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东下
武昌城外。
鼓声大作，步声隆隆。
左良玉策马立于坡上，观看演练情形。
在他身后，簇拥着十余名身着铁甲的将领。
这些人都是总兵一级，单拎一个出去，至少能在各地占山为王，但他们如今都以左良玉为尊。
至少，在左良玉还活着的时候，整个左营没有人敢违逆他的命令。
左良玉一手牵着马缰，眼神在各个山头扫视。
“父帅，如今我军军容强盛，我看各个山头丛枪林立、旌旗之烈，遮天蔽日！”
“我大军精兵百万，战将千员，如今高杰已死，江北诸镇，还有谁能抵挡我大军的兵锋所向！”
在他身后，左梦庚哈哈大笑，引来众人侧目。
前方鼓声大作，左军的骑兵高举大纛，从山中狂奔而出，粗略观看，其声威阵势足有数万，势若奔雷，直使得左良玉心神澎湃。
手握如此强大的力量，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会为之动容。
左良玉正在带领众将观看操练，却见到远处从荆州方向奔回一骑。
这骑兵来到山下，翻身下马后片刻未停，直来到左良玉身前。
“禀大帅，形势有变！”
“李自敬攻陷郧阳，果毅将军吴兆胜于邓州大破王光恩，王光泰死于乱军，王显在荆州撤回途中遇伏，郧阳明军已经全军覆没！”
“马进忠担忧被荆、襄的大顺军合围，已于前日率部返回！”
“什么？”
左良玉瞪大了眼睛，猛然喷出一口黑血，翻身落马。
由于形势突变，左军的操练被紧急叫停，诸将把左良玉接回武昌城，准备商议接下来的军务。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郧阳的局势会变得这么快。
帅府中，左良玉躺在榻上，已经是有气无力，身上的盔甲也满是血迹。
左营的将领本就因为左良玉身体欠佳而内斗不止，如今荆襄的大顺军连成一片，左良玉又当众病倒，大家都知道，武昌城如今已经危在旦夕，必须要想个办法了。
不知过了多久，左良玉这才渐渐喘上了气。
见状，众人急忙围拢过去。
“大帅，您总算醒了！”
“如今湖广之势已不可为，武昌城危如累卵，您尽快想个办法吧！”
底下的左营诸将，已经是七嘴八舌的吵开。
“有什么好议论的，我看就直接和顺寇拼了！”
“我左军几十万人，还怕湖广十万贼寇不成？”
“就是，一人一拳上去，堆都堆死他们！贼寇不足为虑！”
这些主张主动出击的话才刚说出来，就被人泼了一头冷水。
“打，拿什么打大顺？”
“你可别忘了，这次来的是李自成的亲三弟李自敬，他带来的前营在潼关阵破多铎，一定是大顺军的主力，要找死你去，老子可不去！”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寂静不少。
是啊，打湖广的大顺军守军还行，但是他们左营对上李自成的主力，是真的哪怕一次都没赢过，一直都被压着打。
回顾起左军与闯军多年的战斗生涯，左军诸将方才的豪气，顿时烟消云散。
大顺和清军作战互有胜负，但是打他们左军，真的是降维打击。
崇祯八年，左军奉命在陕州抵挡闯营，败。
几月后，闯营第一次攻洛阳，左军奉命拦截，闯军联营数十里，旗号遮天蔽日，左军再溃。
崇祯九年，李自成在登封被洪承畴击败，逃往石阳关。
左良玉奉命率左军与总兵汤九州拦截，李自成在败逃的途中，顺手击溃了左良玉，随后趁势进围总兵汤九州。
左军四散而逃，以至于总兵汤九州侧翼真空，陷入闯军重围，力战身死。
崇祯十五年，崇祯皇帝启用左良玉好友侯恂为督师，发帑金五十万两犒慰左军，以使军心稍振，左良玉决定再次出击。
随后，左良玉提兵十二万，号称五十万，与李自成会战朱仙镇。
左良玉的家底，就是在这一战输光的。
在这场左良玉和李自成几乎以命搏命的战斗中，左良玉再次成为手下败将。
左军的精锐几乎全部折损于朱仙镇，闯军也是杀红了眼，追杀十二里，以致左军尸横遍野，官道沿途尽是战死左军的尸体，使人见之色变。
李自成追至襄阳，左良玉整军再战，又败，遂退开封。
李自成追至开封，左良玉又败。
左良玉在朱仙镇与李自成三次大战，尽数惨败，自此不敢迎战。
在崇祯十五年那一战，左军对抗闯军的精气神被李自成彻底打掉，自此以后，凡左军诸将，见闯军大旗无不心惊胆颤，左军士卒亦是如此。
后来李自成攻克襄阳，左良玉也只敢在一旁看着，为图自保，才撤退到武昌固守。
左良玉缓缓坐起，嗟然一叹。
他心中明白，如今的左军，虽然虚称百万，今日操练，军容看起来壮观，但大部分都是他在武昌后招的散兵游勇，论实力，远远不及崇祯十五年时满是精兵强将的左军。
连那时候的左军都不敌闯军，如果来湖广的李自敬，带的真是李自成的主力部队，那他将毫无胜算。
“这李自敬，是什么来头？”
左良玉坐起来后，看着众人问道。
诸将议论的声音渐渐弱不可闻，左梦庚说道。
“禀父帅，这李自敬是李自成的亲三弟，在大顺军中别号小闯王，潼关之战后颇有威望。”
左良玉微微一愣，沉吟许久。
“近日南京北来太子，许本帅密旨一封，诸位可先看看。”
说着，左良玉大手一挥，十几名亲兵登堂，将一份金黄色卷轴奉上。、
诸将领分发观看之后，议论声又渐渐兴起。
左良玉的心思已是再明显不过，与其去和李自成派来的大顺军主力在湖广碰的头破血流，倒不如以此为口实，顺流而下，清君侧！
南京可是个好地方啊，高杰死于睢州后，其余江北三镇，再没有一家能和左军抗衡。
他们打不过大顺军，欺负南明还不容易？
一时间，诸将纷纷附和。
“我等谨遵大帅之命行事！”
左良玉见人心可用，遂强撑着一口气站起身，环视众人。
“如今南京奸臣马世英、阮大铖弄权，欺凌主上，某良玉不才，但受大明皇恩浩荡，而今既得密旨，自当遵旨而为之！”
“传我军令，大军五日后启程，带走武昌全部物资，焚毁城池，不给顺寇留下一砖一瓦！”
“本帅当领诸位顺江东下，清君侧，除奸臣，辅佐崇祯太子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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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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