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波波
马杰诺走下了橡木高台,助祭们将花盆搬了下去,艾勒特示意孩子们静下来,宣布下一个环节开始。
这个环节的核心是挑战,作为被挑战者的,将会是第一环节表现优异的孩子,他们体内蕴含的魔力更多,也就意味者他们无论精神力、集中力、反应能力、身体强度都会比其他孩子更强。
在座的受试者无论出身,都跟着哨兵部队或是自己的父母学习过武技,谁都具备挑战者的资格,可他们真的敢去挑战那些天赋比他们更优异的对手吗?
只有艾勒特心里清楚,挑战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对于“勇气”的考察。
精灵的寿命很长,技能可以慢慢学习,但没有勇气的话,便不可能成为合格的德鲁伊,或是剑舞者。深夜漫步在城墙外的那些怪物们,可不是光凭技巧就能够战胜的敌人。
“第一位,姆西。”
在艾勒特的宣读下,那位令松葵开了两朵叶片的小家伙跳上了台。
“你擅长的武器是剑,还是枪?”艾勒特问。
“是剑,大师。”
两名助祭抬上一个大大的藤筐,里面摆着许多长短不一的木剑以及棍头包了软布的木枪。姆西挑了一柄顺手的剑,挥舞了两下,然后说:
“我准备好了。”
艾勒特扫过台下,“有人愿意挑战他吗?”
举手的有两位,艾勒特特意等了一下,目光在马杰诺身上停留了片刻,他其实希望马杰诺能够站出来,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自己的机会,但马杰诺像在第一次测试中受了很大的打击,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德鲁伊有些失望,他让举手的那两位依次上了台,在木剑“啪啪啪”的撞击声中,姆西毫不费力地取得了两场比试的胜利。
其中有位挑战者被姆西打破了头,但绷住嘴一声也没有吭,艾勒特笑着把他的名字记在了莎草纸上。
一场又一场的比试过去了,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参与了这场证明勇气和荣耀的挑战,艾勒特把约修留在了最后,他觉得肯定没有人想要去挑战约修,这点无关勇气,有时候,对于敌我双方战力的清醒判断,也是精灵战士们必须学习的一环。
艾勒特已经不再去看马杰诺,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家伙虽然看起来有些壮实,但他的内心却没有强大到能与躯壳相称。
德鲁伊想起了马杰诺的父亲萨曼,艾勒特其实没有跟马杰诺说实话,在二十六年前,他和萨曼曾是很好的朋友,可惜在一次对于利齿哥布林的围剿中,萨曼牺牲了——他是个很棒的剑舞者,在死之前还用牙齿咬断了一只哥布林的喉咙。
……虽然不想承认,但半精灵果然存在着缺陷。艾勒特这么想着,喊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约修。”
约修走上台,从滕框里挑出了一把最长的木剑,得意洋洋地舞了几下,这几下看起来就像是跳舞,但每个动作都暗藏玄机,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武技教导。
“有人想要挑战他吗?”艾勒特问,他看到哪,哪个孩子便会低下头。
“奴隶,上来!”约修用木剑指向一言不发的马杰诺。
“我、我吗?”马杰诺像是刚睡醒似得抬起了头,马上露出了满脸惶恐的表情,“我、我恐怕不行的。”
“懦夫,你就应该和奴隶们关在一起。”约修嘲笑着说,有很多孩子开始跟着他起哄,哪怕艾勒特出言制止,“奴隶!奴隶!奴隶!”这样的喊声还是开始在圣所中此起彼伏。
马杰诺窘迫地站了起来,看起来两脚都在发抖,他用手紧捏着麻布衣角,喘息了好久后才小声说道:
“不然我试试……吧。”
“他说试试!”“快把他推上去!别让他有机会反悔!”“哈哈,有好戏看咯!”
无论马杰诺愿意不愿意,他似乎都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好几个孩子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推搡上了橡木高台。
艾勒特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最后在莎草纸上记录下了:全无判断力、冲动、懦弱的字眼。
“你擅长什么武器。”
“我、我擅长用剑,我跟父亲学过剑术。”
“之后你就没有再拿过剑了吗?”
“没有……但我想我还记得一些,前几天我和‘波波’练习了一番,最后我赢了。”
艾勒特无奈地笑了笑,马杰诺现在是41岁,而萨曼在26年前便牺牲了,也就是说,马杰诺只在15岁以前学过剑术——这点真令人难过,那会儿他的个子恐怕还不及最长的剑。
“波波是谁?”艾勒特寒暄式地问了一句,见马杰诺笑得有些尴尬,便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马杰诺从滕框中翻找出了两柄短短的木剑,反手握在手中,现场又爆发出一阵哄笑,有孩子用手比划着木剑的长度,这两把剑确实太短了,比妈妈拿来削皮的小刀长不了多少。
“有什么问题吗?”马杰诺憋红了脸,已经走到台下的艾勒特心里叹了口气,想到半精灵学习剑术的年龄,也许那时萨曼正是用这种武器教他练习的。
“我劝你换一把长点的剑,不然我怕你没有机会出招,对了,我推荐你用木枪,至少你还可以这样——”约修戏谑地做了个戳刺的动作,“然后你就该倒下了。”
约修的表演引发了观众的欢笑,马杰诺看起来有些迷茫,瞅着手中的短剑看了又看,但他最终没有按照约修说的那样去做。
“开始把。”艾勒特催促道,他已经不想看到这样的闹剧再持续下去了。
马杰诺摆出了架势,木剑一前一后拦在胸前,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约修干笑了两声,一边用手腕带动着手中的长剑摇来摇去,一边缓步朝着对手走去,而马杰诺却在不断地后退,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啊!”
当马杰诺快要退下高台时,突然喊了一声,朝着约修扑了过去,他这一下看起来毫无章法,约修只是侧了下身,马杰诺便冲过了头,差点没有刹住脚步栽倒在地上。
“真是太逊了。”有人说。
马杰诺转过身,脸已经憋得通红通红的,但他又一次摆出了防御的架势,约修再次向他走来,而他却再一次缓缓后退。
“奴隶!”“懦夫!”“胆小鬼!”
台下的讽刺此起彼伏,约修像是胜利者般扫视了一圈,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对手好好出丑。
“干脆这样吧。”约修把手伸向头发里,掏出一把种子,他准备使用魔法了,在他的想象中,马杰诺在带刺藤鞭的缠绕下满地打滚的场景一定非常有趣。
“约修!”这时艾勒特呵斥了一声,“注意分寸!”
“放心,我会的。”
约修像是播种那般洒出了种子,魔力环绕下,一根根扭动着的藤鞭在空中快速生长,落地了之后,仿佛一条条凶猛的毒蛇般游向了马杰诺的双脚。
约修死死盯着马杰诺,不愿意错过他每个细微的窘态,在主祭之子深蓝色的瞳孔中,映照出了一张表情逐渐失控的脸,最后,那表情化作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咦?他笑什么?
约修愣了愣神,马杰诺手中短剑的剑身似乎缓缓消失了,只留下了剑柄还被他握在手中。这会儿一阵凉飕飕的风迎面吹来,吹起了约修满身的鸡皮疙瘩,只见——
剑影如霜!
出手如风!
身形如电!
当马杰诺贴着约修的面门出现时,那些藤鞭早已不再扭动,在不知谁咳嗽了一声后,藤鞭齐齐断开,成了还没有指甲盖长的一截截小段。
“你……”约修没有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恰巧眨了下眼。
“对了,约修。”马杰诺正在朝他微笑,“刚才忘了告诉你,波波是可是一只成年的蓟皮棕熊噢,大概……有你三个这么高吧。”
随着马杰诺手臂的舞动,约修感到一股劲风扬了起来,这让他有点疑惑:
究竟是哪儿吹来的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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