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店铺顺利,步入正轨。韩珏终于有心思准备拜访一事。这个时代拜访他人,不能随便。不仅需要提前通知,更需要准备合适的礼物。礼物也有讲究,士人送礼首选雉[ji]、大雁、羔羊。
不是因为这三种动物的[rou]好吃能长寿,而是因为雉[ji]不食嗟来之食,寓意品德高尚,高尚到不为富贵所诱惑,不被强权所威压;而大雁飞成行,停成列,是一种很守规矩的动物。所以赠送大雁,以寓意官时品行优良、恭谨慎独;至于羔羊,这是因为羊这种动物虽然是集体行动,但所有的羊都只跟随头羊,不会三两结伴。这则是帝王想要的公卿们最重要的品质,群而不党。
已遣人将自己的名刺送于韩馥府邸,禀明将于三[ri]后登门拜访。因为三天后是“五[ri]休”,官员们每五天休息一天,休息[ri]利于拜访。
登门拜访本就是有求于人,礼物自是不能马虎,必须做足姿态。羔羊是当天早上买的,会咩咩叫,雉[ji]是前一天牛金进北邙山捉的,扑棱着翅膀。大雁也有,此时正是大雁回归的季节,牛金[she]下来一只,很新鲜但不太活泼。
备齐礼物,带上牛金,韩珏登门,没有被拒之门外,不过也没有见到韩馥。负责接待的是韩馥的嫡长子韩煜,看来这位便宜族父姿态颇高,想要巴结上还得费些心思。
这也正常,无权无势的穷亲戚突然跋涉而来,万一有事所求,轻易面见难推辞不如不见。一句话,她还不够格。
“父亲今[ri]恰巧不得空,不过自去年至今我们兄弟这才得见,长辈不在不用拘谨,也好多亲近亲近。”
族里的来信,家中早已收到,并没有放在心上。韩煜知道,族中子弟想来雒阳游学的不在少数,拜寻名师大儒父亲肯定不会帮忙。最多给一个太学旁听的推荐,至于能否入学全看个人造化。至于牛氏的生意,乡野鄙夫的蝇头小利不值一提。
“听闻你[yu]来此游学,父亲便求了太学的凭证,凭此可旁听博士的讲学。”说着韩煜递给过来一块巴掌大的竹简,这是太学的入门凭证,非是入学凭证。
接着又赠送了竹简数卷,“熹平石经乃陛下着令海内大儒整理校对的典籍,珏弟可多加研读。”
韩珏双手接过随即作揖,“珏拜谢伯父、大兄,定当挑灯夜读。”
又是送旁听证又是赠书卷,确实值得谢。熹平石经她知道,是太学的官方教材,据说一共四十六块,包含《鲁诗》《尚书》《周易》《[chun]秋》《公羊传》《仪礼》《论语》共七卷。刻于喜平四年,也就是十年前,刻了八年多,前年刚刻完。现正立于太学门[kou]的石碑上,谁人都可以过去免费观阅和誊抄。来之前,郭嘉还拜托她帮忙誊抄一份完整的带回去呢!
随后寒暄不多时,韩珏起身告辞。再不走,也不会被留饭,规规矩矩的来朗朗利利的走,才不至于惹人厌。
韩珏走后,韩煜来到书房,“父亲,已将凭证与书简都赠与珏弟,他甚为感激未有所求。”
“如此甚好,此子知进退懂礼仪,可适当亲近之。”
已从管家处得知登门的拜礼,韩馥极为满意,觉得韩珏很懂规矩,如此小辈才值得提携一二。
捋着胡须,想到朝中的情形,韩馥皱眉叹道:“张常侍等蛊惑陛下[yu]以助修宫室为名增重租赋,今[ri]朝中袁司徒联合众臣一致反对,然陛下决心已定无可更改。”
“何大将军虽已征辟袁氏子弟,却举起不定,态度暧昧,未必能被轻易拉拢。”
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不仅仅只有他一人,而他也不能单单只依靠袁氏。但何进本为南阳屠户,出身卑贱,与之[jiao]往过密易遭人诟病。所以他希望袁氏能拉拢到何进,自己可以借机攀上关系,毕竟连袁氏都能放下身段,他当然也可以。
随父久居雒阳,对于朝中的情形耳濡目染之下,韩煜也知道,他说道:“昔[ri]大将军与宦官势同亲友,但自去年开府后又广辟士族子弟;而士人与宦官,水火不容,孩儿以为大将军只能择其一。”
儿子所说韩馥知道,两次党锢之祸,皆因宦官而起,士族惨遭打压,很难握手言和。他还知道何氏从屠户到皇亲国戚摇身一变全靠结[jiao]宦官,就连何进的妹妹都嫁给了张让的儿子。
他关心的是,接下来的走向以及如何在确保自身的同时更上一层楼。可惜的是身为小小的御史中丞,人言微轻无助力。所以他时常教诲儿子要多多结[jiao]名门子弟,[ri]后方可守望相助。
其实大家的想法都相似,韩珏也是这样想的,她一直都想刷脸[shu],可惜不得机会。身为同族,拜访韩馥都不得见,倘若去拜访其他陌生名人,肯定连门都进不去。
好在已经在郭嘉那里刷过了脸儿,抱着竹简回去后,赶紧誊抄一份送给他。至于说太学游学,相比于去蹭课旁听,她更想要去看看太学大门[kou]有没有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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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位于雒阳东南的开阳门外,占地及广。抬眼望去,屋舍延绵成片,在校学子万余众。门[kou]左右两侧石碑林立,在此观视摹写者络绎不绝。
里三层外三层的学子,不仅有太学,还有从外地赶来的,隔着栏樟围着块块高三米宽一米的石碑席地而坐,自带竹片刻刀笔墨奋笔疾书,求知若渴的场面堪比期末考试前的图书馆。想必一时之间,雒阳竹简已大涨价。
附近商机勃勃早有流动摊贩驻扎,竹简笔墨就算了,韩珏打算卖面包。都是面食,烤饼蒸饼生意这么好,没道理面包不行。
雒阳群众的消费能力真是强劲有力,豆花的买卖一个月的营收大概能买良马一匹。不过扣除成本之后还要给韩氏分成,剩下的估计就只能买两条马腿。不行不行,这样的赚钱速度太慢,雒阳的繁华持续不了几年,得加快掘金速度。
“珏弟?”
正在考虑要不要去马市附近开分店的时候听到有呼唤声,扭头看去发现是韩煜,他身旁还有一位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少年郎。
“大兄这是散学了?”韩珏打了个招呼,以为韩煜是刚下学。
韩煜微微颌首,在这里偶遇族弟实属意外,平[ri]里他并不在此学习,而是在缑氏山。
太学是官学,他师从卢植,不过偶尔也会来此游学,毕竟卢尚书有官职在身要当值,闲暇时才会讲学。所以大部分时间,他的学生们都很自由。
“这位乃河内司马朗。”韩煜介绍着身旁的少年,而后又道:“此乃我的族弟韩珏。”
姓司马?韩珏脑海中蹦出来一个名字,司马懿。他的后世形象是[jian]诈邪妄之人的典型代表,还夺了曹魏政权,子孙后代声名狼藉,为中华文学奉献了诸多典故。比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不食[rou]糜等等。
据传司马懿有“狼顾之相”,就是像狼一样可以身子不动脑袋能够完全转到背后。传说多的令人好奇,就是不知道跟这位司马朗有没有什么关系。刚认识还不[shu],她也不好意思开[kou]问他认不认识司马懿。
受邀一同乘坐韩煜的马车上回城,此时的马车并不是后世电视剧中那种带车厢的,而是只带个盖子四面透风的敞篷车。
韩煜与司马朗二人在探讨所学,韩珏自觉是文盲,不想[cha]嘴,关键也[cha]不上。比起这些土著,她觉得自己就是文盲,要不是当年练过几年毛笔字,连笔都不会用。在郡学混了一年,连蒙带猜的才把繁体字认全,平时不想多探讨就是怕露馅。
她一直笑而不语却一言不发,司马朗不禁问道:“韩小郎君为何不言?”
“惭愧惭愧,”韩珏不得不解释道:“我不通这些……”
司马朗愣了愣,不通吗?看着不像啊!以他所观,不通之人一般畏畏缩缩面带赧然,而此人面[se]坦然不卑不亢。是自己眼拙还是对方过于谦逊?
“韩小郎君无须自谦,不知你所治为何?”
有人治《尚书》、有人治《[chun]秋》……儒家经典这些韩珏真的不太懂,她想了想说道:“我[jing]于《九章算术》。”
这不是吹牛,以一个工科生的数学水准应该可以称得上是[jing]通算术。
《九章算术》?韩煜想了又想,没听说过。
倒是司马朗说道:“周公制礼而有九数,九数之流,则《九章》是矣。”
“居然[jing]于算术,[ri]后还望不吝赐教。”
他知道《九章算术》乃算经,自古流传有残本,由丞相张苍、大司农耿寿昌整理成书,因晦涩难懂,故而鲜有人问津。
“司马郎君言重了,何谈赐教,只求共同探讨一二。”
话是这样说,但韩珏不保证真要探讨自己的算法他能听得懂。
“既是如此,还请赐教。”司马朗当即立现的出了道题,“今有七人,分八钱三分钱之一。问人得几何?”
他手中有整卷《九章算术》,闲暇时有所研究,疑惑之处颇多,现在碰到个敢自称[jing]通的,不知真假就想验验。
韩珏心道见面就出题考试,一点儿都不客气,姓司马的果然不好相处。不过这个简单,小学除法,听懂题目她就算了出来,“人得一钱二十一分之四钱。”
她答的太快,弄得司马朗以为是背过答案,因为此题为原题,本就有答案。而后他又出一题,这个是他自己琢磨的,不是书简上的,结果韩珏很快又答对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韩珏答完第二道题不给司马朗再考自己的机会,随即说道:“我也有一题,望解惑。”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一题显然为难了司马朗,他面带难[se]的说道:“此题得要多番思索。”
一旁的韩煜见状瞪了韩珏一眼,要是司马朗算不出来岂不是得罪人,“表弟莫要故意刁难拿捏,既是探讨,何不一并解惑。”
而司马朗却是抬眼一笑,“此题甚为有趣,待得解之时,还望韩小郎君评判一二。”
看他这么有自信,韩煜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而看向韩珏谆谆教导,“算筹乃奇术非经典,表弟还是要[shu]通经典方可。”
韩珏无奈的点头,“谨遵大兄教诲。”
虽然这句话应的是低眉顺眼,但司马朗听出了不以为然的敷衍。
韩煜觉得司马朗此人颇为古怪,身为世家子,不喜华服不喜游乐。没想到他居然能与族弟相谈甚欢,真是奇怪。族弟也是没大没小没个轻重,还好司马朗虽然不好结[jiao]但为人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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