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家破人亡
1253年10月8日深夜维吉亚王国‧伊斯摩罗拉堡
诺德人在黎明前几个小时就提早发动了攻击,为血腥的战斗拉开序幕。席薇亚与丈夫慌乱地从睡梦中被诺德人的号角惊醒,匆忙整装上城墙。漆黑的夜色中,随着诺德人冲锋号角而来的还有张狂的箭雨援护。
“下面什么也看不见!”维吉亚神射手仓皇报告
“不要看,也乱箭下去就是了!”格拉斯克下令
“放箭!放箭!”“箭雨招呼!”
传令声此起彼落,城垛后和箭楼中的维吉亚士兵对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射击,铁雨在空中交错,没有人知道自己射的箭到底有没有命中敌人。只是这样一来,维吉亚人最大的优势便不见踪影。因为维吉亚威震大陆的精准度此刻无用武之地
“城墙下有东西!”德米特里最先发现不对劲大声呼告
“席薇亚,你快回堡垒”格拉斯克对席薇亚嚷道
“你需要帮忙!我是个神射手,我可以做些什么”席薇亚激动地道
“来人拿一件像样的鳞甲给夫人!你们都给我保护好她!”格拉斯克对席薇亚的几位亲信扈从下令,同时搂了席薇亚一下低声叮咛:“要小心,好吗?”
席薇亚点头,和自己的十位亲信奔入箭楼中。
席薇亚从日瓦丁带出的十个雇佣军此时都凭借着战技与经验在格拉斯克家的部队中有着相当声望。格拉斯克家兵都流传着一句切口:“夫人带兵,双骑四勇四神箭”。双骑是指善于马上功夫的瓦丁米尔以及善于观察敌阵的战术官瓦洛亚;四勇则是善于格斗的双胞胎、巨汉伊格尔和女剑士库妮丝卡;四神箭则是剩下致命的射手柳德米拉、德米特里、姬斯卡与帆娅。这十位在格拉斯克家中都得到了军衔,担任部队的教头。被称为『十虎』。
“无论城下那东西是什么,我们都要尽力延迟它靠近”席薇亚一边下令,凡娅则将鱼鳞甲替她穿上:“想办法撂倒让那东西前进的人”
“是!”众人允诺,随即攀上城楼
席薇亚努力眯眼想摸黑看清一片混乱的城下,但是黎明前星月无光。再怎么尝试能力也有限。只好盲目拼命放箭,另外四神箭虽然弓术精湛,在这种黑夜混战里一点用都没有。
“点火把!”姬斯卡嚷道,立刻便有一名轻步兵依言点起火炬奔往城垛。谁知人才刚到,四面八方就有乱箭射来。轻步兵扎满乱箭的尸身跌落城墙,但手中火炬却照亮了城下片刻。那些在城下缓缓前进的东西是冲撞车!而且还不只一个!其中两部冲撞车还已经开抵城门与城墙。
冲撞车开始攻城的巨响和摇晃同时让城墙上的维吉亚守军一阵惊慌。然而这却不是他们唯一要担心的问题。因为百余诺德士兵正从十多只云梯企图冲上城墙。格拉斯克波耶亲自在城墙与维吉亚卫士奋勇相抗。
“鲍罗汀、伊格尔!你们带三十人去帮主公!”席薇亚看见城墙上的惨况,连忙下令。两人领命,收起弓箭改换上近战武器奔下箭楼。
“夫人!先别管冲撞车了,射云梯上的人!”德米特里建议道,冲车有良好的护甲和遮蔽,寻常的弓箭确实能发挥的有限。
“好!先射人!”席薇亚下令,调转了箭头。传令官吹出唿哨,邻近的几个箭楼都转移了目标。密集的射击火力全部往云梯上的诺德人招呼。黑夜中,飞箭只有破空声,而不易看明来势,让梯子上的诺德军伤亡惨重。一个惨烈的小时过去,诺德人在维吉亚月斧以及锥头箭的夹击之下终于败退下来。
“城墙快撑不住了!”“快快快!伤患后送!”“清点箭支!”城墙上,守军匆忙的重整态势。因为诺德人随时会发动下一波进攻。
“城墙一破,就动用投石车!”格拉斯克指挥着:“把我的马牵来,骑兵都给我准备好!”
维吉亚士兵们从仓库中推出五六台投石车,维吉亚人发明的这种攻城器械可一次抛出霰弹般的石块,对于大规模聚集的敌人有着强大杀伤力。若城墙一破,敌人势必如潮水般从该处涌入。那么投石车可以给他们迎头痛击。
“你要冲出去?”席薇亚惊问
“冲杀一阵,希望把冲撞车干掉。否则这样下去外墙会整个沦陷。你不许跟,太危险了”格拉斯克说道
“那带着法提斯跟瓦丁米尔吧!”席薇亚指派道,心中祈祷着丈夫平安
果然,城墙在诺德军第二波攻势时被冲撞车打开了一个缺口。一支诺德勇士为主的部队没命的发起冲锋。而更多的跟随其后。
“发射!”
机关连响,霰石往冲锋中的诺的军当头砸下。诺德勇士就像白浪撞上岩石一样被狠狠击退。格拉斯克波耶一声发喊,数十名最精锐的维吉亚骑士从缺口中杀出。也不管投石车发出的飞石危险,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剿杀诺德军。
“呜啦──!”维吉亚骑士高声战呼
法提斯扛着双手巨剑紧紧护卫着格拉斯克波耶,他们很快就杀到了冲撞车附近。维吉亚骑士们手持月形斧劈砍着冲撞车体,法提斯则接连挥出破坏力十足的重砍。一辆冲撞车竟然就在他们的猛攻之下塌毁。维吉亚骑士大声欢呼,冲往第二台冲撞车。
诺德军见状,发起了全线进攻。扑向维吉亚骑士们,城墙上的守军则拼命放箭。
“格拉斯克波耶!我们快撤!诺德大军攻击了!”瓦丁米尔提醒
“可恶…就差一点”格拉斯克看了残破的冲撞车一眼,不敢再恋栈连忙率部急退。法提斯却回马再次挥出十足暴力的一斩,冲撞车的实心厚木轮被斩下一半,整台冲撞车失去平衡倒塌。但还是晚了一步,因为还是被诺德人撞开了城门。
“接应!”席薇亚领着部队赶到缺口处,维吉亚卫士一拥而上,将追击的诺德士兵们阻挡在格拉斯克波耶之外。诺德人不时抛出飞斧,而法提斯尽责地替格拉斯克挡下一记偷袭。
“席薇亚,城墙丢了。快进城堡!”格拉斯克叹道
“一起进去”席薇亚射倒一个皇家侍卫,紧紧护着丈夫。
“主公、夫人!快进城堡!”伊格尔和十多名维吉亚卫士挺着战斗斧赶到,他们刚从城墙败退下来。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但是却坚毅不屈,坚持要护送主人夫妇退入安全的城堡中。
此时大群诺德皇家侍卫高举圆盾从缺口攻入,负责接应格拉斯克的维吉亚卫士全部阵亡。尽责地战到了最后一刻。
“射杀带领他们的诺德贵族!”瓦洛亚嚷道
席薇亚杀红了眼,凭借着逐渐泛白的晨曦射出精准致命的箭支。一个身穿蓝色战衣的诺德雅尔不可置信的扶颈倒下。因为他桶盔与锁子甲间仅仅三公分未覆甲的肉身竟然会在乱军中被精准射中。
这样的战术确实发挥了效用,诺德军很快就攻势受挫。由于太多雅尔跟着部队冲锋,几乎全数受了箭伤。但守军还是在黎明前失去了城墙。
*
1253年10月9日清晨维吉亚王国‧伊斯摩罗拉堡
“答应我,待会躲在房间就好,好吗?”格拉斯克爱怜地抚摸着席薇亚无瑕的脸庞。
“我可以作战,我可以帮上忙”
“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贤内助”格拉斯克吻了吻席薇亚的脸:“但我不想你再犯险了。待会我应该就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怎么解决,妹夫都亲率大军来攻了。这么多死伤,两国一定不会善了”
“贝尔洛许那蠢猪一定会找我单挑,我可以借此制伏他。让他好好冷静下来”格拉斯克颇有把握地说道:“但我要你随时准备好行囊,状况不对我们一起逃走”
“恩,一起逃走”席薇亚擦干眼泪。
“别害怕,吾爱。一切都会没事的”
午后,诺德人再次攻城。大群诺德皇家侍卫用战斧将城堡厚木门剁碎,元帅则在亲兵精锐的簇拥下亲自入堡。生死存亡关头,所有人都奋起抵抗。那怕是厨房打杂的小厮、老妇都将扫帚柄削尖迎击全副武装的诺德皇家侍卫。席薇亚的亲信扈从也都投入战阵中。
法提斯守在房外,随时准备救援格拉斯克波耶。其他人则投入大厅混战中。
克雷斯与一名诺德金须武士交手、克雷斯身披轻甲,双手各持短剑,灵巧的动作攻守有据。相形之下,诺德金须武士就迟钝多了,只能不停挥出大而不当的斧击。而从旁冲上的诺德女武士厉害许多,克雷斯不敢正面应战,只好勉强应付游斗。
克雷斯左手剑挡掉女武士的刺击,同时架开金须武士的短斧。一个闪身又再次绕开两人的包围网。
“哈克曼,你受伤了,快退下!”女武士嚷道
“这是为了尤里雅,马蒂尔德,你才该去帮队长应付格拉斯克这恶魔!”金须大汉虽然胸口渗着血却依然摆出架式。
克雷斯揉身扑上,短剑刁钻的从旁刺出。被称作哈克曼的金须武士痛吼跪倒,但还是蛮横地挥出利斧将克雷斯逼开。可是克雷斯根本就不打算追击,她只是飞快地转身闪到哈克曼背后,狠狠使出她杀手生涯中千锤百炼的背刺。哈克曼昂头痛吼,呛出一滩热血。
“不要啊!”女武士马蒂尔德悲愤交加,挥剑冲上
“没时间跟你们耗!都闪一边!”满脸是血的克雷斯双剑反扣,迎向来者。
而席薇亚只能背靠房门,希望能听到更多声息。同时担忧着、祈祷着。门的另外一端厮杀声越来越激烈。她听不太到丈夫的声音,也不知道此时入耳的兵刃交击声是不是丈夫正和敌人交战所发出。直到……
“呃阿──”“小人!”
丈夫的痛吼和法提斯的喝骂声让席薇亚再无法置身事外,她惊恐打开房门,眼前的景象将是她一辈子的苦痛记忆。她悲泣着,但眼泪模糊视线却无法稍稍舒缓她的巨大悲痛。
曾经医治过她的杰姆斯大夫此时正用铁枪抵着丈夫的身躯,手持钉头杖的武装妇人将丈夫右肩打得鲜血淋漓。而曾经在婚礼上露过面的妹夫,像个疯子一样把斧头砍在丈夫肩上,尽管已经被丈夫的长剑穿过胸口却还不放弃将斧头砍得更深。
“愚蠢!别过来!”格拉斯克喝退了准备上前助战的法提斯
接下来的画面,席薇亚已经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只记得丈夫格拉斯克和那诺德疯汉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便艰难地转过头对她微笑,一边用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安慰席薇亚。
然后那个拿着战斧的诺德疯汉就将席薇亚新婚丈夫的首级剁了下来
席薇亚尖叫着,悲嚎着。但法提斯上前将她架走,不知何时追上的克雷斯对着那诺德疯汉掷出飞刀,库妮丝卡和其他护卫纷纷退上掩护着席薇亚撤退。而瓦丁米尔则和四十名维吉亚骑士在后门接应。
他们在日落前突出了包围,离开了沦陷的依斯摩罗拉。
席薇亚在马背上哭昏了过去。跟随着她的二十多名维吉亚败兵也一样消沉,漫无目的地在雪境中前进。法提斯暂时指示部队去日瓦丁,但其实也不知道去日瓦丁能做什么。
正当一片愁云惨雾之际,前方地平线却出现了黑压压的人马。似乎是贵银家族的拉尔恰波耶为首。率领着约五百人的维吉亚部队前去,似乎要防御诺德人进一步的入侵。这看在席薇亚等格拉斯克家的士兵眼中是何等不是滋味。每个人都想着
“你们其实可以更早来的”
1253年10月9日深夜维吉亚王国‧库劳行省-瑞巴奇西部野地
是夜,席薇亚在温暖的火堆边醒来。恍恍惚惚的,总觉得做了一场大梦般疲惫。等到她意识到那种苦痛并不是梦境,而是现实的时时候,眼泪又潸然落下。
“我们该去哪里?”姬斯卡问道:“法提斯说去日瓦丁,可是去做什么?”
“姬斯卡,夫人也许现在并不想要讨论”库妮丝卡制止了姬斯卡
“没关系的”席薇亚勉强微笑,但那样的刻意只让人更不忍多看
“我们什么都不剩了”姬斯卡叹气
“别说这种话,想我们离开日瓦丁的时候远比现在还困苦,人数更不足”法提斯抱着一对干柴回来营地,而帆娅则分送着干粮。
“去日瓦丁,我来请求国王出兵诺德”席薇亚说道:“至少要从诺德人手中把夫君的…把夫君的──我,抱歉…”
席薇亚想起丈夫惨死,不禁又悲从中来。但是这次她强迫自己不再哭泣,她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不要再流眼泪了。那怕是任何挫败、任何苦痛。她都要比以往更坚强。所以她只是强迫自己不住深呼吸,努力让视线不要屈服于模糊的泪水。
“这是主人生前的佩剑”克雷斯上前,恭谨地将一柄手半剑呈上
席薇亚认得这是丈夫生前所使用的,想不到克雷斯冒着危险替她抢了回来。
“谢谢你,这对我很重要”席薇亚紧紧抱着手半剑,想在剑上找到任何一点丈夫留下的余温。
但是夜空却在此时飘下雪片,将这最后一点温暖都歼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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