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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过完年,出正月,韩珏夜不能寐。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现年就是甲子年,公元184年。历史大事件的具体[ri]期她不知道,黄巾起义就像高悬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不丁的就会突然砸下来。

  二月二[ri]新雨晴,正是[chun]耕好时节。然而战乱将起,无心[chun]耕无心读书。

  她这副手握竹简、意兴阑珊的模样被郭嘉看在眼里,“珏郎近[ri]何故神思倦怠?”

  视线穿过影壁看向学舍对面大门上石灰涂成的“甲子”二字,韩珏问道:“嘉郎曾言太平道所图甚大,若生祸乱,吾等如何自保?”

  太平道大张旗鼓的预谋造反,那么大的暗号忽然出现,明明白白的到处都是,朝廷居然不管不问。

  “祸乱?珏郎以为太平道[yu]行陈吴揭竿之事?”郭嘉看着韩珏面带讶然,祸乱是灾祸变乱的意思。他是说过太平道有所图谋的话,因为太平道的野心昭然若揭,但有野心不等同于要谋反。

  “嗯?”韩珏收回目光看着郭嘉,疑惑的反问道:“如若不然,嘉郎以为太平道所图为何?”

  “太平道钓名之人,所图多为名利,且其与官员之间[jiao]往甚秘……”身为郭氏子弟,郭嘉还是知道不少时事的,太平道与官府的关系不错,他不喜太平道乃因其故弄玄虚沽名钓誉。

  太平道要造反?他真没往这个方向考虑过。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是因为不造反也是死,绿林起义为[kou]吃的,而太平道的张氏三兄弟本为钜鹿豪强,造反图什么呢?

  所以郭嘉问道:“珏郎何故有此担忧?”

  原来郭嘉并没有预料到太平道的造反,可反过来一想,他才十三四,放在后世最多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能看出来太平道的野心已属不易,而自己不过是历史的先知者,只知道既定的结果。

  张角有钱有房有奴仆,还有不计其数的小弟们,现阶段混的说不定比曹[cao]、刘备还风光。他造反的原因韩珏不清楚,也许单纯是看不惯刘汉王朝想让[ri]月换新天呢!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嘉郎可视我为杞人,多思多虑无缘故。”

  这样啊,郭嘉明白了,抛开事实不谈,倘若如此,他认真的思索片刻,回答道:“如有祸乱,颖川危矣!吾等得宗族庇护尚可保全。”

  “但愿如此。”韩珏无法确保韩氏自顾不暇之时一定会庇护自己。

  “嘉郎月内莫要出远门,离宗族近些。”

  听完这话,郭嘉皱眉,这是笃定太平道近[ri]要起事,韩氏流露出来的消息吗?

  一时之间,难辨真假。他淡淡的点点头,心想得去打探打探。

  然而经过数[ri]观察,发现无论哪家都没有丝毫异常。没有异常才正常,太平道的谋反虽然仓促但是迅速。

  二月十六[ri],是夜,[ji]鸣之前,城中喊杀声嘈杂,郡府处火光四起。睡梦中被惊醒的普通人家意识到城内的状况不同寻常之后忙噤声关紧大门,竖起耳朵静悄悄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城中的大户人家从卧榻上起身后连衣服都顾不上穿立刻差奴仆出门打探消息。

  该来的终于来了,站在院中紧握住手中这把宽约不过两寸长不过三尺的环首刀,看向火光所在,听着“苍天已死……”的[kou]号,韩珏有种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的踏实感。

  随即吩咐道:“整理干粮牛马,闭门静待。”

  干粮早已准备就绪,粮食财帛早已经藏入地窖,不知道韩氏会不会死守阳翟,不过看着情况估计够呛。如果是从外部攻城,估计城内的豪门世家会守城,但眼下内乱先起无法肃清的情况下,能不能守住是未知数。

  阳翟乃颍川郡治所,距京师雒阳不过数百里,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此时无战事,世家豪门之人均以为不过是刁民作乱,不消数[ri]便会平息。然而奴仆打探回来的消息着实令人震惊,因为颍川太守司马儁居然弃城而逃!

  司马儁出身河内望族,司马家累世衣冠,他身为一郡之首稍作抵抗便弃城的行为别说是颍川望族未曾料到,就算是跟在他身边的大孙子司马朗也很是不解。

  此时的司马朗年约十四,却早已通过经学考试而成为童子郎,正跟随司马儁在颍川游学。出城后回望城门,他忍不住的低声问道:“祖父,颍川确已守无可守?”

  这场变乱来的太突然,毫无征兆,为首之人似乎直接就是冲着府衙而来。然而城内多世家,联合世家一并拼搏,未必就不能守城。

  “唉!”司马儁双目浑浊重重的叹了[kou]气,这场叛乱早有征兆。太平道经营多年一朝爆发,触其锋芒守城数[ri]又如何?

  “老夫已是古稀之年,只求善终。”

  “你觉得阳翟仍可守。”司马儁看着孙子借机教诲道:“祖父要告诉你的是,守可守之城,行可行之事。”

  “太平道与官吏[jiao]往过密,此番谋反参与者众多,祸乱起于内,城不可守。”

  太平道在郡内发展势力,作为一郡之长,他当然知道。不仅知道太平道结[jiao]官吏,而且还知道就他们勾结贿赂十常侍中的封胥、徐奉。甚至在头一天晚上他就收到了时任雒阳令的儿子司马防的密信,得知徐奉等因太平道谋逆之事被诛杀后,便预料到太平道将暴动,可是来不及了。

  “然颍川失守,京畿重地……”

  祸起于内,腹背受敌,这个道理司马朗懂得,他担心的是这场祸乱的后势。弃城而走,朝廷若是降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呢?

  司马儁扶着车辕,表情凝重的说了一句,“黎庶之乱,来势凶猛,然大汉不缺能征善战之人。”

  至于他自己,回京就负荆请罪去,怕是很多同僚连请罪的机会都没有。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的是,自己跑的越早,城内的豪门世家才能尽早看清形势,早早出城避难。

  确实,郡守跑路了,城内韩氏、郭氏等这些大户人家率先坐不住了。诸如韩氏这样的名门望族,不怕变天换帝王就怕无知刁民聚众闹事。

  韩氏在城外有坞堡,郭氏等家族也有。坞堡环布望楼、角楼,备有刀箭等,内有储粮。几乎是当机立断,各家的当家人很快做出了决定。在得知司马儁弃城后的半个时辰内,城内响起沉重而急促的钟声。

  管家数过钟声后脸[se]大变,“郎君,我们要尽快跟主家汇合,怕是要出城避难了。”

  钟声就是韩氏的召集令,这[kou]大钟已经很多年没有发出如此急促震耳的响声。族规上写着,如闻此声,速至宗祠。

  此时城内乱做一团,头带黄巾的乱民首要攻击的目标是府衙,其次是大户人家。府衙已被攻陷,现在城内抵抗的主力军是各大家族的部曲奴仆。

  当然,如果不是这些乱民上来就烧杀掠夺一点儿道理都不讲,这些大家族也不会玩命的抵抗。韩氏部曲装备不比府兵差,连弓箭都有,刷刷刷一通乱[she]之后,门[kou]躺倒一片,锄头、镰刀散落一地。

  韩氏族长下令,“守住街道集中族人准备撤离,从北门出城。”

  附近都是族人的聚集地,同宗同族之人还是要救的。

  城内到处冒黑烟,韩氏的邻居是郭氏,北边韩氏的部曲正在冲杀,南边郭氏族人也正在往北门撤离。

  韩氏是个大家族,大家族意味着人多,财物也多。主家最宝贵的财富是这一车车的竹简,而普通族人最贵重的财物是耕牛和财帛。不多时,街上尽是牛车马车,堵的挤不动。

  部曲奴仆将主家的嫡子嫡孙以及贵重财物等团团护住,前来汇合的其他族人被安置在外围。显然,外围是内围的一道屏障,但没有人心生不满打破规矩,大家都是依附于主家的族人,认得清自己的位置。

  眼看挥舞着锄头镰刀的乱民都打过来了,族人们还大包小包的拖着辎重。如此庞大而混乱的队伍,根本跑不快,韩氏的部曲能护得了这么多族人吗?

  很快,乱民冲过来的时候队伍瞬间崩乱,有人逃窜有人抵抗,有人惨叫有人倒下,血溅褐衣。如此生动鲜活的厮杀场面,亲临其中的真实感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上温热的[ye]体,是刺眼的血红[se]。两世为人,她杀人了,这是第一次。很快,第二次接踵而来……

  直到马屁股被砍了一斧头,马受惊后长嘶一声狂奔乱蹿,一个趔趄手上的被刀甩飞出去,韩珏连忙俯身在马背上紧紧抓住缰绳,努力稳住身形。

  耳旁风声呼啸,一着不慎,穿越体验卡就要提前到期。

  “吁!”拉动缰绳试图控制减缓速度,然而坐下这匹原本温顺的杂毛马暴躁的扬起蹄花想要甩掉背上的累赘!吓得她不敢再强行控制,如果没有添加的这一对马镫就她这蹩脚的骑术早就被甩了下来。

  韩氏要从北门出城,但这匹马它有自己的想法,拐弯抹角向南不回头。怎么迅速制服一匹发疯的马?不知道!

  在混乱的大街小巷中一路狂飙,一刻钟后,这匹受惊狂躁的马居然慌不择路一头撞到了转角的青砖墙上。

  “哐当”一声,韩珏仰面朝天的飞了起来,飞起来的瞬间她心道早知道要撞墙还不如先跳马,要知道脸着地比后脑勺着地安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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