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 无辜的嫂嫂 二 洪华奇是突然……
洪华奇是突然动手, 所有人都挺诧异,不过,都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小白吃痛, 愤怒抬眼。
洪华奇见了,愈发生气:“还敢瞪我!”说着,狠狠踹了一脚。
他力气很大, 盛怒之中的一脚, 小白当场痛得捂住肚子,满脸的痛苦,好半晌都动弹不得。
没有人出声劝说, 楚云梨上前一步:“别打了, 还要干活呢……”
话音未落, 洪华奇再次狠踹一脚,小白滚了几滚, 头撞在门坎上“砰”一声,额头上瞬间门冒出了血。他又看了这边一眼,眼神茫然,然后晕了过去。
把人打晕了, 洪父终于出声:“这几天正忙呢,你那脾气好歹收一收。”
“再忙也要立规矩。”洪华奇沉声道:“胆敢抢菜吃, 就该好好收拾!”说着, 好像还不解气, 又把人踹了一脚。
地上的人没醒过来, 吃痛之后皱了皱眉。
洪家人忙着干活,没有管他。洪华奇临走前,还催促:“傻站着做甚,走啊!”
洪母看不过去:“她腰疼, 就让她在家里打麦子,我们去吧。”
洪华奇冷哼一声:“要是装的,老子打死你。”
山上还有许多麦子没背回来,洪华兰不情不愿的那绳子跟上。她走了后,院子里就空无一人。
楚云梨去厨房门口,蹲下扶人。
小白无知无觉,若不是还有气,就跟死了似的。楚云梨颇费了一番功夫将人弄进屋中,又倒了一碗茶,转身去拿了缝补衣衫的针,在他身上扎了几下。
这人当初伤着了脑子,忘记了前尘,所以还会沦落到镇上被洪华兰带回来。
若是有人在此,大概要被楚云梨的手法给吓着……那针在头上扎了好几下,次次都没入只剩下一个针尾。
一刻钟后,楚云梨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小心地收回了针,这才抹了一把汗。
椅子上的人悠悠转醒,和以前的麻木不同,今日的他眼神凌厉,看见楚云梨后,又痛苦的捂住额头。
楚云梨送上一碗茶:“喝吧。”
小白眯眼看她:“他们呢?”
“都去背麦子了。”楚云梨叹口气:“你躺在厨房门口,那地方太阳大,我将你扛进来的。”
小白揉了揉额头,再抬起头来时,脸色阴沉他霍然起身,抬步就往外走。
楚云梨见状,忙道:“你要去哪?”
“我不属于这里。”小白头也不回:“稍后他们回来,就说……”
他语气顿住,转身去了洪华兰的屋子,出来时手中捏着一把铜板,不看楚云梨,自顾自去了正房。他压根就没想掩饰自己的动作,一顿翻箱倒柜,很快就拿到了十几两银子。
看他要出门,楚云梨忙道:“你偷了银子离开,等他们回来,不会放过我的。”
小白站定:“这是我应得的!”
话音落下,他正准备离开,忽然觉得头疼欲裂,忙扶住了门框。
“怎么了?”
小白咬牙切齿:“我头疼,去请个大夫。”
“我没有银子。”楚云梨一脸无奈。
下一瞬,他摸出一把银子砸过来:“快去!”
说得轻巧,等到洪家人回来,发现银子不在,一定会生气。
楚云梨弯腰捡起:“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你再忍一忍。”
陈桂花是个怯懦之人,楚云梨来了这大半天又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突然变了性子,肯定会惹人怀疑。
小白怒极:“没骨头的东西,他们那般过分,你为何还要听话?”
“不听话怎么办?”楚云梨满脸疑惑:“这是我的夫家,若是不听话,我会挨打的。万一被撵出去,那我就只能饿死了。”
小白:“……”
他头疼欲裂,痛得恨不能拿刀劈开。
楚云梨缓步靠近,他头痛忽然就减轻了。心里正奇怪,就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且几人还在说话。
洪家人回来了。
每个人都背着大捆麦子,洪华兰走在前面,满脸的汗水,在看见门口的小白时,怒吼道:“醒了就干活,杵在这里做甚?等着我们一家子干活来伺候你不成?”
小白眼神一怒,他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一想到这个女人在过去的两年多那样对他,他心头就满是戾气。
洪华兰瞬间门就察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你想打我?”她气笑了,刚好麦子压得肩头痛,越是最后的几步路,越是难熬。她干脆也不扛了,狠狠将麦子丢在地上开始撸袖子:“三天不打,你懒毛病又犯了。”
小白放在身侧的双拳紧握,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杀人。
洪华兰冲上去,他毫不客气地反击,两个人瞬间门扭打在一起。
洪家人都惊呆了。
他们不明白今天的小白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洪华奇反应最快,将麦子一丢又扑了上去。而洪父也上前帮忙,几个孩子飞快退远,洪母急得团团转:“你们这是做什么,撒手撒手,还要干活呢,都打伤了,地里的粮食怎么办?”
几人打得上头,根本听不进这话。
双拳难敌四手,小白一开始还占据上风,后来就被父子三人压在地上拳打脚踢。他头痛得厉害,心中怒火熊熊,恨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
楚云梨冷眼旁观。
上辈子就是今日,小白同样是在吃饭的时候挨了一顿打,头撞上了厨房的墙后流了血。
彼时陈桂花虽然腰疼,却还是强撑着去地里。吃过饭后,一家人都去背麦子了。两趟麦子背了,院子里的小白不见了踪影,洪华兰在这附近都寻过一遍,只听说他坐着马车去了城里。
然后,洪家夫妻发现多年积蓄不见了,他们气得破口大骂,扬言将人找回来后要如何如何。
可惜,那之后他们都再没有找到小白。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夜里,洪家院子燃起了熊熊大火,就连隔壁的杨家都遭了殃。陈桂花在睡梦之中闻到了火油的味道,可她白日里干活太累,以为是婆婆点灯补衣裳,便没有起来查看。等她醒来时,床上都已经撩上了火苗,想逃都逃不了。
陈桂花和洪家人一起被烧死了。
乡下人的宅子修得有讲究,无论是多年积蓄还是粮食,都是放在正房的,万一走了水,等于所有的积蓄全部被烧光。
所以,正房中一般不点火,而厨房重新起地基,和正房要隔着一段距离。如此,尽可能的减少走水的风险。
洪家虽然算是富裕,但一家子都是能省则省,灯油不便宜,最多就是打个一斤放着,平时那点儿灯油都是由洪母收着。如无意外,点灯的碗都是空的,需要的时候才会往里倒一点。
也就是说,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一斤油,说不准还不到一斤,这样的情形下,绝不会有大火中那般浓烈刺鼻的火油味。
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
洪家在村里虽然富裕,却也没有富裕到和众人格格不入。平时洪母还是挺会做人的,不可能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陈桂花觉着,应该是离开了的小白回来报仇了……她想不通啊,欺负小白的人是洪家人,甚至她也是被欺压的人之一。这样的情形下,小白跑来复仇却连她一起,凭什么?
那边洪家父子三人打够了,互相搀扶着起身。地上的小白已经满身青紫,鼻子和嘴都有血流出。
洪母叹了口气:“还要秋收呢,你们把人打成这样,不能干活就算了,还得咱们煮饭来伺候他。”
洪华奇冷哼一声,解下绳子飞快走了。
而洪华兰说什么也不去山上了,她搬了椅子坐在屋檐下纳凉,吩咐:“嫂嫂,把那些麦子摊开摆好,将打麦子的东西准备好,一会儿他们回来好干活。”
楚云梨磨磨蹭蹭:“要不要把人扶进去,那么大太阳,会把人晒坏的。”
洪华兰眯起眼,她脸很大很黑,眼睛却小,这一眯起来,满脸的横肉堆在一起,看着特别凶狠。
“你心疼他?”
语气沉沉,带着怒气。
“不是心疼,到底是一家人,他多干点,我就少干点。”楚云梨说着,上前去扶人。把人扒翻过来,才发现小白是醒着的。她抿了抿唇:“我扶你进屋。”
小白轻哼一声,靠在她身上。
实在是站不起来,而这地方又太晒了,那泥地上都是烫人的,再躺一会儿,兴许会被热晕过去。一路往屋檐下走,他忽然觉得身边女子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闻着头好像没那么痛。
洪华兰已经站起身,眼神沉沉:“给我撒手。”
楚云梨没动,小白看她一眼。
那一眼很平淡,洪华兰对上那样的眼神,忽然就觉得他不是自己的枕边人了。
“小白,你是我男人,我让你撒开!”
“一松手,我就会摔在地上。”小白面色淡淡:“洪华兰,少在那大吼大叫,我不爱听。”
洪华兰气笑了:“胆子不小嘛。小白,你可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还不知道在哪要饭呢,那个贩子说不准会把你卖到青楼里去。”
说实话,比起伺候丑八怪洪华兰,在洪家过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他还宁愿去青楼。
当然,无论是留在洪家还是去青楼,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到此,小白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这世上没有秘密,想要掩盖某些事,最好是让人彻底闭嘴。
陈桂花常年干活,身上有一把子力气。楚云梨则特别会使巧劲,扶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也不觉得有多吃力。就是这天太热了,就这么一动弹,她又是满身的汗。
当人弄到屋檐下坐着,楚云梨沉默地去忙活麦子。
小白靠在椅子上,伸手捂着头。离陈桂花远了点,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能帮我请个大夫吗?”
洪华兰不屑地冷笑一声:“你配吗?”
楚云梨:“……”作死呢。
她出声:“他受伤挺重,不知道有没有伤着骨头。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
话还没说完,洪华兰已经怒瞪过来:“有你什么事?这是我男人,你少操心。”
说着,手里的碗就砸了过来。
楚云梨飞快让开一步,否则那碗真的会砸到她的头。
这也忒暴躁了。
洪家几人又跑了两趟,将山上的麦子全部搬完,而院子里已经堆得跟山似的。今天晚上要把这所有的麦子脱粒,明天好晒干。
毕竟,庄稼人看天吃饭,老天爷有时候没那么懂事,不会看到正值秋收就不下雨。
有时候粮食都收回来了,一场秋雨一落麦粒就只能堆在屋中发芽,而发芽了的粮食自家都不爱吃,是卖不出价钱的。
洪华兰去干活,让楚云梨做晚饭。
洪家人农闲时一天两顿稀的,农忙的时候一天两顿干的,晚饭是稀的。倒不是吃不起,用洪母的话说,肚皮能哄则哄,银子要花在刀刃上。
不过,今夜不同,一会儿吃了饭还要打麦子呢,白天就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如果再吃一顿稀的,怕是只能回去睡觉。
蒸馍馍这种事陈桂花没少干,楚云梨也做过,还算驾轻就熟,小半个时辰之后,饭得了,她刚把饭菜端上桌,众人一哄而上。而楚云梨则被他们扒拉到了一边,还险些没站稳。
是真的险些摔了,只能说,洪家人吃饭太凶悍。
楚云梨稳住身子,忽然听到屋檐下传来一声不屑的轻笑,她抬头就对上了小白嘲讽的眼神。
“笑什么?我没得吃,你就有了吗?”
小白:“……”
他看那边洪家人正在专心吃饭,招了招手:“你过来。”
楚云梨半信半疑靠了过去,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已学会了掩饰。
小白就没看出来她有哪里不对,低声道:“你帮我个忙,明天早上去叫个马车来。我给你银子。”
说着,就递过来了一把铜板。
楚云梨不知道洪母有没有睡觉之前看积蓄的习惯,万一有,稍后发现银子丢了,她一定会寻。小白这个贼八成是躲不过去的。
“我不敢。”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小白满脸恨铁不成钢:“你听我说嘛。”他又瞄了一眼那边的洪家人:“方才我撞到了头,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我根本就不是被家人卖出来的,而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那样的饭…… ”他满眼的鄙视:“我家最低等的下人都不会吃,喂狗的东西都比这好。”
楚云梨:“……”这很大可能是实话,可配上他神情,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有钱了不起啊!
“你怎么流落到这儿了呢?还有那喂狗都不吃的饭菜,你可是吃了一年多哦。”
听了这话,小白脸都黑了:“只要你帮了我的忙,回头我一定会有厚礼相谢。”
楚云梨还是摇头。
小白皱眉:“这家人根本就没拿你当人看,你帮了我,回头我帮你再寻个好人家,至少不用你干活,也不会有人打骂于你。”
说完,见面前的女子眼睛一亮,小白以为有戏,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见她又摇头:“我不敢。”
换做真正的陈桂花在这里,确实是不敢的。她从来就没想要离开洪家!对着洪华奇,更是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
两人在这说话,很快就引起了兄妹俩的注意。洪华奇还好,并没有多想。洪华兰呵斥:“嫂嫂,你不饿吗?还是看了男人就能饱肚子?再提醒你一句,那是我男人,离他远点。”
她还扭头看向自己兄长:“管好你的女人。”
洪华奇一脸不悦:“都是一家人,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传出去别人要笑话的。再说,他们敢么?”
最后一句是看着小白说的,语气和眼神都满是蔑视。
小白垂下眼眸,袖子里的手紧握。
洪家人吃饭习惯了狼吞虎咽,前后不到一刻钟,所有的饭菜一扫而光,连点汤都没有剩下。楚云梨没过去吃,还是洪母眼疾手快帮她留了半碗菜和两个馍。
陈桂花胃口大,楚云梨一下午没做什么事,这会儿还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没有矫情,接过来开吃,刚咬一口,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
“没出息!”
楚云梨递过去一个:“吃么?”
小白伸手接过:“你在这里的日子,一眼就望到头了。你真的愿意这样过一辈子?话说,你今年好像才十五?要是没生孩子,往后你指望谁?那三个兔崽子,连亲爹都不愿意孝敬,会管你才怪!”
陈桂花今年十六了,嫁过来时十二,一开始还和洪华兰住一起,后来就被洪华奇扛到了他房中,两人圆房已经有一年多,却从来没传出喜信。洪华奇已经有了三个儿子,洪家人对她的肚子倒没什么期待,也没有催过。
小白这话也不算是胡扯,楚云梨低下头:“我命苦。”
“你帮我。”小白狠狠咬了一口粗粮馍,原先吃了一年多,他不觉得难吃,如今有了以前的记忆,实在难以下咽。
“等我回了家,会给你好处,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你不用干活,吃穿用度都比现在要好。若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楚云梨沉默吃完,道:“白天你想自己走来着。如今是走不动了,需要我帮忙,才许诺这么多好处。”
小白:“……”
“我刚有记忆,迫切地想回家。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等我回家后,也不会忘了你。”
放屁!
如果真的记得陈桂花,也不会一把火将洪家院子点了。
“可我真的不敢,这样吧,我腰疼得厉害,接下来几天应该都是在家里做饭,到时我给你留一点。或者,如果你需要的话,明天中午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她一脸怯懦:“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小白无奈,也不好说太多。就怕洪华兰那个疯女人又跑来揍人,只道:“等我成功回家后,会让人来带你走。”
“不用。”楚云梨咽下最后一口汤:“我帮你不是图报答,只希望这世上像我这样辛苦的人再少一个。”
小白一愣。
楚云梨去厨房洗碗,还没弄完。就听到洪华奇在催促:“别磨蹭,赶紧出来帮忙。”
“我腰疼。”楚云梨弄完了,坐在屋檐下,伸手捂着肚子。
洪母皱了皱眉:“洗漱完回去歇着吧。”
洪华兰不满:“娘!”
楚云梨才不管她们母女之间门的吵闹,得了洪母的话,转身就走,进门时忽然听到小白嘲讽道:“我跟你是不同的,他们拿你当一家人。而我……只是长工。帮忙干活也罢了,还要被那个丑女人侮辱。”
说到最后一句,他恨得咬牙切齿。
楚云梨扭头看他。
小白冷声道:“那么丑的人,以前都不配往我跟前站。恶心!”他搓了搓胳膊:“一想到她我就满身鸡皮疙瘩,想吐。”
闻言,楚云梨瞄了一眼那边干的热火朝天的几人:“你就不怕我告状?”
小白冷笑:“你敢么?”
楚云梨还真敢,当然,小白的笃定也不算错,毕竟陈桂花是真的不敢。
洪父抱着干草去后院堆了,回来后看见儿媳要进门,扬声喊:“躲什么,快过来干活!”
“我让她歇会儿。”洪母出声。
洪父暴躁地道:“歇个屁,老子一把年纪了从早忙到晚都没歇着。她凭什么?也不怕福气来得太早,回头折寿。还有小白,你也来干。”
小白:“……”死老头找死!
楚云梨还好,腰疼的是陈桂花。她来了之后摁了摁,又扎了几针,已经好了大半,还一直喊疼是不想帮忙干活。
而小白是真的站不起来,如果能走,他自己就溜了,也不用在这儿劝楚云梨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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