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归尘
就如同内里陈旧腐朽的岑氏一样,岑老爷子的身体也早就成了枯木。
他是靠着对权势富贵的强烈留恋,以及各种先进昂贵的药物和医疗手段才苟延残喘吊住那一条命的。
能从岑氏出事开始一直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超长发挥出了奇迹。如今耗完了最后一口气,彻底油尽灯枯。
岑佳赶到医院的时候,除了还没放出来的三房父子和已经出国的小姑姑外,其余人都已经到了。包括外嫁的女儿,姑父姐夫辈的女婿,以及自家小辈。
医生这会儿正在实施抢救,一大群人都等在病房外的走廊里。
幸亏VIP病房区面积宽敞,来往人少。不然一定会造成堵塞。
不管内心怎么想的,所有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表现出沉痛。只是这表情在岑佳出现时,都表现出各式各样的龟裂,连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
岑佳感受到这样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到了岑宏安身边。
她早就知道在周珩的报复摆到明面后,自己在岑氏的位置也会多少变得微妙且尴尬。
可那又怎么样呢?
老东西一死,这个“家”立刻就得散。这些有的没的,谁care?
“爸。”她低低叫了岑宏安一声,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岑宏安看了眼其他人,压低声音简短解释道:“分公司下午传来消息,省城的项目出了事。你爷爷听后立刻就不行了。”
岑佳抿了抿唇,仍旧保持沉默。
她对岑氏在传媒行业外的业务了解得并不多,更不知道省城那边的分公司具体有什么项目。
走廊再次回复安静,直到病房内抢救结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出来,身为长子的岑宏江立刻带头上前:“大夫,怎么样了?”
“抱歉岑总,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镜片后的眸中略带着丝歉意,“我们用了药,老先生一会儿应该能清醒过来。”说完颔首示意了一下,带着其他医护人员离开了。
这就是让他们抓紧时间见最后一面,再听听遗言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后,又是岑宏江率先进了病房。
岑老爷子在药物的作用下醒来的很快。
他浑浊的眼中焦距涣散,却又闪动着某种异样的神采。像是油灯燃尽前迸发出的最后一簇火光。
病房里隐约响起低低的啜泣。
有了带头的,便又有人陆陆续续跟着抽噎起来。
岑佳站在人群最后,看着眼前的场面没什么感触,甚至内心还有那么几分嘲讽。
也不知道这些抹眼泪的人是因为老头子要走了真的心里难过,还是是担忧没人主持大局岑氏彻底散架后自身难保。
她觉得应该是后者。
“都……都不要,不要哭了。”岑老爷子这时开了口。他口鼻上戴着氧气罩,胸膛剧烈起伏着,每吐出一个字都十分艰难。
“都闭嘴!”怕其他人听不见,岑宏江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
病房里瞬间寂静到落针可闻的程度。
岑宏江蹲下身,守在岑老爷子枕边。岑宏江和岑宏全兄弟两个也凑到了病床前,剩下是岑佳的两个姑姑。
岑老爷子的目光落在几个子女的脸上,想要努力看清他们的面容,但视线始终有几分模糊。最后他索性放弃,只虚看着某一处喊道:“老大……”
<div class="contentadv"> “诶。”岑宏江又往前凑了凑。
“岑氏……管不了就不要管了。我走之后,你们散了吧。各过各的日子去。”
“爸!”这一声是岑宏全喊的。或许是因为靠山将倒,他声音里含着切实的悲恸。
岑老爷子没有理会他:“该处理的,尽快处理。只要……只要你们够干净,周珩他、他就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钱财,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能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他停顿下来,又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老二啊……我是对不起你,可我毕竟是……是你亲爹。”
被点名的岑宏安眉心轻跳,没有接话。
岑老爷子并不介意,只兀自交代道:“你这两个兄弟是没本事东山再起的。我不指望别的,以后……以后你就算不帮衬,也别赶尽杀绝。”
岑宏安仍是没有接话,目光却沉了几分。
周岑两家的恩怨挑到明处前,他们父子两个曾经谈过一次。老头子将东耀剩余百分之五的股份还给了他,叫他不要再追查车祸的事。
这等于是直接告诉了他,下手的人就在他几个兄弟之中。
“唉……”儿子的反应在预料之内,岑老爷子叹息着,并未继续强求。
他没有什么话给其他子女,而是缓缓转头,视线越过他们看向后面的小辈。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叫岑旸,可最后他却模模糊糊地定格在岑佳脸上:“小佳,你过来……”
众人错愕,齐齐看向岑佳。
岑佳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被cue。她愣了一秒,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越过人群走到了病床前。
“……爷爷。”虽然不太情愿,她还是叫了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声。
岑老爷子却在她到来后闭上嘴不说话了。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岑佳忍不住emo。所以叫她过来干什么?总不会是要先大声告诉她岑氏有藏宝图,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悄悄跟她说东西在哪里。好摆她一道吧。
好在岑老爷子没有沉默太久:“小佳……大家都说你长得漂亮,是像你那个差点当影后的妈妈,可其实不是。你最像的,是你姑太奶奶。”
姑太奶奶?岑佳懵逼一秒才反应过来辈分……是老头子的姑姑。
“那个年头,不是打仗就是饥荒。那年冬天家里遭了土匪,一家人饿得就要揭不开锅了。我爷爷……就是你太爷爷,把他唯一的女儿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小军阀做妾。”
“她长得漂亮,换了二十块大洋。从那以后,我们全家就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
“那年冬天镇上死了好多人,我们一家却顿顿都能吃上饱饭。”
“等、等到开春的时候,爷爷拿着剩下的钱做起了小买卖。再之后,我们家就、就再也没有人挨过饿了。”
“你说的没错,岑氏的男人都是孬种,只会卖女儿……”
苍老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弱。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监控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起伏的线谱突然笔直,指标全部归零。
病房内,哭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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