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破灭
青迟的心中微微有些发寒，一个不好的念头慢慢产生。她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什么约定？”方遥轻哼了一声，躺下身去，语气也变得冷冽了几分：“你果然忘记了。我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说过，你要嫁给我，我同意了。”
青迟愕然，随即慢慢地按住了头，有一股不属于她本身，而属于原主人身体的记忆缓缓冒了出来，这股突然充斥的记忆几乎让她眼前一黑。
残阳如血，在学校那棵最大的香樟树下，身材瘦削个子高高的少年坐在那里，腿上摊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他紧紧地抿着唇，不发一言，神情倨傲而又冷漠，脸上有着不输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裙子的少女从树后探出头来，蹲在少年的旁边，歪着头，盯着他的脸看。
少年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脸上却有了一丝微红：“你烦不烦？”少女咯咯一笑，“那你还每天到这里来，难道不是知道我在等你吗？唔……就像我妈妈每天等爸爸回家一样。”话说出口，她便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赶紧吐了吐舌头。
“和你这种智商低的人无法交流。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夫妻。”少年忍无可忍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还是说，你想嫁给我？嫁给一个短命鬼？”
“那有什么不可以！长大了我就嫁给你。我告诉你，你不是短命鬼，任由别人去说吧，在我看来，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要聪明，他们只不过是嫉妒你。”少女蓦然站起身来，眼神发亮：“你不是一直很想做游戏吗？那你就做出来给他们看看！我做过一个梦，梦到我站在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里，有兽人、有吸血鬼、有人类还有精灵……这个世界，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出来的对吧？”
少年微微一愣，沉默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是吗？那你觉得，我会死吗？如果最终是死，那么其中的挣扎有什么意义？”
“不会。我相信人的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天命是可以改变的。”少女盈盈一笑，依依不舍地别过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明天还在这里见。”
少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脏仿若被狠狠一击，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等你长大了，这个约定，我答应你。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但那时候的他们不知道的是，从那以后，便是十年的分别。火烧云的那个下午，彻底为两人的命运划开了一道永不相见的分界线。
青迟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双眼发红。这股不属于她的情绪，让她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这时却有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擦掉了她的眼泪，动作极尽温柔。
从前，这段记忆从未如此清晰，只是时不时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原来，这才是记忆的全部，他们的约定，少年时期的方遥以及宋青迟。
“想起来了吗？”方遥坐在她身边，伸出手去握紧她，却被青迟缓缓地抽出。
平息了一下情绪，青迟直视着方遥，缓缓开口。有件事，她不能再瞒着他了。
“很抱歉，我不是宋青迟。真正的宋青迟，已经死了。”青迟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方遥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缓缓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相信，人存在灵魂吗？我曾经的名字，叫做白映晓，是白氏集团的大小姐。只不过那一世，错将假意当做真情，被人利用，家族覆灭，父母双双自杀，我也葬身车底。后来这股执念，带着我来到这个平行时空，而且回到了几年前，天命刚刚开服之时。真正的宋青迟，早已经死掉了，现在的我，不过是占了她躯壳的一个异世之魂。所以说，你们的分别，从十年前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你找到的我，也不是她。尽管介于原主人的身体，我能想起这段记忆，但我毕竟不是故事的主人公。”青迟目光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方遥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深爱的人，记忆中的人，早已经离世，而他心心念念追寻的，只不过一具空壳。哈，真是可笑！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那么多的心血，终究没来得及……
方遥忽地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眼神疯狂地朝着青迟吐出了一句话：“既如此……约定还是要执行！我不管你是谁！”随后他头也不回冲进了雨里。
青迟咬住唇，忽然觉得心头微痛，本就精神疲惫，如今再被记忆所冲击，使得她越加疲惫，躺在炉火前，缓缓地闭上眼睡了过去。夜深的时候，她才微微睁开眼，惊觉一条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身旁的人正撑着手肘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青迟皱了皱眉，却被方遥神色平静地打断。
“我知道。所以，这一次，我是来跟你交易的，你不是很喜欢交易吗？和我在这里举办一场婚礼，就当是，为了完成约定。结束以后，你可以开一个条件。”
青迟坐起身来，心又缓缓沉了下去，却听到方遥开口：“你想离开这里。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根据数据预测，离开这里以后，你在现实世界里很快会死，即使这样，你也要执意离开吗？”
青迟沉默了一会，随即缓缓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再次进入游戏的目的，只是为了摧毁启动装置。这个世界的白映晓灵魂越强大，我的灵魂也就越虚弱，回到现实世界，也活不了几天了。你的确是个天才，你的芯片阻断了我和现实世界的联系，造成了一种类似将我的现实时间停滞的效果。但，即使是死，我也不愿意像伊芙一样，和你一起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因为我的心不在这里。”
青迟指着心，浅浅一笑：“如果临死之前，能再看他一眼，虽死，不悔。”
方遥看了她一眼，她的浅笑让人心动却又心酸。他还是来迟了，如果再早一点遇到她……罢了，他早就发觉这个青迟不像是她，但那又如何，他仍旧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与他记忆里截然相反的青迟，只不过，这个秘密将永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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