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清醒梦
走出艾伦的卧室，谢洛花了好一阵工夫仔细清理了一番艾伦父亲曾居住过的房间。
这里摆满了破旧的老式家具，大多都是艾伦的父亲从二手货商店淘来的物件。
擦干净蒙尘的穿衣镜后，艾伦的模样映入了他的眼帘：
海带般的蓬乱紫发，黑眼圈，有着向下眼角的大眼睛，高而瘦，完全没有一名十九岁青年该有的朝气，不，可以说看起来阴郁无比。
谢洛至少目前不打算接受自己的这个新身份。
在他的心底还存在着一丝疑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呢？
谢洛又一次捏住鼻子，又一次窒息到大口喘气。
第一次，他对自己笃信的技巧产生了怀疑，任然怀疑自己身处梦中，可清明梦说得便是梦中知梦，若此时是梦，他便应该如神灵般可肆意妄为，但他显然什么特别的都做不到。
跟相信“穿越”比起来，谢洛更愿意相信自己在“做梦”。
他在地球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半个月前查出了胃癌。
作为一个在三十岁出头的年岁便要面对死亡的人，突入而来的绝望令他情绪低落，常常彻夜难眠。
他觉得，也许是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和不甘令梦境变得如此真实也说不定。
谢洛想到了一个验证的办法，在快速脱去身上的衣服后，他走入洗手间，淋浴的热水开始洗刷他身体的酸痛，也冲走了他的不安与按奈不住的兴奋。
他必须让自己进入状态，能够清醒入梦的状态。
像汉语词典那么大的瓦斯计费器镶嵌在灰色墙壁上，读数器末位的数字跳动着，从生锈的外壳内部发出咔嚓、咔嚓的机械声响。
太真实了……他不禁感叹，这颗星球叫做尼尔，很显然这里不是他原来呆着的那个地球。
艾伦的记忆却告诉他，现在是圣灵纪（通用纪年）3013年，而在这个星球上，一年足有1032天。
谢洛擦干了身体，从柜子里翻找出备用的被褥，铺好后钻了进去。
他开始放松自己的肉体，现在唯一可能证明此地并非梦境的方法，便是再次入梦。
深呼吸，意识集中于眉心，放任睡意绵延，唯有一丝清明流于眉间。
我能清醒入梦，我能在梦中不迷失自我，我能和自己的潜意识达成微妙的平衡。
眼前开始变得黑暗，身体仿佛陷入泥潭，卷着他上下流动，来自远方的嘈杂传入耳中，越来越响。
这点困难难不倒谢洛，他知道这是潜意识的小把戏，是验证他是否还清醒的拙劣表演。
不知过了多久，环绕他的异动戛然而止，眼前原本带着光点的漆黑空间突如同剧场幕布般拉开，光芒射入了他的眼帘。
是太阳。
谢洛捏住鼻子，呼吸顺畅，没有窒息感，没有错，他成功了。
他在保持住清醒的状态下进入了梦境。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一片荒野，无草无风，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阳光强烈却不带半点温度。
“安全屋。”
谢洛命令道，每次他成功进入清醒梦后便会尝试构筑一处容身之处，为了使在梦中狂乱的思维得到安宁，他必须感到安全。
当人能够梦中知梦，那人便成了神，只属于那人私有的梦境世界会因一个微小的想法而改变，不管那个想法是好的还是坏的。
奇怪的是，这一次，四周依旧苍茫，阳光依然冰冷。
“安全屋。”谢洛重复说道，并在意识中强化这个愿望。
话落，仍然无事发生。
看到景色仍未改变，他开始明白这个梦境似乎有那么一点特别，向远处眺望，遥遥可见山影层叠。
一双巨大的，深邃如星空眼珠高悬在山影之上，瞥了他那么一眼。
只是这一眼，便令谢洛如坠冰窟，原始的恐惧被梦中灵敏的感官放大了数倍。
在不远处，一扇凹凸不平的巨型石门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
这门看起来古老厚重，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蝌蚪型文字。
这是什么？
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一般进入了清醒梦，梦便会依着主人的思绪运转，谢洛可以肯定这扇门他从未见过。
没有见过的事物亦有可能出现在梦中，但常规而言很难如眼前这般具体清晰。
“走到门里去。”
一个威严的声音由四面八方传来，与此同时，石门上的文字亮起了微光。
门扇徐徐开启，发出隆隆之音。
“进来吧。”
那声音加大了力度，谢洛感到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推着他的后脊梁向前走，直到穿过完全开启的石门。
眼前所看到的又变了。
这是一间看不到顶的圆形殿堂，一扇大型的圆桌周圈摆放着十三把高背椅子，全部光洁如新。
“坐上去。”
那声音又响起了，谢洛眨了下眼，睁开眼睛时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其中一把椅子跟前。
虽然心存疑惑，但他坐下了。
“你没有惊慌失措，很好。”那声音说。
“噢，因为我知道这是梦。”谢洛揉搓着自己的左手拇指，“你也是我想象出来的，不是吗？”
谢洛等了好一会儿，期待那声音给他一个答案，那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
他开始觉得自己在随着椅子下沉，朝着像是花岗岩材质的黑色石板中下沉……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夜空，而他就行走在夜空之上，这里星星点点，离近了看，那些光斑并非星光，而是一个个透明的肥皂泡。
肥皂泡的薄膜下，像是有什么故事正在发生的样子。
是什么呢？
谢洛发觉自己的大脑从刚才癔病般的混沌中脱离而出，思绪从新开始运转了。
“这个梦境世界看起来很奇怪，那个声音也很奇怪，是谁在我的脑海中说话？这些肥皂泡应该是……其他人的梦？”
他走到一个肥皂泡的近处，看到有个男人正在他梦中的王国玩国王游戏；而不远处的那个肥皂泡里，有个女人则正被一只狮子追赶；第三个肥皂泡的主人是个瘦高个男人，正沉溺在香艳美色间，行些不可描述之事。
…………
“安全屋。”
谢洛思虑再三，又一次发出了命令，和前两次一样，梦境仍未有任何变化，他依然孤身一人。
为什么？
他有些惊愕，又不自觉地捏了捏鼻子。
呼吸顺畅，这就是梦，但这梦却不归他控制。
“为什么？难道——这不是我的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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