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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 51 章 钟小姐……已经联系不上……


临时董事会一开,天恒父子争权的消息已经蔓延出去。

  整个天恒集团陷入流言之中。

  楼下媒体突然散去,对叶氏的专访也临时暂停。

  员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顶楼董事办的一行人乘坐私人电梯悄然离去。

  各人神[se]凝重。

  只有周聿白从容冷厉,毫无[bo]澜。

  消息同时传到了周家,温慈柳正在煲汤。

  今[ri]晚上有个家宴。

  是周家做东,请叶绾绾和父母到家里吃个便饭。

  她接到周思旻的电话,心头遽乱,牙关咯咯打颤,身体发抖。

  “咚——”

  炖盅打翻在地,溅了满地的瓷渣。

  温慈柳弯腰去捡,把滚烫的瓷片摸在手里,尤未察觉手指生疼,蜿蜒往下淌着鲜血。

  她面无血[se],方寸大乱。

  公司的事情她不懂。

  但温瀚文的确一早从公司被带走,临江那边突然一团乱。

  温慈柳紧紧攥着手里的那块瓷片,痛意直抵心底,才让自己平息下来。

  梁凤鸣今天就在周家陪叶母。

  受温慈柳的盛情相邀,叶家这几[ri]就住在周家。

  她完全不知此事,收到消息后几乎完全愣住,失态打翻手中茶水,不敢置信追问:“这可是真的?这是真的?”

  最后开怀大笑:“好啊,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

  周家亦是乱哄哄的一片。

  不管公司如何铁面无私,但家里只有父子孙辈。

  周家的主心骨依旧是老爷子。

  老爷子把周安和、周聿白都喊进了书房。

  “哐”地关上门。

  周老爷子那根黑油油的拐杖[chou]在周聿白背上,发出低沉闷闷的响声:“聿白,你翅膀硬了,费尽心机坑自己亲爹?”

  “爷爷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当着所有股东的面闹成这样?!!!”

  周聿白不躲不避,面[se]坚毅。

  任拐杖雨点般地砸在后背,沉默不语。

  老爷子又去怼自己儿子,怒不可斥:“安和,你作为堂堂一个董事长,又干的什么好事?这么多把柄,一件件一桩桩,你,你妄为天恒董事长!!”

  周安和脸[se]灰败,佝偻着背。

  一副衰败之相。

  祖孙三人在书房关了许久。

  并不是如何选择的问题。

  眼下已经无路可选,只是如何把这桩家丑平息下去。

  周安和沉郁痛心,完全不知儿子此出的背叛是出于何种居心。

  几乎是声泪俱下:“聿白,难道爸对你不够好?对你的栽培和厚赏,天恒早晚都是你的……”

  周聿白狭目微垂,沉声道:“我也是为了您着想,我早[ri]接手公司,您早点陪伴妻儿……不知道有什么错?何况,临江公司的事情证据确凿,明眼人一查便知,只要温瀚文认罪,就有人帮您瞒下,若此事被人知道,天恒声誉岌岌可危,又如何和全体股东[jiao]代?爸,希望您能体谅我的一番心意。”

  父子两人黯然,长久僵持。

  最后周老爷子长叹,发话:“安和,明天的董事大会……就这么办吧,聿白年龄也不小,让他试试……”

  周安脸[se]铁青,颓然跌坐在椅上。

  书房的门被打开。

  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

  温慈柳脸[se]苍白,强颜欢笑,手上缠着一圈渗血的绷带,被周思旻扶着,身姿摇摇[yu]坠。

  周老爷子挥手,笑道:“没什么事,今晚不是还有家宴,走走走,吃饭去。”

  这种事,叶家本不想掺和。

  只是盛情难却,这几[ri]就住在周家,实在躲不开。

  但周家若无其事,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出席。

  这顿饭气氛诡异,吃得尤其压抑。

  最后散席。

  周老爷子留几人在客厅谈事,开[kou]道:“公司那边……以后就由聿白接班,安和身体不好,暂时就在家休息,明天董事会上会公布此事,要是外人问起,大家也不必多说,这是公司的决定。”

  众人沉默。

  温慈柳含泪咬着唇,坐在周安和身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禁不住颤抖。

  这么多人里,只有叶家和梁凤鸣才是真心高兴。

  叶父笑道:“后生可畏,聿白能力卓绝,天恒[jiao]到他手上,自然是蒸蒸[ri]上……”

  梁凤鸣喜上眉梢拍拍周聿白的肩膀。

  谁能料到今天的扬眉吐气。

  老爷子又转向叶父:“叶董,叶氏和天恒的合作……还望您再考虑考虑,您从小看着聿白长大……公司层面的问题,天恒也不会坐视不管,当然是肃清[dang]明,不会坐视不管。”

  “爸——”

  温慈柳的泪哗然滚下。

  她挣脱丈夫的手,一双眼通红如血,脆弱无助地跪在老爷子椅边。

  温慈柳哽咽道:“我知道我在这场合说不上话,也不应该开[kou],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我看见安和,早上出门他还是好好的,刚才回来,全身冰冷,刚才吃饭,他滴米未进,一直强打着[jing]神陪笑……我不懂公司的事,可我懂他的辛苦,我懂他的心寒。”

  女人的哭声颤颤巍巍,听得人心软,“一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累字,没有一[ri]是轻松有闲空的,在工作上殚[jing]竭虑,回了家还要忙着各种文件项目,但凡公司有个电话,他起身就走,他头上的每一根白头发,都是为天恒熬出来的,在董事长的位子上兢兢业业做了一十年,我知道他的抱负和对公司的寄托……前几天他还在跟我说要拓展国外市场,要如何如何,我不知道公司的事情,但我知道他的热血和愿望,爸,安和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您知道他的[xing]格和作风,他尚在壮年,突然就让他[chou]身后退?让他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您让公司员工怎么看他?让北城的亲朋好友如何看他?您让他如何自处?”

  周安和痛彻心扉,无力道:“慈柳……你别说了……”

  温慈柳紧紧攥着椅圈,手上的血滴滴答答溅落在地。

  染红了她香云纱的旗袍。

  “温瀚文在临江公司待了一十年,他能力不突出,坐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只是个普普通通中级员工……我听说他被抓走调查……可是,爸……他手上哪有权柄去染指公司利益?”

  “所有人都知道——这四年来,临江公司都是聿白在打理,公司所有项目合同,都需要层层过目签字,每一个项目都是再三重审,安和也知道,思旻和思筠都知道,临江公司的那些人都知道,这些都能查出来,温瀚文作为一个中级职员,怎么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埋着这么多污糟事,当时聿白去临江公司,安和会拦着他,临江那边也会拦着聿白……但实际上,是安和亲自把聿白调到临江去管理分公司——温瀚文也是被人故意陷害的。”

  周老爷子闭眼不语。

  周聿白静静看着她声泪俱下。

  温慈柳哭得不能自抑,单薄的肩膀无助耸动。

  她猛然抬眼,在人群里逡巡,含泪眸光最后落在梁凤鸣身上。

  温慈柳颤颤巍巍站起来,朝着梁凤鸣走去。

  “噗通”一声又在梁凤鸣身边跪下。

  “凤鸣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温慈柳朝她重重磕了个头,青丝凌乱,逶迤在地:“我温慈柳这辈子问心无愧,却只对你一人有愧,我躲在临江一十多年,想尽一切办法报答你,想尽一切对聿白好,都是因为我对不起你。”

  梁凤鸣躲过,淡声道:“不敢,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温慈柳恸哭:“是我破坏了你的婚姻,是我让你心怀怨恨……我[yin]差阳错和安和在一起,我和他分分合合数十次,有无数次想和他了断……可我每次看见他发愁痛苦,我,我……他努力想爱你,却每次都被你的冷言冷语打倒,每次回家都是无理取闹的争吵和白眼,他说自己只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家,我一次次心软,后来不小心有了思旻,不得已生下了这个孩子……这才造成了你一十年的怨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梁凤鸣咬牙冷笑:“过去的事,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温慈柳,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温慈柳软倒在地,哭得令人动容又心酸:“凤鸣姐,我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不要把孩子当成复仇的棋子,我知道你对周家有恨,对安和有恨,对我和我的三个孩子有恨……求你冲着我来,不要用这些方法伤害所有人,不要伤害周家和天恒。”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走向。

  “你什么意思?”梁凤鸣竖眉喝道,“这些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聿白最听你的话,你让他来临江,他就来临江,你让他恨父亲,他就恨父亲,你跟他说不许把周家的一针一线便宜我和三个孩子,他就想法设法照着你的想法去做。”

  温慈柳形容凌乱,脆弱地仰着头,目光直直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字字泣血:“你怕安和偏心,偏心我和孩子,你想让聿白独占天恒集团,一分一毫都别想落入其他人手里。你一步步紧[bi]着,[bi]着聿白跟叶氏联姻,[bi]着和周家离婚分股份,[bi]着聿白来临江公司动手脚,临江谋划成功后,你又让他回北城总部,开始谋划天恒的夺权……”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股份,这么多钱,聿白一个人岂能做到?而你呢,你手里有凤翊集团,你手里有钱又有人脉,这些都是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情。就是为了今天——你堂而皇之站在这里——报复周家。”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清清凌凌地传进了众人耳里。

  句句在理,毫无破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梁凤鸣身上。

  凝重、又带着质疑。

  周老爷子蹙起花白的眉毛。

  周安和几乎要呕出一[kou]血来,颤颤伸手:“梁凤鸣,你,你……你最毒妇人心,当年你差点把我砸瞎,现在你还想挑乱周家……你给我滚。”

  梁凤鸣拂袖而起,背脊孤傲。

  饶是她识人无数,也禁不住气极反笑:“温慈柳,你别血[kou]喷人,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么多,要污蔑人,你也得拿出证据来。”

  “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么?你苦心积虑一十年,又岂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

  温慈柳颤颤巍巍站起来,手上的血污沾在脸上,分外森然。

  她摇摇[yu]坠站着:“凤鸣姐,接下来呢?等聿白拿到了天恒集团,你又打算干什么?”

  “我猜猜,让全北城的人都赞扬你大仇得报?还是把我和我几个孩子置之死地?聿白是周家的亲骨[rou],是安和的亲儿子,是弟弟妹妹的亲哥哥,你就让他们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凤鸣姐,您好大的一盘棋,忍辱负重一十多年,最想看到的不就是这个场面么?”

  梁凤鸣眉头紧皱:“温慈柳,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给我泼污水?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除了这一套嘴上功夫,就没有其他能说的东西?”

  她扭头去看周聿白:“聿白?”

  这已经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家庭[lun]理剧。

  剪不断、理还乱。

  用感情来压制理智。

  周聿白仍然冷淡平静地坐着,一双幽深熠亮的眼睛平和地看着众人。

  像一潭深沉温润的水,半点涟漪都不起。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周聿白身上。

  每个人都在问他。

  要解释,要澄清,要证据。

  他并非是这个家庭的核心,却是这个家庭绕不过去的中心话题。

  好像很重要,又好像微不足道。

  周聿白疲倦地揉揉额心,深深叹了一[kou]气。

  屋里晕黄的柔光投进来,在每个人身上都蒙着迷离的暖光。

  他坐在半明半暗处,影影绰绰的光线在他身周镀了层忽明忽暗的光晕,跌宕起伏的侧脸冷峻锋利,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他终于开[kou],懒懒窝在圈椅内,身姿疲懒散漫,垂眼道:“温姨您长篇累牍说了这么多,字字句句都在针对我母亲,她跟您有仇有怨,您说的一切都很合理,尽可以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她身上……过去一十年,你也没少在我爸身边说这种话。”

  “可实际上,我母亲并不知情——在今天之前,她完全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一个年轻时候发觉丈夫出轨,直接冲上去跟丈夫撕扯拼命的女人,没有那么绵密的心思来[cao]作这一切,她本也可以这辈子苦熬着周氏董事长夫人的身份,让您一辈子永不翻身,可她最后还是想要一点解脱,我妈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这点我比谁都明白……”他笑笑,“再说了,她要是想这样害你恨你,何必这样弯弯绕绕,你以为您在临江一十几年的[ri]子能过得安安稳稳?”

  “我周聿白要是靠我母亲才能拿到这一切,今天我也不必在天恒集团的董事会上出声,还不如一辈子缩在我母亲身后,等着她给我出谋划策。”

  “当然。”他环视一圈众人,“我拿到额外的6%股权,我会把其中5%转让给我母亲,这个数额,是她离婚时候周家许诺给她的离婚赔偿。”

  这句话是说给周安和听的:“爸,我母亲在周家一十年,人生最好的年龄,得到的只有来自丈夫无尽的伤痛和冷漠,即便是这5%的股份,也是因为事先承诺要转让给她为你生下的儿子才拿到手。一个女人累积一十年的痛苦,她离婚走出丈夫家时,两手空空,连一件首饰都没有拿走,这5%的股权,本就是她应得的赔偿。你扪心问问,同样是陪伴在你身边一十年多年的人,我母亲和柳姨,在你心中,孰轻孰重?你到底是怎么偏颇?临江的公司和温瀚文手里的那些项目?真的不是你的私心?”

  周安和沉默。

  周聿白冲着梁凤鸣笑:“妈,您还年轻,人生还有一半,我特别希望您能幸福,忘掉前半辈子,快快乐乐过下半辈子。”

  梁凤鸣完全愣怔。

  她久久回神,别过脸,眼泪潸然而下:“聿白……”

  她的确为儿子说出的那个“幸福”动容。

  而周家,也的确是亏欠她良多。

  “再来说说公司的事情,爷爷,爸,白纸黑字在手,如果你们都不相信温瀚文的所作所为,那我们可以直接让司法部门公开公正地调查此事,请官方媒体跟踪报道,查查温瀚文的资产和所有资产的流向,看看是否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至于我,凭我个人之力,这么大笔的钱从哪来?也可以查查凤翊集团的资金流向,或者直接从我这儿入手……我之前在欧洲认识一位华裔富商,恰好帮了他个小忙,谈了个双赢合作。”

  周老爷子极幽幽地叹了[kou]气。

  家里才讲私情,公司只讲利益。

  “闹了一天,我也累了。”周老爷子摇头,“散了吧。”

  “爸。”温慈柳哀求,“求您主持公道。”

  周老爷子久久不语。

  温慈柳失望至极。

  她露出个破碎又憔悴的笑容,“梁凤鸣……您儿子爱上了个的女明星,你最讨厌这种戏子,就跟讨厌我一样……你[bi]着他跟这个小明星一刀两断,让他瞒着绾绾,打算再和叶家联一次姻,永无后患之忧?”

  她扭过头,尖声笑道:“叶董,江夫人……你们是梁凤鸣的至[jiao]好友……你们知道你们帮的是什么人吗?你们知不知道绾绾在临江,聿白依旧心心念念想着那位女明星,惹得绾绾伤心掉眼泪……绾绾,那位钟意小姐一直生活在北城,就住在聿白的房子里,你想不想见见她?”

  *

  钟意第一次来周家。

  她是被人接过来的——温慈柳给她打过电话。

  温慈柳从她从未听过的冷静声音问她,想不想嫁给周聿白?

  她今[ri]从头到脚的[jing]致装扮。

  眉眼妩媚,身材窈窕,首饰奢华,艳光四[she]。

  手上戴了只水[se]动人的翡翠手镯。

  李总助在门[kou]拦了她一下。

  “周总说不需要您,您其实把手镯留下就可以了……”

  钟意微微一笑:“来都来了,既然轮到我,那就好好出场吧。”

  她神[se]从容地往前走。

  钟意就站在门外。

  她被周思旻重重一推,已经落进了众人视线。

  屋里坐了些陌生或[shu]悉的面孔。

  每个人的眸光都意味不明、丝毫没有温度地打量她。

  周聿白冷清幽深的眸光定定投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在灯光和视线的聚焦下,隔着一点空[dang][dang]的距离,毫无遮掩地站在她面前。

  晕黄的灯光在她身上浅浅流转,衬着她乌黑的长发和清澈的眸眼,以及小巧的鼻梁和饱满的樱唇。

  不觉明艳勾人。

  只觉纯真柔软。

  周聿白下颚冷峻,敛眉盯着她。

  “钟意。”温慈柳厉声喊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钟意冲着周聿白妩媚一笑。

  她垂下长长的睫,抚摸自己手臂。

  最后摘手腕的翡翠手镯,搁在桌沿:“这是周总送给我的手镯……”

  这只手镯。

  大家都认识。

  梁凤鸣认识,叶家人也认识。

  “聿白?这怎么回事?这个手镯……”梁凤鸣失声,一把上前抓住那只手镯,“这是……这是蓁蓁手上……”

  “是聿白带我去温姨家做客,温姨做主送给我的,我还在临江见过周董事长。”

  钟意偏了偏脑袋,笑道,“周叔叔,好久不见。”

  她这声喊得亲切动听。

  周聿白讽刺地看向温慈柳:“温姨,您一向贤惠大度,处心积虑地找个女明星来勾引我,就是为了破坏我和叶家的关系?”

  他嗤笑:“你知道我母亲不喜欢戏子,费劲心计找了个女明星来勾引我,也是想故意给我和我母亲制造矛盾,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管怎么样都能膈应到人,如果——”

  他目光冷清平淡地盯着钟意:“如果我爱上这位钟小姐,那简直是一石一鸟,又能让我母亲伤心,又能让我沉湎于私情。”

  “不过,遗憾的是——我和这位钟小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

  他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眸,目光深沉幽暗,嗓音漠然,“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只是让我心寒的是,爸和温姨一起,一面撮合我和钟小姐,一面撮合思旻和绾绾撮合……又给我制造了压力,又给思旻添加了助力,还破坏了我和叶家的关系……自此之后,我怕也是里里外外都要低头三分,温姨,你这算盘打得真是[jing]明。”

  叶绾绾小声嘀咕了一声:“好像是这样的,我说怪不得呢。”

  温慈柳脸[se]瞬间发白。

  钟意听着他的清润嗓音,不觉心痛,只觉无比平静。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周思旻让我去勾引周总,说给我三千万……我那时亟需用钱,周总是个很阔绰的主顾,我偶尔陪他出席一些应酬,也会去临江……温夫人会经常和我聊天,也会从我这里问问周总的事情……我在周总身边呆了两年,没有任何感情,只是陪他演戏罢了。”

  钟意朝着梁凤鸣和叶绾绾欠身,歉意笑道:“以前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那些点点滴滴的[ri]常,那些耳鬓厮磨的亲昵,那些他望进她眼里的光亮,那些璀璨的宝石和话语。

  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她瞥眼看了看温慈柳憔悴面容,柳眉轻蹙,怯声道:“温夫人跟我说……只要我怀了孩子,就能跟她一样,成为董事长夫人……”

  “温慈柳,你这个贱人。”

  梁凤鸣胸脯起伏,目眦[yu]裂,暴怒“啪”地给了温慈柳一个耳光。

  来自一个母亲从未有过的动怒:“你自轻自贱还不够,你还想用同样的方法害聿白?你杀人诛心。”

  温慈柳被打得趔趄。

  丈夫颓首,没有人帮她。

  叶家父母护着叶绾绾,脸上已有愠[se],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目光又冷又亮。

  温慈柳喉咙涌起血腥气。

  温顺小意了一十年,总是没有人能帮她,总是这样功亏一篑。

  她眼眶深陷,形容枯槁。

  目光转到周聿白身上,又转到周思旻和周安和身上。

  没指望了。

  她有三个孩子。

  受了一十多年的委屈。

  兴许再也没有出头之[ri]。

  温慈柳最后看见叶家人。

  她[yin]柔冷笑,嗓音尖细冷漠:“差点忘了,我还知道一件事……叶蓁蓁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谋杀,谋杀的原因是因为她和人偷情。每年,每年都有一笔巨额封[kou]费从临江的夜店打到美国一家繁姓人家的账户上。”

  周聿白失神片刻,轻轻叹了[kou]气。

  叶家夫妻神[se]遽变。

  怆然张了张[kou]:“什么……意思……”

  叶绾绾如遭雷击:“聿白哥哥?怎么回事。”

  他起身,嗓音沙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蓁蓁订婚……还有后来没有劝她回头……这当然是我的错。”

  周聿白展开手心——银[se]的U盘静静卧着。

  他把U盘递给了叶家,黯然垂眼:“这个U盘里是星河的电脑存档记录,里面有很多蓁蓁的照片视频……也许是个纪念……我上次去美国从繁家人手里拿到的……叶叔叔、江阿姨,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又希望你们能彻底放下对蓁蓁遗憾……”

  *

  无人在意。

  钟意默默退出了周家。

  她谢绝了李总助送她的好意,自己迈出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她怔怔倚在窗边发呆。

  窗外的世界飞驰掠过,形形[se][se]的面孔,匆匆而过的陌生故事。

  降下车窗。

  闭眼感受猛烈吹拂的晚风。

  好奇怪。

  夏夜的风不觉燥热,只觉冰凉。

  伸手一摸。

  指腹触到脸颊一点湿漉。

  还有一点湿意挂在睫尖,被狂风吹散,不知所踪。

  她总是记得他。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锐利眼神,第一次见他的倨傲清贵,第三次见他的温润体贴。

  深刻记得昏迷前浮现在她脑海里的俊逸面容,记得那枚袖扣的质感。

  钟意[ri]思夜想好多回,也梦过好多次。

  她在各种场合,不一样的装束和表情站在他面前,酝酿着对他说谢谢。

  每次从梦中醒来,心都会砰砰跳动。

  是一种逃无可逃的直觉。

  直至最后跌进他深沉的眸海里。

  明明知道无处可依,时不时有[lang][chao]扑来。

  她依旧想沉溺进去。

  后来在唐柠身上看见自己。

  她猛然清醒。

  当初的自己是不是就是这副可笑模样,被他蛊惑着栽进去?

  Youhavebewitchedme.

  要结束了吧。

  真期待啊。

  钟意关注了第一天的新闻。

  的确有关于天恒集团的消息,很重磅,也很瞩目。

  周聿白的名字赫然醒目。

  媒体用了“父子夺权”和“父子让位”这样的标题。

  各种文章从细枝末节着手,[chou]丝剥茧般详细分析,来解释这件事情的蹊跷和突然。

  从来没有一家集团的权利更迭能做到这样。

  同时还有和叶氏集团的战略合作签约。

  媒体把这两件事情并排放在一起,也做详尽的分析。

  新闻媒体声势掀天地炒了一[bo]。

  天恒的股价猛涨。

  四处也涌出了不少声音夸天恒这位新的接班人,年轻有为,能力卓绝,手段深厚。

  何况还有那样一张英俊摄人的面容。

  钟意等了好些天。

  周聿白和李总助那边一直没有联系过她,似乎把她遗忘在角落里。

  但只要随手一刷有关天恒的新闻。

  他现在应该很忙很忙,忙到无暇分神,压根顾及不了她。

  *

  周安和卸任天恒董事长之职,悄悄带着妻儿去了澳洲生活。

  周家突然就如尘埃落定般平静下来。

  周聿白[chou]空,陪着梁凤鸣送叶叔叔和江阿姨回美国。

  两位长辈眼里泪光闪闪:“谢谢你替叶家保全这个秘密。”

  他薄唇微勾,微微颔首:“我[chou]空回去看看蓁蓁。”

  “绾绾就先留在国内,让她跟着你好好历练历练。”叶父拍拍周聿白的肩膀,“后生可畏,聿白,绾绾要是能有你一半的魄力和手段就好了。叔叔很欣赏你,也很看好你,天恒在你手上,应当比在你父亲手上要走得更高。”

  “谢谢叶叔叔夸奖。”

  最[chun]风得意、心满意足的人非梁凤鸣莫属。

  她不稀罕那5%的股份。

  只是这一十年的浊气一扫而空。

  温慈柳和周安和也双双隐退国外,清净无比。

  谁也没想到能有这结局。

  她问儿子:“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

  “眼下公司事情实在太多,我要先去临江一趟,把那边公司的料理干净,再回北城。”周聿白皱眉。

  预料可见会有很长一段暗无天[ri]的忙碌。

  “妈支持你。”梁凤鸣慈爱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妈说。”

  这个儿子没有让她失望。

  现下不是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暂时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李总助在陪周聿白出差时接到了钟意的电话。

  他捂着电话转身:“钟小姐找您。”

  周聿白眼皮淡淡一撩,看着李总助手里的手机。

  似乎举棋不定。

  很久之后才点头示意,接过了电话。

  钟意在那边轻轻喊了声:“周总。”

  她语气礼貌疏离:“周总……抱歉打搅您……请问我们可以结束了吗?”

  周聿白抬眼,漠然注视着眼前。

  他喉头干涸,咽下的时候有生涩之感:“可以。”

  “好的。”钟意语气轻松了些,“祝您一切都好,再见。”

  她迫不及待挂了电话。

  周聿白平静握着发烫的手机。

  神[se]极度平静。

  后来李总助给钟意打个电话,[jiao]代了一些事情。

  她住的那套房子赠与在她名下。

  周聿白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都归她处置。

  这些东西变现或者收藏投资,都极有价值。

  经纪人曼姐也给钟意打电话,让她去一趟公司。

  钟意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工作。

  曼姐看见她,含笑推出了几个本子:“挑挑吧,都是好剧本好导演,大投资。”

  钟意不解。

  “是周总的意思。”曼姐笑道,“你还很年轻,这两年也不耽搁,一切都刚刚好,做什么都来得及呢。”

  “不用了。”钟意微笑着拒绝,“我来找您也是为了这事……我打算退圈了,这行挺没意思的。”

  曼姐敲敲剧本:“你慎重考虑一下。这些都是绝佳的机会,给你女一号的戏份,公司计划重点捧你。想爆红不难,等你人气上去,什么都有了。”

  真的不难。

  那个时间唐柠有一部新剧播出,极其火爆,话题度超高。

  唐柠不出所料地红了。

  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见她的话题。

  “不用了,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我今天来,就是跟您[jiao]代一下。”

  那份经纪合同对她几乎没有约束力,她想走随走可以走。

  曼姐再三挽留,还是敌不过钟意的决心已定。

  处理完工作,钟意又回了家。

  这个家。

  她收拾了很久很久。

  常用的一些用品,她都搬回了自己以前的那个小房子。

  还有一些扔了,有些能退则退。

  剩下的都是全新的、她几乎很少使用过的东西。

  那些昂贵珠宝和奢侈品,没有摘去吊牌的衣物。

  她都仔细整理在了衣帽间。

  请人清洁全屋。

  希望下一位主人入住的时候,在这屋里里找不到她的痕迹。

  以免让人心情不悦。

  钟意搬回了她原先的家。

  紧接着回汀溪了休息了一阵。

  她毕业进娱乐圈的时候,枝枝还是个小婴儿。

  现在已经变成背着书包的幼儿园小朋友了。

  家里气氛依旧轻松愉快。

  爸爸妈妈和姐姐钟心听说她要退出娱乐圈,也是很支持:“这份工作还是很辛苦,要么就回汀溪吧,安安稳稳找份工作。”

  但说起来,汀溪认识她的人不少。

  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难免问起她的履历。

  没有想到在汀溪还接到了蓝郁的电话。

  蓝郁爽朗笑道:“听说你退圈了?”

  “蓝老师,你从哪儿找到我的联系方式?”钟意诧异。

  她换了手机号码,也彻底和以前那个圈子告别。

  “钟心告诉我的。”蓝郁慢悠悠道,“之前联系过你很多次,一直没有回复,而且你的经纪公司已经删除了你的宣传……天恒集团的事我也听说了……”

  “钟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难道要回汀溪开糖水店?”

  钟意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呢,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她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蓄,又在北城有个房子,够她衣食无忧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之前上过很多兴趣课。

  陶艺、[cha]花、绘画……

  也许可以找一份新的职业。

  钟意在家过了两个月的闲散生活,因为房子漏水的问题,又回了北城。

  也和许久未见的朋友约着聚聚。

  她和周聿白偶遇过一次。

  那天下起了绵绵秋雨,她撑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旁边巷子里有家[kou]碑极好的小众餐厅。

  有人从迈巴赫下来,皮鞋锃亮,西装楚楚,眉眼凛然。

  身边有年轻女孩子,笑靥如花,眉飞[se]舞。

  她无意投去一个眼神。

  隔着冰凉萧瑟的秋雨,[bo]光粼粼的积水路面和匆匆而过的行人。

  钟意的视线扫过,眸光冷清。

  淡然得如同注视着眼前的无边无际的雨丝。

  他脚步微顿,微微侧目,同样回以淡漠的眼神。

  两人隔着空旷寂寥的雨幕。

  背道而行。

  大概是初冬时节,北城急急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周聿白路过那套大平层。

  初掌天恒,再没有人在他头上置喙。

  他大刀阔斧开始整顿公司,先血洗了临江公司的人事架构,并入了总部的管理,再一点点收拾北城的事情。

  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忙到天昏地暗,疲倦不堪。

  今天难得歇[kou]气,应酬又喝了一点酒。

  周聿白让司机往里开,车子停在楼下,他抬头望了眼某个楼层。

  黑暗无光。

  他坐在车里沉默片刻。

  最后推开车门,裹着黑[se]风衣走进风雪夜,衣袂翻飞地迈进了公寓。

  一楼的公寓管家还记得他,鞠躬喊他周先生。

  “X楼的钟小姐……”

  “钟小姐早就搬出了这里,临走之前让我们把她的指纹和住户存档记录全都删除了,说是如果有什么问题,让我们直接联系您这边。”

  他哑声问:“她什么时候搬的?”

  “好几个月前,还是夏天的时候。”

  周聿白上去坐了一会。

  整套房子冷冷清清,甚至恢复了她搬来之前的原貌。

  所有的家具都用白[se]的防尘布盖着。

  像一个个伫立无声的模糊物体。

  干净单调。

  完全找不到她曾经生活的一丝痕迹。

  玄关旁搁着个被遗忘的花瓶。

  瓶里[cha]着曾经怒放过的鲜花——只是不知经历了多久个无人知晓的[ri]夜,已经完全枯萎干硬。

  玫瑰花。

  干枯的花瓣洒落一地。

  像一瓣瓣碎落的月亮碎片。

  月[se]曾经皎洁动人。

  但没有太阳的光照,也只是冷冰冰黑漆漆的岩石。

  他垂首敛眉,坐在空[dang]的房子里[chou]了一根烟。

  晦暗光线里的[yin]郁身影,模糊隐藏的利落脸廓和冷清眉眼。

  香烟的红[se]火光在黑暗中明暗闪动。

  淡淡烟雾弥散开来,倏然不见踪影。

  酒[jing]的灼烧感自胃部传来。

  伴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空虚。

  无论什么都填不满,无论咽下什么都觉得空缺。

  他打了个电话,语气冷寂:“她人呢?”

  李总助硬着头皮去联系,最后艰难地咽了[kou]气:“钟小姐换了电话……已经联系不上了。”

  也只是坐了一支烟的功夫。

  周聿白冷淡起身,眼睫一垂,掩去所有暗藏的幽暗,眼帘再撩起时,目光复又清明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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