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三秋已过,凛冬将至。
宿麦已出苗,而来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韩珏身着纯天然野生皮[cao]盘坐在卧榻上,一旁还放着火盆取暖。没有棉花,取暖全靠皮[cao]。棉花现在哪里不知道,如果安稳下来羽绒服倒是可以一试。
“郎君,芽菜和豆花已送,这是主家的回礼。”管家拎着两只[ji]说道。
他是韩氏的家生子,自幼跟着韩父,主母鱼目混珠的事情他当然知情。可身为奴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拎得清,背主有什么好处?韩氏族长难道就会饶恕他?事已至此,只能打起[jing]神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况且女郎[xing]情变得跟与以往不同,沉稳的让人捉摸不透,对他们这些奴仆也比主母在时更宽厚。无论如何,这个秘密一定要守住!
所谓的芽菜就是黄豆芽,《神农本[cao]经》中又称“大豆黄卷”,不过此时的豆芽只做食疗不做菜用。送出去一筐黄豆芽外加一桶豆腐脑,收到回礼两只[ji],算起来还是她赚了。
一公一母两只[ji]扑棱棱的扑哧着翅膀,尖嘴黄爪,又凶又有[jing]神,韩珏对主家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拥有良田三百亩依旧不能实现吃[rou]自由,此时她嘴馋的吩咐道:“宰杀公[ji],母[ji]剪短翅膀放入[ji]舍。”
[ji]舍里现有母□□只,公[ji]一只。公[ji]多了会打架,所以这只多出来的公[ji]还是吃掉为好。圈养的[ji],平[ri]里喂食野菜拌麸糠。年初大旱,据说某地旱情严重,闹饥荒的时候人都吃不上麸糠,[ji]能有麸糠已属高规格待遇。
不仅养[ji],韩珏还养了三四只羊,家中原有仆从四人,后又招募六人一共十人。其中,一人负责放羊养[ji],四人负责喂养耕牛,耕牛可是大宝贝,[chun]种秋收全靠它。剩下的五人才由她使唤,干点儿跑腿的杂活,比如负责照看食肆。
冬季[ri]落早,夕阳的余晖打在麻纸糊成的窗户上,使得室内还有昏暗的微光,靠坐在窗前,指尖的五铢钱“叮咣”声悦耳。豆花一钱一碗,[ri]卖上百碗,基本上[ri]入数百钱。颍川多良田,此时粮价一石数十钱,而一亩良田所产不过三石,如此看来还是经商有钱途。可惜不逢太平盛世,否则坐拥良田再经营个小生意岂不乐哉?
这些铜钱,没有买多少粮食,反而其中大部分都用来购买马匹以及兵刃。乱世将至,有马逃命也快,有刀才能护身。市价良马一匹少则数千钱,多则百万钱,这东西就跟后世的汽车一样。豪车买不起,但至少也得买个能跑的。林林总总算下来,赚的没有花的多。
岁末听闻在京师任职的韩馥归家省亲,韩珏打算前去拜访。韩馥,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门生,时任御史中丞。身为袁氏的门生故吏,他才得以借力任此职。
韩馥此人,因将物阜民丰的冀州拱手让与袁绍而被后世之人评价为窝囊无能的庸才。他能被袁绍吓到自杀,必是无勇无谋之辈,应该比较容易讨好。
作为颍川韩氏有头有脸的人物,博得他的好感,应该能更多的得到韩氏的关照。弱小无依之人,想要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不得不想方设法使自己有所依靠。
晚辈登门拜访长辈,理所应当,但长辈愿不愿意赏脸垂怜是未知数。颍川韩氏宗族占地阳翟半条街,族人众多,族中晚辈尚且提携不过来,哪里顾得上同宗之人?
韩珏摸着下巴,不提前做点儿准备怕是根本难以被接见。她有自知之明,一位秩千石的高官不会见一个寂寂无名的黄[kou]小儿。
身处这个时代,才发现名气真是个好东西。声名远扬之名士,走到哪里都是自带光环,经常还会被奉为座上宾,不愁没人收留。但既没有显赫的出身又没有惊人的才华,拿什么博得好名声呢?
孔融让梨美名扬,没有兄弟,梨让给谁?
为父母报仇手刃仇人可扬名,父母双亡。
仗义疏财有侠义之风,无财可疏……
默默的叹了[kou]气,韩珏发现自己所想过多,其实不需要太大的名声,毕竟她只是打算靠关系混[ri]子,没有辅佐某位谋主逐鹿中原的打算。那些名留史册的谋士各个智商超群,干嘛要跟这些心眼比筛子还多的家伙们竞争上岗,太累了。
眼下只需得韩馥青睐,以期获得韩氏暂时的庇佑即可。待安然渡过黄巾起义,发展几年之后她应该会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到时再考虑抱哪条大腿。
数九寒天,哈气成霜。城外颍水应已结冰,韩馥喜食鲜鱼,这是她打听到的唯一有用信息。既然是巴结人,自然要投其所好。鱼好啊,便宜,贵重的礼物哪里送得起?
冬[ri]河鲜断绝,破冰求鱼方能显出赤诚。招呼仆从备上绳索、斧头、镰刀、渔网、木桶等工具,一应妥当之后,步行出城。
仆从扛着渔网招摇过市,大冬天的这是去打鱼?不多时,偶遇的街坊好奇的驻足相问。韩珏皆回答道:“家父生前曾言受族父相助颇多,时常教导我要拜谢长辈。今族父从洛阳归家省亲,故而想去打些河鲜以表敬谢之意。”
族父就是已出五服的父辈长辈,从洛阳回来的族父让人一听就知道指的是韩馥。这话倒不是胡乱编造,原身的父亲确实是通过韩馥的门路才谋得县尉一职。
“哎,小郎莫不是不知颍水早已结冰,如何打鱼?”
“是啊,冬[ri]里如何能打鱼,不慎掉进冰窟窿里小命不保!”
冬[ri]里自然能打鱼,就是需要点儿技术还有运气。笨重的渔网只是用来博人眼球,否则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要为韩馥去打鱼。面对劝阻,韩珏态度坚决的拱拱手,“既然夏[ri]有鱼,冬[ri]里也是有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多谢诸位关心,待打到鱼后必分与大家尝个鲜。”
见韩珏执意如此,便有数人跟着去看热闹。冬天打鱼,掉进冰窟窿九死一生,除非迫于无奈铤而走险,否则没有人大冬天的去冒险。
奴仆加上好事者一行十多人,慢慢悠悠的从东门出城,路上又引来围观者数人加入队伍,冬[ri]无事闲看热闹也是一大乐趣。
及至河边,放眼望去,宽约数丈的河面一片寂静。阳光正好,白花花的冰面上空[dang][dang]的一片苍茫。
韩珏高声道:“诸位且在岸边观看,莫要涉险下河!”
至于她,没有足够的安全措施断然不会贸然下河,将长约十几丈的粗麻绳一端牢牢的捆在自己腰上,又亲手将另一端绑在河边的大树上,向管家[jiao]代道:“你们在此查看,一旦冰面破裂,及时拉扯麻绳救我们上岸。”
除她之外,同去的还有一位年纪较小身形瘦弱的仆从,同样是身绑麻绳。方才已查看过,边沿的冰层厚度不足三寸,越靠近水深处厚度越薄。安全起见,韩珏阻止了老管家非要一同下河的请求,点了这名体重最轻的仆从同去。
两人系好绳索,手持工具一前一后走上冰面。如何挑选地点落斧破冰是个技术活,科学的来讲就是要找到一处鱼群能过冬地方下手。所以此处应选在河中央附近,因为河中央水深最深而且周围空旷无遮挡光照最好,水下温度较高。
目测脚下的冰层厚度约三指厚,走在上面看似平稳,等下凿冰之时需谨慎,冰面硬而脆极易崩裂坍塌,落水受寒说不得要大病一场。没有电锯只能用斧头镰刀之类的工具缓慢凿洞。
用镰刀在冰面上划出一个宽约一尺长两尺的长方形,韩珏朝仆从嘱咐道:“从这里开始,动手时要轻击敲开冰面。”
两个人蹲在上面用斧头镰刀在冰面上划拉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顺利的凿出冰洞。将浮冰捞开甩出,此时只需静待即可。冰面凿开后,如果位置对就会有鱼涌到洞[kou]来,因为河面结冰,水下氧气变少,洞[kou]凿开后就会有氧气进去,这时候就会有很多鱼涌过来呼吸空气,所以就会有鱼涌出来。
郎君说是要打鱼,可是凿出个这么连网都下不去的小洞[kou]后就动也不动了,仆从不明所以但不敢开[kou]询问。两刻钟后,猛然间发现有鱼出现,仆从愕然大叫:“郎君快看!”
这一嗓子直接把鱼都吓跑了。
看着冰洞中这条冒出头张着嘴吐着泡泡又被吓跑的青黑[se][cao]鱼,韩珏说道:“噤声。”
又过片刻,冰面下鱼头窜动,看来运气颇佳,一次就凿对了地方。
“取木桶来”她轻声道。而后手持长柄网兜开始舀鱼,野生河鱼长不过尺余,却是活蹦乱跳。
几兜下去木桶里便装满了鱼,甚至还有甩着尾巴从木桶中一跃而出在冰面上弹跳滑溜的鲤鱼,仆从忙放下木桶追了过去。
岸边的人等待良久,冻的直哆嗦,连看客都走了一半,此时远远看去,似乎真的有鱼,顿时伸长了脖子。有好事者还直接走上冰面想要靠近来看。
韩珏瞥了一眼岸边朝仆从道:“将鱼运回岸边再过来,言明会分与大家,莫要他人再下河。”
他人跟风人落水,这责任她负担不起。看热闹可以,别添乱。
仆从在冰面上推着木桶返回来时,围观之人看到活蹦乱跳的鲜鱼顿时好奇不止,他们在岸边根本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各位谁要鱼,尽可取,莫要再下河!快快取走,郎君那边的鱼不要命的往外跳!”
免费送鱼,还有这种好事?见仆从所言不似作假,围观数人略一犹豫便不再客气。取了鱼之后高声道:“小郎君仁义!”
途中有人拎着鱼跑回城见人就说城外韩小郎正在送鱼,导致岸边围观之人开始聚集。仆从折返数次不停运送,累的气喘吁吁。
其中有颍水渔民看着分到的鱼呢喃道:“莫不是河伯显灵?”他在颍水打鱼十几年,从未有过如此收获!
捞出百十条约尺长的大鱼,其中还有一尾鱼鳞呈现出淡淡金红[se]的鲤鱼。这鱼颜[se]喜庆,韩珏决定加上这条,再选几条大鲤鱼装一桶当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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