将军医唤来。”

  “得令!”

  不多会儿,军医背着药箱过来了。

  “臣,参见陛下——”

  “请起,不必多礼。”连更希上前一把搀扶他起身,又将水递给了他。

  “此处山涧水质发黄,劳烦你看看,是否有毒?”

  军医拿着水,细细嗅了一下,又拿着银针探测了一番。

  银针变黑了。

  一旁的士兵看到了,惊呼出声,被连庚希抬手阻止。

  军医也皱了皱眉:“依老夫所见,并没有毒,只是山野之水,其中可能掺有矿物,所以银针极有可能也会跟着变色……”

  他说完,便要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谁曾想有人快了他一步。

  将他手中的水夺了过来,先其一步,仰头一饮而尽。

  “陛下,不可——”众人惊呼。

  连庚希一饮而尽,豪爽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武经总要》有云,‘凡寇贼将至,于城外五百步内悉伐木断桥,焚弃宿草,撤屋烟井,有水泉,皆投毒药’。”

  丁鹏急得直拍大腿:“陛下大意啊,明知可能被人投毒,您怎么能饮下呢……”

  连庚希却看着山间潺潺流动的水,眸中微微一笑。

  “障眼法而已。”

  “水流湍急,要下多少的毒,才能将众人放倒?”

  “便是一瓶鹤顶红,倒入水中,倒入汪洋,便也稀释干净了……”

  连庚希看着此时已然开始清澈的水,淡淡道。

  “陛下英明!”丁鹏听了,觉得有理。

  将军能成将军,胆识过人,便是这等胸襟,不是他能比的。

  “以防万一,先不急取水,分批取水,分批饮用,先用雨水。”

  “是!”

  等众人散去,军医还没挪步,他有些年纪,胡子微动。

  “问吧。”

  “陛下,为何见到银针变黑,也敢饮用?”

  “不是你说的,没有毒么?”连更希反问道。

  军医老脸一红,被人信任的感觉尤为不错,他心头微热。

  却也知道事情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又听连庚希道:“行军至此,有水不取,如何向前?人可三日无食,却不可一日无水。”

  况且,他曾经对漠北出战,遇到干旱的地方,没了水源,行到绝境,便是尿,血,都可入口。

  区区山泉水,又是活水,问题不大。

  军医明了他的意思,躬身告退。

  连庚希这头属下再次过来通禀:“启禀陛下,营帐搭好了。”

  连庚希点头,进了帐篷,他躺在床上,脑子里繁乱,棋局如此,走错一步,便没了回头路。

  他的手下,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了他的身上。

  前面纵然是万丈深渊,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行。

  区区一杯水,又如何阻挡他的脚步。

  他半阖了眼,困意到底是渐渐袭来。

  睡到后半夜,他肚子忽然绞痛,起身匆忙方便了数次。

  人吃五谷杂粮,又不是不吃不喝的神仙,有个小病小灾,伤寒感冒的,在所难免。

  连庚希也不例外,只是到底是行军受挫上火,还是饮用了不洁的水,或者是吃食物没注意……

  都不好说。

  折腾了几次,他脸色发白,等天色渐亮,他才止住了泄。

  他强自镇定,掀开营帐,将士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昨日饮水的将士也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腹泻。

  他刚要松一口气,忽然一个小兵急匆匆前来:“报——”

  “陛下,马不对劲……”

  连庚希被簇拥着来到马前。

  他的马,都是战马,汗血宝马。

  漠北的马,在草原上驰骋,所以所向披靡,想要与漠北相较一二,必然要用不次于漠北的骑兵。

  说句托大的话,在大曦,除了驻守西北的盛家。

  能与他对峙的军队,还真不多。

  这也是为何他能放任大部队驻扎北地,自己只带了一部分骑兵西行的原因。

  前日伏龙山遇袭,中间折损了一些,让他很是心疼。

  可如今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战马,脸色到底是沉了下来。

  军医拿着紫色的花儿嗅了又嗅,“陛下,此花为紫花苜蓿,它得茎叶细嫩柔软,口感好,马儿最喜,只是这花,明显被人做了手脚……”

  说着,将手中的花递了过来,“泻下寒积、逐水退肿……应该是巴豆。通宣一切病,泄壅滞,除风补劳……”

  连庚希接过来,细细端详着。

  又低头看着拉得起不来身的马儿,肚子又咕噜了一声。

  他脸色铁青,神色不虞。

  “好,好得很……”饶是涵养好,连庚希仍旧咬牙切齿。

  “倒是小瞧了她的手段。”连庚希将手中的紫花苜蓿团成了一团,扔到了脚下。

  上前一脚,细细地将之碾碎。

  “做了如此多的动作,无非是阻止我进京。”

  连庚希转头便走,“原地驻扎三日,养精蓄锐上路。”

  他说着,走到了火堆。

  早上军需官已然起了灶台,垒了火堆,生火做饭。

  连庚希从一旁走过,低头看到了树下一旁黑魆魆的一片蚂蚁。

  此时正搬运着一只巨大的青虫的尸体,排兵工整,密密麻麻,秩序井然有序,居然像是一支部队。

  连庚希微微眯起了眼,随手从篝火附近的柴火堆里,拿出一根木柴,就着篝火点燃了。

  他看着这群蚂蚁,慢慢地蹲下身子,缓缓拿着火把靠近。

  很快,有的蚂蚁耐不住热,被烧死,有的四散而逃,原本即将被运走的大青虫,也被丢在了原地。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此时如同一盘散沙,溃不成军。

  连更希双眸闪亮,冷冷一笑,将火把随手丢到了篝火里。

  “原来如此。”他慢慢站起身,“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丁鹏急匆匆过来,见陛下蹲在地上玩蚂蚁,眼睛眨巴眨巴,不敢多说。

  此时听得一头雾水。

  便听连庚希又道:“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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